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從大明的京城去往廣西桂林大概要耗費十五天的路程。


    而朱高燧帶著所謂的安南陳朝皇孫陳天平還有哀牢軍民宣慰使刁線歹,則隻用了九天的時間。


    要知道即便是朝廷傳遞公文,有驛站轉換人手和馬匹的信使,最快的速度也不過是七八天的時間。


    之所以朱高燧能這麽快,是因為這小子忒壞!


    剛出了京城,朱高燧那張猴子臉,就從他大哥朱高熾那種笑眯眯的模樣,轉變成他二哥那種活閻王的嘴臉。


    你丫王孫?


    你丫宣慰使?


    去你大爺的!都給爺從那車裏出來,誰讓你們坐馬車的?上馬!


    他的侍衛赤裸裸的挾持著陳天平和刁線歹上馬,一路狂奔。而那些陳刁二人的仆人護衛等,在出城的第一時間就被朱高燧的人給繳械了,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就這麽著,換馬不換人,一路上除了大小便必須下馬之外,其他的事都是在馬背上解決。


    而在第一時間認清朱高燧桀驁的現實之後,陳天平和刁線歹幾乎在同時心中認清一件事......


    大明絕不是要送他們迴安南和哀牢,而是說不定要用他們的來幹什麽。


    不然的話,根本不會這麽不把他們當人來來對待。


    所以,他倆想跑。


    但他們很快就絕望了,因為短短兩天時間內,他們就被這種馬背上的行軍折磨得痛不欲生渾身戰栗。


    而那些明軍騎兵還有大明朝的皇孫朱高燧,則好似沒事人的一樣,困了就在馬背上趴著睡了,讓馬兒自己跑。


    醒了一邊疾馳趕路,一邊還能湊在一塊說著葷話.....


    這樣的明軍是不可能鬆懈的。


    而同時他們也在這些明軍的口中得到了一個讓他們絕望的答案。


    “我等皆為甘肅寧夏邊軍騎兵!晝夜疾馳伏於馬上乃尋常之事。爾等若想逃,可讓爾等先行兩日,即便無馬擒獲爾等亦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一路上,刁線歹和陳天平陷入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


    隊伍快馬行進廣西境內,距離桂林還有七十裏。


    戰馬的速度忽然放慢下來,朱高燧焦躁的扯著戰甲的衣領,在馬上恨恨的罵道,“他娘的,京城都下雨了,這南邊怎麽一點雨星都沒見著?”


    酷熱,暴熱,濕熱。


    行走於山間崎嶇路上,沿途的林蔭並沒有想象中的舒爽,更沒有清風陣陣。反而連樹葉花草,觸手的感覺都是滾燙。


    “不下雨正好!”


    朱高燧身側,一個圓臉的漢子悶哼一聲。


    這些天來陳天平一直在觀察朱高燧隊伍中的人員構成,這個圓臉的漢子並不在當初帶他出京的人員之中,而是在半路上帶著十幾名騎兵加入的。


    “張輔你什麽意思?”朱高燧斜眼,“不下雨還好?咱們可都是北人,這麽熱的天曬上幾天,刀都提不起來!”


    沒錯,這圓臉的漢子就是昔日朱家的家臣,後來因為賭約被當時還是吳王的朱允熥收在帳下。


    人都是複雜的。


    以前,張輔因為知曉一些燕王係的所作所為心中甚是忐忑,也更因為自己的父親還在朱棣的帳下,而顯得有些愧對舊主。


    但另一方麵,他又深受皇恩,必須跟舊主和家族劃清界限。


    但隨著朱棣選擇了臣服,他也解開心結,麵對昔日少年舊主,多了幾分從容。


    “三爺您是不知道!”張輔再次迴頭,瞥了一眼陳天平,“咱們要打安南,不下雨才好。一下雨,江水暴漲我軍將寸步南行!”


