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盧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語氣也不似先前那麽著急暴躁,荀彧暗暗鬆了一口氣:


    總算大儒沒有直接出言反對!


    思及此,荀彧溫聲解釋:


    “是!


    陛下不可能一直不露麵,便是祈福、稱病,也瞞不了多久,早晚會被發現。


    而且陛下既然偷偷跑出去,就肯定不願意迴來。


    若是我們一味追尋陛下,將陛下逼得山窮水盡,反而會弄巧成拙,傷及陛下!


    還不如趁著陛下還沒有走遠,蔡太常以巡視荊州為名,連夜帶著珍奇藥物與天子儀仗出發。


    陛下聽到消息,知道我們並不打算阻攔,說不定會主動迴來。


    如此,豈不是比我們去找效果還好?”


    天子身體不好,但每隔幾日也要上早朝。


    朝中也不是隻有他們這幾個臣子,瞞十天半個月還行,但時間長了,臣子們也會懷疑。


    朝政是掌握在他們手中沒錯,但若是底下的臣子鬧騰起來,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等到那時候,再被人扒出來天子失蹤,他們幾個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還不如一早就把事情安排好。


    正好借著張與被抓的消息,說天子巡視荊州,


    如此一來,劉協走得急,也理所當然。


    荀彧這辦法倒是不錯,隻是……


    “如果陛下急著去江夏,是為了留侯,那也有可能不會用天子儀仗。”陳群眉心皺成了‘川’字,開口猜測。


    張與孤身入長安,在董卓眼皮子底下偷走天子,天子因此親近信任張與,比劉備更甚,這大漢誰不知道?


    但也正是因此,劉協反而不可能‘自投羅網’。


    畢竟天子出行並非常人,光是天子儀仗,就有數千,加上護送的士卒,人數定然過萬,這種情況下,一天能走十多裏就極限了。


    等這麽走到江夏,隻怕得明年了!


    所以,陳群的擔心完全是合理的。


    不過荀彧既然提出這個提議,自然是考慮周全了的。


    “屆時以天子體察民情,體諒百姓為由,縮減儀仗規模。


    正巧如今潁川不安定,帶著天子儀仗招搖過市,反而有危險。


    蔡太常隻帶著必要的人馬出發,讓牛輔隨行護衛便是。


    至於暗地裏,子仲的人方才已經派出去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迴來。


    屆時,讓段煨帶些精兵追上去,保護陛下早日前往江夏!”


    這相當於明麵上大張旗鼓吸引宵小之輩,實際上,劉協早就喬裝打扮走遠了。


    這辦法一說出來,就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可。


    一直窩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王允聽此,終於開口請纓:


    “讓允也跟段將軍一起去吧!


    不找到陛下,我也無法安心待在長安,讓允有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總算是說了點人話!


    但王允話落,荀彧並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迴答,而是看向了盧植和楊彪。


    盧植正撫著長須,聽見王允的話,毫不掩飾的冷哼了一聲。


    見狀,王淩也起身深深一禮:


    “淩替叔父請罪,待找迴陛下,定然聽從發落!


    叔父年紀大了,怕是受不了長日顛簸,不如讓叔父與蔡太常一同出發,讓淩隨段將軍離開。


    淩此行定然全力以赴,照顧好陛下!”


    真說起來,王允是遵天子令離開的,不過失職而已。


    但此事可大可小。


    若陛下無事,王允也就沒什麽事情。


    若陛下出了什麽岔子……王家三族就得跟著沒有。


    相比王允,王淩踏實肯幹,勤快有分寸,在荀彧等人麵前倒是比王允麵子大了些。


    見王淩話都說到這份上,荀彧便也答應了:


    “此去千裏,務必照顧好陛下。”


    聞言,王淩鬆了口氣,作揖道:


    “多謝司空!”


    王允也淺淺一禮。


    倒是陳群,最後提議道:


    “陛下出行,各地官員隻怕會爭搶著拜見。


    不如傳令河南尹、潁川、汝南等地,讓下麵的官員不必拜見。


    再有,此事雖然不宜聲張,但沿路也得安排士卒暗中保護!”


    這話有理,荀彧等人一致通過。


    隨後,眾人又商議了些細節,這才散開。


    夜幕深沉。


    往日平靜的長安城卻被陣陣馬蹄聲打破,從天黑直接響到天蒙蒙亮,這才停下。


    五月二十日。


    一大清早。


    入宮早朝的官吏,久等劉協不止,又發現三公九卿竟無一人在場。


    頓時,議論紛紛。


    眼看早朝的時間都過了一半,就在他們打算直奔劉協寢宮時。


    盧植、楊彪、荀彧、陳群、麋竺五人這才姍姍來遲。


    不等眾人發問,荀彧便站了出來,拿出昨夜商量好的說辭堵住這群朝臣的嘴。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荊州巨變,張與被抓。


    陳群帶漢王密令迴長安,天子不放心,決定巡視荊州,助漢王討逆。


    因為事情緊急,所以連夜帶著司徒王允、太常蔡邕,在司隸校尉的牛輔保護下出發了。


    一時間,朝臣再度嘰嘰喳喳議論起來,而且圍著荀彧等人七嘴八舌地追問。


    好在。


    有楊彪、盧植坐鎮。


    而荀彧、麋竺以及剛上任的陳群也都有兩把刷子。


    他們幾人的說辭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一點漏洞。


    所以朝中官吏驚訝了一陣子之後,就被荀彧帶到了別的話題上。


    長安的情況算是穩定下來。


    而趁著夜色出發的段煨和王淩,趕了一夜又一日,這才在華陰城外的黃河河道上,堵住劉協等人。


    乘船雖然大大節省體力,但憂心忡忡的劉協,依舊有些身體不適。


    大晚上被弄醒,以為段煨等人是來攔路的劉協,當即擺出了天子威嚴,不等段煨開口,便出言問責:


    “朕的路都敢擋?還不讓開!”


    段煨與王淩自然是先告罪,而後從懷中掏出了荀彧的手書,遞給劉協:


    “陛下,我等奉荀司空之令,保護陛下前往江夏。”


    劉協聽此,眼中放出光芒,趕忙伸手接過了信件,他一目十行看完之後,眼中閃過驚喜之色,心中的巨石也消失不見。


    “走!我們去江夏!”劉協收好信件,揮手下令,語氣頗為輕快。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就到了六月份。


    除了一路打到宛城,硬生生憑實力在荊州分了一杯羹的關羽之外,從汝南翻山越嶺抄近道的劉備,也趕到了邾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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