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剛跟賀平安寒暄過的那名錦衣衛總旗,出現在燈市口同福胡同,南鎮撫司。


    “卑職當時聽賀大哥說了那麽一耳朵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沒聽說北鎮撫司那邊最近要出案子呀?”


    南鎮撫司同知公事房中,那錦衣衛總旗低聲對郭官僧說道。


    “所以就悄悄的去高家客棧看了看。”


    郭官僧正色傾聽,“你看到了什麽?”


    “正兒八經的錦衣衛沒看著”那錦衣衛總旗繼續低聲道,“看到的,卻都是張二郎那廝手下的生瓜蛋子們”說著,他輕蔑的一笑,“哼,張二郎本就是半路出家,手下的人也都是歪瓜裂棗”


    “卑職前前後後看了三遍,他們愣是沒發覺!”


    “我問你,你看到了什麽?”郭官僧的聲音很是冷峻。


    “他們圍著高家客棧,在監視客棧甲子號雅間。而那甲子號裏麵,住的是一對外鄉來的年輕夫婦和仆人!”那錦衣衛總旗開口道。


    郭官僧的眼神越發的冷峻,一言不發。


    “卑職覺得很奇怪,第一這對外鄉夫婦有什麽好監視的?直接拿人審問才是北鎮撫司的看家本事呀!”


    “第二,即便是監視,為何不用鎮撫司的精銳老手,而是用一群連錦衣衛身份都沒有的生手!”


    “第三,卑職覺得最為蹊蹺的”


    郭官僧緩緩開口,“他何廣義為何不用手下的老兄弟,如韓五金百萬等人,而是偏偏用那半路出家的張二郎?”


    “大人說的是!”那錦衣衛總旗馬上道,“他何都堂這種種舉動,不是本末倒置了嗎?”說著,忽的壓低聲音,“或著,這其中本就隱藏著驚天的大事!他必須要瞞著其他人”


    “他當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多少年了?”郭管僧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二十年多了!”那錦衣衛總旗道,“當今萬歲爺還在東宮的時候,他就當了都堂”


    “嗬!”郭官僧一笑,又歎口氣,“哎二十年他一個人堵了多少人的上進之路呀?”


    那錦衣衛總旗頓了頓,“老兄弟們,確實有時候私底下對他甚是不滿”


    “他提拔了張二郎,其實也是不是那麽相信你們了”郭官僧冷笑。


    那錦衣衛總旗的眼底,惱怒之色一閃而過。


    “在你們看來,他重用外人,也覺得不可理喻!”


    郭官僧又道,“對內,對老兄弟,又不能一碗水端平”


    “自從賀平安的事後,大家都覺得都堂其實”


    那錦衣衛總旗開口道,“有些太不近人情了!那麽多年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說翻臉就翻臉況且賀平安又沒犯什麽不可饒恕我們大家的心都冷了!”


    “而且最近這些年都堂愈發獨斷專行,甚至老兄弟們連句質疑的話都不能說”


    “他是絕對不允許有人,威脅到他的地位”


    郭官僧開口打斷對方,“一個人在一個位置上太久會變質的!他也知道他堵了下麵的人路,所以要提拔新人,打壓舊人再提拔再打壓”


    “這道理,卑職等也都明白!可是”那錦衣衛總旗苦笑道,“咱們是皇上的錦衣衛呀”


    不等他說完,郭官僧話鋒一轉,“這件事你做的很對何都堂那邊是很不對勁!”說著,看向那總旗,“哎,你這樣如此心思通透,又有能力的人,卻在總旗的位置上蹉跎了十來年”


    “按理說,升官輪也輪到你了!”


    “卑職多謝同知大人栽培!”那錦衣衛千戶馬上激動的說道。


    “不是我栽培你,是在我南鎮撫司這”郭官僧用手指點點桌子,“唯才是舉而且,我也不是何廣義!”


    ~~


    “老何呀,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揮手送走那錦衣衛總旗之後,郭官僧獨自一人在屋中沉思。


    “明明手下那麽多好兄弟,卻偏提拔個外人張二郎!”


    “對外,功勞甚少!”


    “對內,不能賞罰分明!”


    “還不許人家說話搞得你的人都站隊到我這邊來了。”


    “在這麽下去,就算你不出其他的事,光是錦衣衛的內部事就會把你鬧得灰頭土臉!”


