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話落,眾人皆是一驚。


    即便是對天子甚為失望的袁紹,和素來跟許攸不對付的郭圖,也覺得許攸實在大膽。


    但大軍迴酸棗後,張邈、張楊等人便迴了自己的營帳。


    所以此時營中都是自己人,這話說說倒也無妨。


    不過袁紹轉念一想,覺得許攸這話也很有道理。


    隻要另立天子,那袁家就不是逆臣,想要平反簡直易如反掌。


    郭圖也覺得他們可以憑借從龍之功,名利盡收,不用在這裏跟呂布死磕。


    屆時還不是要什麽有什麽?


    袁紹微微有些心動,還未開口,大帳便被人撩開。


    緊跟著,一道人影快速閃入帳篷,急急出聲反對:


    “此事萬萬不可!”


    正沉浸在思緒中的袁紹受此一驚,連忙抬頭去看。


    但他在看清來人的麵貌時,卻瞬間心虛了起來:


    “文……文若啊。”


    這就糟了。


    子遠這話本就大逆不道,可偏偏荀彧又闖了進來,還聽到了這話,這就難辦了。


    也怪自己,不該為了拉攏荀彧,許他入帳不需稟報。


    袁紹心頭暗自懊惱,荀彧此時再度開口:


    “袁太守,一朝如何能共存兩位天子?此乃分裂大漢之罪舉!另立天子萬萬不可!”


    袁紹聞言,幹笑兩聲,岔開了話題:


    “文若啊,此事不過是子遠一時提議罷了,何必當真?來,快坐!”


    見荀彧駁斥了自己的意見,許攸臉色當即就變了。


    在渤海有個荀諶壓著自己就算了,到了酸棗竟然還來了個荀彧!


    荀家人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許攸當即冷哼一聲,挑釁道:


    “久聞荀兄大才,不知荀兄可有計策解了明公之憂?”


    眼見荀彧一出現,袁紹立刻就搖擺不定,郭圖自覺荀彧打碎了自己的名利路,此時也不計前嫌,跟許攸站在了同一戰線,對荀彧冷嘲熱諷起來。


    “不錯,天下皆知荀兄有王佐之才,對天子忠心耿耿,不知荀兄有何計策,?退那呂布?”


    郭圖兩隻吊腳眼閃著狡詐的精光,不懷好意地問。


    許攸也冷哼一聲,脖頸微微揚起斜睨著荀彧,心中暗道:


    就算你才比天高,除非你能把呂布勸降了,不然,自己的辦法,就是最好的!


    袁紹雖然看出了下麵的明爭暗鬥,但是大敵當前,他更關心荀彧有何良策。


    因此他也催促荀彧道:


    “若是文若有何妙計,不妨詳述?”


    荀彧環視一圈,看著各懷心思的三人,心中失望更盛。


    但為漢室計,他還是道:


    “截斷汜水關糧草,誘呂布出戰,伏殺之。”


    袁紹一聽,就覺得此計甚好。


    若是能一擊得逞,那如今的困境不是迎刃而解了嗎?


    然而,許攸卻冷冷道:


    “呂布是何許人也?就算他出城,又有誰能伏殺他?”


    這話像是一桶冷水,潑在了袁紹頭上。


    顏良今日一敗,就意味著他麾下再沒有能與呂布對陣的大將。


    子遠說的是,還有誰能殺了呂布?


    就算群起攻之,勉強獲勝,那不也是慘勝嗎?


    袁家被滅,袁術又與其決裂,手下諸侯四分五裂,袁紹僅剩的依靠就是手裏的大軍了,他自然不敢隨便冒險。


    正值此時,郭圖也嘲諷道:


    “此言便可知荀兄將我等性命置於身外了。


    那呂布如此驍勇,若是未死,反而激怒了他,他帶著手下大軍前來攻伐,屆時我等數萬大軍豈不是要盡數被滅?”


    荀彧聞言,氣得暗自咬牙。


    名利之徒,貪生怕死之輩,竟然如此顛倒黑白!


    荀彧深深唿出一口氣,沉聲道:


    “袁太守,此計定可……”


    話還沒說完,就見上首袁紹一抬手,打斷了荀彧的話:


    “荀先生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數。


    但此事關乎我數萬大軍性命,絕非等閑小事,容我再考慮考慮!”


    說完,袁紹就借口自己累了,請荀彧迴營休息。


    荀彧臨走時,看著許攸高傲,郭圖得意,心中對袁紹徹底死心。


    袁紹如此好謀無決,見小利而忘命,幹大事而惜身,還偏聽偏信,如此之人,何當明主?


    荀彧一走,許攸就立刻對著上首的袁紹開口:


    “明公,為今之計,我等不可繼續與呂布在此對峙。


    盡快迴渤海,擴張勢力,另扶天子才是正道啊!”


    郭圖眼珠子一轉,也提議道:


    “明公,如今天子下令剿除袁氏,明公處境甚是危險。


    雖說冀州牧韓馥乃是袁家門生,但也難保不會出賣明公,明公還是應該早做準備才是!”


    郭圖的話處處都在為袁紹處境擔憂,聽得袁紹心裏暖暖的。


    被這麽一提醒,袁紹也清醒了。


    別說他早有覬覦冀州,擴張勢力之心。


    單憑這一場討董,他如此得不償失,如今還麵臨性命之憂,他也早就該迴渤海了。


    許攸見不得郭圖如此得意,當下便冷冷覷了郭圖一眼,不甘示弱道:


    “韓馥膽小懦弱,能成為冀州牧也是董賊之意,若有強敵入冀州,何愁韓馥不會放棄冀州?”


    郭圖不服氣的看了一眼許攸,當下便接話道:


    “我願為明公分憂,前往說服韓馥!”


    袁紹聞言,還有些猶豫。


    若是就這麽走了,豈不是顯得心虛,坐實了謀逆之名?


    但若是不走,錯失良機,那不也沒有立身之地?


    袁紹糾結了半晌,最終還是道:


    “既如此,在等月餘,若是無法攻克汜水關,我等便率軍迴渤海。”


    說完,袁紹又對郭圖道:


    “公則,你近日便與韓馥接多多觸,若能勸得他將冀州讓出,便是最好!”


    郭圖喜笑顏開,在許攸“溜須拍馬”的酸話中,笑著應了袁紹。


    袁紹心頭大石一除,也頓覺輕鬆,轉頭就開了宴會。


    而另一邊。


    荀彧出了中軍大帳,扭頭就離開了酸棗大營。


    其實荀彧並不在乎天子是誰。


    但是他不能看著大漢分崩離析,重走周朝滅亡的老路。


    袁紹已然對漢室不忠,但北有曹操,南有劉備,遠有劉虞,他不信沒有忠臣、漢臣。


    考慮到身在武德的好友還沒有給自己迴信,因此荀彧思索片刻,沿著官道往南去了。


    隻是荀彧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戲誌才正忙著給郭太下套,壓根就不在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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