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姐妹經年未見,晚上自然的睡在了一個被窩裏。妹妹摟著姐姐,就像小時候那樣,把頭放在她的臂彎之中。


    “小妹!”徐氏摸著徐妙錦濃密烏黑的秀發,眼神中帶了幾分羨慕。


    “姐!”徐妙錦抬頭,“怎麽了?”


    “我瞧著....”徐氏心中組織下措辭,緩緩道,“我瞧著皇上看你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大對?”


    “姐!”徐妙錦頓時臉紅,把頭低下,“哪有什麽不對?”


    “姐是過來人!”徐氏笑道,“都快當祖母的人了,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什麽樣的,姐還能不知道?”


    徐妙錦沒吭聲,隻是把姐姐抱得更緊了,像是隻小貓一樣。


    然後過了半晌,她才低聲道,“其實,早先太上皇還在的時候,宮裏的惠妃娘娘倒是跟我.....”


    說著,她又抬頭看著姐姐,“跟我透過話兒!”


    頓時,徐氏就明白了。


    “惠老太妃?”徐氏有些詫異。


    她知道那老太妃是喜歡張羅這些事兒的,可畢竟皇上跟她妹妹之間,還是差著輩份呢?老太妃能那麽糊塗?


    “除非?”


    徐氏心中暗道,“除非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上看上了自家妹妹,然後讓惠老太妃開的口!”


    她思來想去,也隻有這一種可能。


    皇上自小就是老太妃養大的,當成心尖子眼珠子一般,真真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那後來.....”徐氏沉吟片刻,“怎麽沒信兒了?”


    “不知道!”徐妙錦微微搖頭。


    “你怎麽迴的?”徐氏又問。


    徐妙錦撅著嘴唇,“我能怎麽迴,我就當沒聽懂唄!”


    “死丫頭!”徐氏笑著在妹妹腦門上點了下。


    “別人呀,巴不得嫁進宮去!”徐妙錦撇嘴,“可我,半點都不稀罕!”說著,有些傷感的摸著徐氏的臉龐,“就拿大姐你來說,你的日子真就那麽好嗎?”


    “我有什麽不好的?”徐氏笑問。


    “好?”徐妙錦搖頭,“整日提心吊膽的不說,還要端著正妃大婦的架子,一家老小都指望著你!孩子們你要管,姐夫那些小妾你也要管,還不能有半句怨言,我看著都累!”


    “傻丫頭!”徐氏歎口氣,“咱們女人不都是這樣嗎?”說著,她摟緊了妹妹,“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這就是命!”


    “我最煩的就是這句話!”徐妙錦坐了起來,拉著徐氏的手,“你知道嗎?惠老太妃話裏話外點了我之後,我迴去跟大哥說,你猜他說什麽?”


    “嗬嗬!”徐氏一笑,“定然也是說,這就是命!”


    “對了,大哥就是這話!”徐妙錦順手把枕頭抱在懷裏,“我當時就跟大哥說,什麽是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就是命嗎?那既然別人說什麽就要做什麽,那這命到底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混說!”徐氏嗔笑,低聲道,“那可是皇上!”


    “皇上怎麽了?”徐妙錦眼珠滴溜溜的轉,“別人稀罕,我不稀罕!”說著,鼓起腮幫子,繼續道,“男人,都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我要是真依了老太妃進宮去,三兩迴之後他厭了,我不是成活寡婦了....”


    “噓噓!”徐氏嚇了一跳,趕緊也坐起來,捂著妹妹的嘴,“你怎麽什麽都敢說?”


    “我這不是跟你說心裏話嗎?”徐妙錦委屈道,“我是個人,又不是小貓小狗。”


    “你呀,就是被寵壞了!”徐氏又在妹妹腦門上點了下,然後歎一聲,表情變得鄭重起來,“我看呀,這事還沒完!”


    “什麽沒完?”徐妙錦緊張起來。


    徐氏歎口氣,“上迴跟你透風之後沒了下文,八成就是因為後來太上皇.....皇上還在孝中,所以這事就撂下了!”