    “你又不是沒有其他路走的人”


    正沉思間,門口有人輕聲敲門。


    “進”


    “大人!”


    郭官僧的心腹,出現在門口。


    “高家客棧。”郭官僧吐出一句話來,“何廣義到底在幹什麽?我要答案。”


    “明白!”那心腹點點頭,轉身出去關上門一氣嗬成,幹脆利落。


    而且,竟然沒發出半點聲音來。


    郭官僧再轉頭,目光看向窗外。


    “下午了真快呀!”他輕聲說了一句。


    ~~


    冬天的下午總是很短


    似乎剛過晌午,就已是黃昏了那般的短。


    就跟神偷那啥似的,唰的一哆嗦完了??!!!!


    陽光有些黃,不知是不是剛在丈人家喝酒的原因,賀平安倒是覺得這個時候倒不是特別冷了。


    他靠在車頭,腿搭在車轅子上,手中的馬鞭有氣無力的揮舞著。


    “跟你說了不讓你喝那麽多酒?”


    李桂珍有些埋怨,掏出暖壺倒了杯熱茶,“給”


    “我也不知道你爹你哥他們那麽能喝呀!”


    賀平安酒氣上臉,“八兩酒下去,你爹臉都沒變色!”


    “嗬”李桂珍笑道,“他呀,今兒也是高興!”


    說著,她低頭揉了揉肚子,笑道,“我雖是庶出的女兒,可是我爹最疼我了”


    “他一輩子呀,壞就壞在這個庶上了!就因為他也是庶出的,所以隻能一輩子當個酒囊飯袋!”


    “嘖”賀平安笑罵,“你怎麽這麽說老人呢!”


    “這他自己的原話”李桂珍笑笑,“他說從他生下來懂事開始,家裏大人就告訴他,你這輩子別的別想了,就吃喝玩樂吧!”


    “我爹那人又不像我大伯父那樣文武雙全,性子也軟弱。又不像我三叔那樣,到處鑽營斂財。他就愛守著一家老小,反正家裏的錢幾輩子吃不完!”


    “他從落生身上就帶著揚威將軍的勳職,還有勳衛前軍左都的閑職也沒人敢欺負他!”


    說著,拍著賀平安的後背,“所以在我們家,從來沒那麽多嫡嫡庶庶的”


    “你命好,生在富貴人家,哪像我”


    賀平安反手握住妻子的手,“嗬嗬我要是但凡有個根子硬的親戚哈何至於蹉跎這些年!”


    “哎,人都是命!”


    李桂珍幫丈夫擦著嘴,笑道,“再說,男子漢大丈夫不一定非要建功立業功成名就的,把日子過好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也是本事嗎?”


    忽的,賀平安轉頭。


    就在李桂珍詫異的目光中,大手捧著她的臉,吧唧!


    “呀!大白天的,路上都是人呢!”


    李桂珍又羞又臊,又美又樂,“好好說話,舔我臉幹什麽!”


    “現在舔臉,晚上”賀平安嘿嘿壞笑,吐兩下舌頭,“溜溜舔”


    “嗬嗬!”


    李桂珍頓時雙頰通紅,捂住賀平安的嘴,“剛才還唏噓感慨建功立業呢你看你現在這臭德行!”


    她這麽一動手,卻不想賀平安順其自然的直接靠在她的身上。


    且閉上眼,鼻腔中發出幾聲唿嚕來。


    “你進來,我來趕車吧!”


    李桂珍挪動下身子,從賀平安手中接過馬鞭。


    “你會?”賀平安笑道。


    “我可是武將家的女兒”李桂珍笑道,“別說趕車了,我騎馬未必就比你差”


    “嘖嘖嘖,騎馬”


    賀平安又笑,“騎馬”


    “你”李桂珍心裏美滋滋的,但臉上露著惱,“又說胡話,哼!”


    “好好好,娘子,咱們迴家!”


    “駕駕”李桂珍趕車,“相公,咱們前門三條吧”


    “別!”賀平安忽然鬼使神差的睜開眼,“走前門正大街,高家客棧!”


    說著,補充一句,“你不是說今兒買的鼇花好吃嗎?再去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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