    說著,又道,“南邊打仗跟北邊完全不一樣,您在甘肅寧夏那邊最怕缺水。可水多了就壞事,一旦江水暴漲,就有山洪之憂,即便沒有,隻要安南軍掘開某處堤壩,就是水淹澤國!”


    “再者,暴雨之後又是暴曬,人更容易得病,且暴雨之後水源也不純淨,多有兵士引用不潔之水,患病身死......”


    “喲喲喲喲喲....”朱高燧撇嘴,“知道你張將軍這幾年到處曆練漲了見識了,跟我麵前顯擺什麽呀?”


    “三爺!”聞言,張輔隻是苦笑,也不計較更不惱。


    朱高燧在他眼中,就是個沒長大的熊孩子。


    此時,在馬背上搖搖欲墜的陳天平忽然精神一振。


    就聽朱高燧開口道,“停吧,找個地方歇一晚,明兒精神抖索的進城!”說著,也是次牙咧嘴的跳下戰馬,吩咐道,“給陳王孫還有那刁宣慰弄點水來好好洗洗,看看他們的頭發,都他媽打綹了!”


    陳天平和刁線歹被朱高燧的親兵幾乎是用抓的方式,從馬背上拽下來。


    兩人剛一落地,渾身的骨頭仿佛在這一瞬間都要碎了一半,專心的疼。


    尤其是胯部大腿內側,早就模糊一片,褲子上滿是血水和汗水,黏糊糊的站在大腿內側,馬鞍摩出來的傷口處。


    “您二位歇歇!”張輔倒是態度和善,“也是沒法子,軍情如火隻能這麽趕路!”


    陳天平和刁線歹彼此都是恐懼的對視一眼,然後低著頭默不作聲的看著明軍搭好帳篷,點燃篝火。


    ~~~


    “他倆一路上就跟著咱們啃肉幹了!”


    夜色深沉下來,荒郊野外氣氛有些詭異。


    張輔站在火堆前,從一個挎包中拿出一袋米,交給親兵,“給這兩位熬點粥,嗯,這還有一塊紅糖...”


    說著,看看梳洗之後明顯有些了精神,但依舊狼狽疲憊的陳天平刁線歹二人,笑道,“委屈你們了!”


    “喲喲喲喲!”


    邊上,忽然又是陰陽怪氣。


    也不知是不是找了個窪子泡了澡,朱高燧頭發還濕漉漉的,帶著親兵出現在篝火前。


    然後嘲諷道,“又是熬粥又是紅糖,用不用再找幾個雞蛋來?他娘的坐月子呢?”


    “下官就是覺得,他倆一路上吃不少苦,怕他倆累出病來,所以才讓人弄點甜粥給他們暖暖胃.....”


    “喲喲喲喲!”朱高燧又斜眼道,“張大人可這是菩薩心腸!”說著,也看了陳天平和刁線歹一眼,“費那個事幹嘛?”


    “嗬嗬!”張輔低頭笑笑,吩咐那親兵,“熬吧!”


    “喲喲喲喲!”豈料朱高燧又是陰陽怪氣的,“哦,給外人吃,也不知道問問爺吃不吃?爺也跟著吃了好幾天的肉幹了,怎麽不見你問一聲?是不是張大人您如今高升了,眼睛裏就沒爺這個落魄皇孫了是不是?”


    “三爺!”張輔苦笑,“看您說的...”說著,一攤手,“下官身上就帶了這麽一小包米..實在沒想到.....”


    “哎,是沒想到呀還是沒去想呀!”


    聽到那邊朱高燧的陰陽怪氣,陳天平忙擺手道,“在下不吃,還是請皇孫殿下吃!”


    “呸!”


    豈料,迎接他的卻是朱高燧的啐了一口。


    “爺吃你的狗剩?”朱高燧罵了一句,麵色陡然間猛的陰冷起來,“再說,你誰呀,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嗯?”


    頓時,陳天平還有刁線歹心中一寒。


    “三爺,先讓人好好吃頓飯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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