    徐妙錦忽然心中氣苦,雪白的玉足在杯子中胡亂的踢騰。


    “我問你,若是宮裏真有旨意出來,你怎麽辦?”徐氏看著妹妹的眼睛問道。


    “我...?”猛然間,心頭湧盡無數的委屈,徐妙錦把頭直接埋在被子中,“我不知道!”


    她真是不知道,既不知道怎麽辦,也不知怎麽選。


    那可是皇權...


    天底下誰能反抗呢?


    “咱們女人就是這個命!”徐氏拍著妹妹的背,“隻要被男人看上了,就逃不過....”


    “我...?”


    這話,讓徐妙錦眼淚差點當場掉下來。


    隨即她腦中又猛的想起朱允熥那張總是似笑非笑的臉,心中的委屈在瞬間變得惱怒起來。


    “他要是逼我,我就敢不接他的旨。哼,差著輩份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還要臉不?”


    “哎,可不敢胡說!”徐氏急道。


    “我還就胡說了!”徐妙錦氣苦,“大不了我去了頭發,當姑子去!”


    “你看,越說越離譜了!”徐氏安撫著妹妹,“我不過隨口這麽一說,你還當真了!”


    作為姐姐,她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自己妹妹嫁到那紫禁城中去。


    那地方就是個牢!


    所有的女人都是籠中鳥!不但沒自由,甚至連自己都沒有了!


    “小妹!”


    “嗯?”


    徐氏沉吟片刻,“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找人家了?”說著,她頓了頓,“等見了咱家老大,我跟他說說......”


    “啊?”徐妙錦一愣,“說什麽?”


    “你的親事唄!”徐氏笑道,“若是親事定了,宮裏頭那邊就算有想法,估計也熄了!”


    瞬間,徐妙錦愣住。


    她是不大願意就這麽便宜了那個皇帝,但也不想隨意的便宜別人呀!


    盲婚啞嫁的....


    再說,其實她心中很多事。


    很多關於皇帝的事,都沒一五一十的跟姐姐說。還有跟皇帝之間的悄悄話,也沒跟姐姐說。


    他對皇帝,其實也不是那麽厭煩。


    最起碼,他會折紙飛機......


    ~~


    “不是.....您以為這事,姨母那邊隻要定了親,上麵那位就不惦記了?我跟您說,您是太不了解上麵那位了!”


    清早,朱高熾的馬車緩緩前行,車廂中坐著跟他一道進宮,要拜見皇後和老太妃的徐氏。


    倆人剛出了家門,徐氏就把自己心中的猜測跟朱高熾講了。


    結果話音剛落,朱高熾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就那位?哼!”朱高熾胖乎乎的手指頭指了下天上,“他要是真盯上姨娘了,就算跟玉皇大帝定親都沒用!”


    “你怎麽說話呢?”徐氏蹙眉。


    “兒子說的是真的!”朱高熾低聲道,“丫.....不是,那位!那位可壓根就不是通情達理的人!”


    說著,他歎了口氣,“先別說舅舅敢不敢,就算舅舅跟你,先把姨母的婚事給定了!嗬嗬,我就這麽說吧,誰跟姨母定親,誰倒黴!”


    “嗯?”徐氏深深皺眉。


    “隻要丫.....他有那個意思,誰跟姨母訂親誰倒黴!”朱高熾重複一遍,“都不用別人,隻要丫...他透點不高興的口風出來。李景隆就能把人折騰死!”


    “不能吧?”徐氏不信,“上麵那位,能那麽下作?”


    “那您以為他是什麽好人?”朱高熾苦笑,“娘喲!他那心眼呀,比針鼻兒大不了多少,有仇都不帶過夜的!”


    說著,搖頭晃腦道,“要我說呀,這事您也別跟著瞎操心了!他要是看上了,逃不掉。他要是沒看上,咱們不是自作多情嗎?”


    徐氏看看朱高熾,“你整日在他身邊,那你說他是看上了還是沒看上?”


    “這....”朱高熾心中猛的浮現出,朱允熥那小眼神來。


    無奈的長歎!


    隻能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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