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斥候傳達完孫堅的軍令,孫策頓悟了為什麽阿翁會突然出兵徐州,還讓他們夜襲張與水軍。


    還真如黃蓋先前所說:


    阿翁已經跟袁本初聯手了。


    這江夏,就是袁本初許諾給阿翁的條件。


    如此一來,孫策不用想就知道,袁本初肯定是去打荊州了,所以才讓阿翁拖住張子和。


    想到江夏地處長江上遊,的確會對揚州造成威脅,孫策也理解了孫堅的決定。


    但即便如此,孫策還是忍不住擰眉:


    上次聽黃叔說,袁氏跟他們孫家也沒什麽交情。


    那這袁本初能信得過嗎?


    而且,他都被打得龜縮汝南苟延殘喘了,他真能拿下荊州?


    若是能將張子和擊退就好了,他便可主動進攻江夏。


    這樣,阿翁就不必跟袁本初合作了!


    孫策目光微沉,眼中光芒明明滅滅,心中不斷謀算著。


    熟知孫策脾性的周瑜,一看孫策這副表情,也將孫策的想法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略一沉思,抬眸看向孫策,低聲提醒道: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袁氏這幾年雖然勢微,但餘威仍存,汝南郡尤甚。


    且袁本初遠勝於袁公路。


    其治下清明,既不屠戮百姓,也不放縱士卒劫掠,頗得民心。


    如今袁本初背靠汝南,有祖蔭相庇,不說拿下整個荊州,便是隻拿下南陽郡,也對我們有莫大的好處!”


    話落,同樣大敗而歸的黃蓋,暗歎口氣,沉聲道:


    “劉備已成氣候,若是放任袁本初窮途末路,來日,我們隻怕得以一州之力,獨抗劉備。


    主公與袁本初結盟,我們至少能多個盟友分擔壓力。


    如今一損俱損,張子和如此難纏,若袁紹當真能拿下荊州,對我們確是好事。”


    往日,黃蓋還沒有太將劉備的水軍放在眼裏。


    畢竟對於他們這些水軍大將來說,張與手下那些半吊子水軍,根本就不值得忌憚。


    還是那句話,溫室裏養不出萬年鬆,庭院裏跑不出千裏馬。


    平靜得連浪花都打不起一個來的巢湖,能訓練出什麽厲害的水軍?


    但今晚的大戰,卻給了黃蓋一個迎頭痛擊。


    是,張子和沒辦法一日千裏,將水軍訓練成熟。


    但他手段太多,令人防不勝防。


    黃蓋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張子和竟然能隻靠著軍械,就彌補了水軍的巨大差距。


    有周瑜和黃蓋先後開口,孫策也將思緒轉移到了當下。


    他清了清幹澀的嗓子,開口看著眾人,出言問策:


    “阿翁的軍令,諸位都聽到了。


    有何計策能對付張與大軍?盡管說來。”


    但這話也難住了眾人。


    孫策聲音一落,大帳頓時恢複了先前的寂靜無聲之態。


    無法,任由他們或熟讀兵法、或擅領水戰,但眼下都束手無策。


    不說拍杆的威力。


    就說三弓床弩,它可是創造了古代射遠武器所達到的射程最高紀錄之一。


    甚至連曆史上有名的“澶淵之盟”,都可以說是這床弩的功勞。


    硬件上的巨大差距,很多時候,不是單憑士卒數量,或者武將悍猛便能彌補的。


    何況。


    這兩項,他們也不占優勢。


    想到張子和的連船在這兩件殺器的保護下,如同堡壘一般,幾乎無懈可擊,眾人頓感無力。


    而周瑜在感到棘手的同時,也生出了些敬佩與好勝之意。


    同樣未及弱冠,同樣的兩軍軍師……


    雖然說他初戰落敗,但在張與身上,他卻找到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之感。


    在這種微妙的感覺下,周瑜不由得更加認真地思索起來:


    今夜武將幾乎盡數而出,但卻連靠近敵軍都困難。


    如此,從外擊破,便是不太可能了。


    與其如此,不如從內部動手……


    思及此,周瑜頓時迴憶起這些日子,陳到頻頻出言招降黃蓋的事情。


    他下意識抬頭,暗戳戳瞄了眼對麵的黃蓋。


    雖說周瑜動作不大,但黃蓋身為武將,感官極為敏銳。


    他迅速抬頭,卻見周瑜有些尷尬的將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


    見此,黃蓋隱隱有些猜測,主動開口道:


    “軍師這麽看著本將,可是有何妙計,需要本將配合?”


    這話一出,頓時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周瑜沒想到黃蓋這麽敏銳,而且還直接問了出來,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


    頂著眾人的目光,周瑜抿唇不語:


    雖說他自覺此計問心無愧,但豈能慷他人之慨?


    先前陳叔至竭力拉攏黃將軍,已經讓大軍中有些風言風語。


    今日在兩軍陣前,那陳叔至又當著眾將士的麵,行離間計,亦對黃將軍不利。


    若是他這時候再讓黃將軍行詐降之計,豈不是直接將黃將軍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麽多年忠心耿耿,這時候背個汙名……


    見周瑜沉默,有些急躁的孫策不由得出聲催促:


    “周郎,你有何計策隻管說便是!”


    黃蓋也猜出了些端倪,聞言主動道:


    “軍師不必多慮,是非自在人心,隻管說需要本將如何配合便是!”


    連黃蓋都這麽說了,周瑜便也不再糾結,直接道:


    “張子和兵多將眾,外有殺器。


    硬功隻怕困難,若能從內部攻破,裏應外合,或可擊敗張子和,逼其退兵!”


    說到內部攻破的時候,周瑜看了黃蓋一眼。


    黃蓋當即明白了周瑜的計策:詐降!


    眾人陸陸續續反應過來,也都看向了黃蓋。


    想到陳到等人的拉攏,黃蓋不得不承認,的確自己最適合去當內應。


    他粗粗分析了一波局勢後,緩緩起身,抱拳請纓:


    “少主,末將願往!”


    但周瑜聽到這話,趕忙出言補充道:


    “黃將軍莫急!


    黃將軍若是貿然投誠,隻怕會打草驚蛇。


    若是要取信張子和,不免要做幾場戲。


    但依照張子和的機智,隻怕黃將軍要吃些苦頭才行。”


    罷了,周瑜還道:


    “且張與那連船行動緩慢,不會輕易出動,我們水軍依舊大有優勢。


    若是糾纏著敵軍,待來年春季……”


    但黃蓋卻揮手打斷了周瑜的話,直視周瑜,問道:


    “但此計若成,便能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勝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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