劉備自從看見張與的那一瞬間,就把戰局忘掉了腦後。


    眼下,聽到張飛此話,倒是想起了些正事。


    他腳步一頓,臉色雖然難看,但看了眼張與,還是沉聲下令:


    “子和辛辛苦苦籌劃的大計不能半途而廢!


    伯平,你率一千士卒留在此處,收降敵軍後,率軍前往沙羨與大軍會合。”


    “子龍,你與漢升按照賈先生的安排,率水軍從溳水和漢水逆流而上,分頭行動,配合雲長,南北夾擊袁紹與曹操殘軍,盡快結束戰事!”


    溳水從江夏北側連接南陽,路過的是戲誌才所在之地。


    而漢水則是從南郡連接南陽,路過的是劉表所在的荊州。


    至於南陽郡,主要還是袁紹大軍在駐紮。


    黃忠跟趙雲正好都是水軍統領,兩人各引一軍,再好不過了!


    聞言,趙雲不放心的看了眼張與,還是抱拳應了下來,但也提議道:


    “子和傷重,馬背顛簸,於子和不利。


    不若,雲護送主公與子和至長江,分出些戰船,以供趕路?”


    劉備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好,便點了點頭:


    “既如此,也不必迴邾縣了。


    子滿、仲康,帶上孟德兄等人,一同前往沙羨。”


    相比邾縣,沙羨無論是陸路、水路或者地理位置都要優越很多。


    最重要的是。


    沙羨離他們現在的位置較近,城池大,藥材多,華佗在船上就可以診治,下船就可以為張與調來藥材。


    反正有曹操在,沙羨不攻自破,


    如此一來,也免得日後張與傷勢未愈就要到處奔波。


    許褚一聽自己可以跟劉備和張與走,立刻樂嗬嗬地應下了。


    緊跟著,張飛被安排去跟陳到、甘寧一起,前往曹營,招降徐榮及其麾下士卒。


    安排好之後,劉備正準備離開。


    卻不料。


    黃忠匆匆趕來,抱拳一禮,有些為難的問:


    “漢王,末將此去襄陽,若遇到荊州牧,該如何處理?還請漢王示下!”


    黃忠雖然不是新投劉備麾下,但確實跟劉備相處不多。


    而荊州牧劉表,既是黃忠舊主,又是漢室宗親,沒有劉備的命令,黃忠也不能隨便拿主意。


    提到劉表,劉備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要是劉表有心報國,早就投誠子和了,子和如何會被俘,還被郭圖刺傷昏迷?


    “先招降,然後關起來。若是作亂,可殺!不必顧忌!”劉備隱帶著怒氣道。


    一行人分成幾路,各自奔赴戰場。


    ……


    鬥艦。


    船艙之中,張與被平放在一簡陋小榻上。


    他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好,此時,華佗正皺著眉頭,閉眼診脈。


    劉備、馬超、魯肅等人齊刷刷地站在幾步之外,眼巴巴地看著華佗。


    半晌,華佗眉頭一展,長出一口氣:


    “留侯無礙,隻是有傷在身,才會高熱不退。


    待開個方子,到沙羨煎藥服用,很快便會退熱。”


    聽此,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典韋和許褚甚至還浮出了笑意。


    但眾人心還沒放迴肚子裏,就聽華佗歎氣道:


    “不過……


    留侯元氣大傷,傷勢崩裂,又落水浸泡,似還有驚悸之狀,隻怕會反複高熱幾日。


    雖然發熱一般不會致命,但若是引起其他病症,就不一定了。


    這些日子,留侯身邊,最好安排人時刻守著。”


    華佗這大喘氣,嚇得劉備等人心髒跟過山車一樣,一上一下的。


    聞言,劉備自然盡數應下。


    見張與無礙,劉備又請華佗給馬超診脈。


    畢竟一向身體康健的馬超,今日連作戰能力都沒有,還大吐特吐,劉備也很不放心。


    華佗當然不會拒絕。


    但一番診斷之後,華佗皺著眉頭,不解地問:


    “馬小將軍,今日你與留侯究竟發生何事?為何都有驚悸之狀?”


    華佗話音一落,劉備立刻想起了一個被眾人忽視的地方。


    隻見他麵容端肅,目光灼灼的看著馬超,沉聲道:


    “超兒,子和是如何帶你下了斷崖?你們衣袍浸濕,可是跳入了水中?”


    暈歸暈,怕歸怕。


    但隔了這麽久,狀態逐漸恢複的馬超,對於他和張與今日幹出的這一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還是很自豪的。


    見劉備追問,馬超當即驕傲地挺起胸膛,細細地將它們今日的脫身之計,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出來。


    末了,還頗為自得的邀功:


    “主公,超與子和哥這次肯定是頭功!


    子和哥拿著兩塊麻布就能帶著超順利離開敵營,趕來戰場,憑一己之力扭轉戰局,活捉敵軍主帥。


    如此戰績,聞所未聞!


    此戰定然會被記在史書上,供後人仰望!”


    馬超以此為榮,得意洋洋。


    而劉備一聽張與這麽胡來,當下就被氣得眼前陣陣發黑,一口怒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


    竟然敢拿著破布和繩子就從山崖上往下跳!


    這麽高,若有個萬一,他還有什麽臉提子和?!


    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讓子和來江夏!


    也免得差點把小命玩完兒!


    見劉備身形有些搖晃,華佗這個醫師最先發現不對。


    隻見他快速起身,在劉備身上幾處穴位上點了點:


    “玄德切勿如此大怒。”


    馬超一愣,他環顧四周,發現魯肅、諸葛亮都是一臉嚴肅,連典韋和許褚麵上都帶著不讚成與關心之色。


    他當即發覺到有些不對,縮了縮腦袋,悄悄往諸葛亮身邊躲了躲。


    而被華佗點了穴位之後,劉備眼前很快清明起來,腦袋也沒那麽暈了。


    他撫了撫胸口,竭力稍微平複著心緒。


    但看著昏迷的張與和茫然的馬超,劉備還是沒忍住。


    隻聽一聲怒喝響徹船艙:


    “胡鬧!!!”


    劉備出山以來,多以溫和示人,很少發怒。


    像今日的橫眉怒眼,更是從來沒有過。


    當即,眾人都被喝懵了。


    相比於很快反應過來的魯肅等人,被直麵攻擊的馬超,則是明顯慌亂起來,不知所措地聽著劉備嗬斥:


    “誰準你們這麽幹的?!


    我是救不了你們兩個?!還是打不贏曹操?!要你們如此冒險?!


    那山崖高百丈,你們哪來的膽子,竟然敢直接往下跳……”


    張與沒醒,馬超連個同擔怒火的人都沒有,隻能獨自艱難地抵擋劉備的怒火。


    等劉備訓完,馬超已經完全縮到了諸葛亮身後,像個鵪鶉一樣,不敢抬頭。


    倒是華佗搖搖頭,歎氣道:


    “玄德啊,留侯智計過人,勞苦功高,天下無人不敬服。


    但人生在世,須得心存敬畏。


    未及弱冠便敢如此膽大,可不一定是好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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