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這個問題,有兩個核心。


    第一點,海外藩王的權力到底有多大?


    尤其現在是戰時,扶持緬人偽王建立新朝,但那隻是口號上和文治上的,而在軍事權絕對要在大明的手中。戰事一開,情況錯綜複雜,在緬的軍隊事事都向中樞匯報,那是不可能的。


    而一旦有藩王在緬,是不是可以有臨時決斷權。


    再者,要知道此時在緬國征戰的軍隊,本就是帶著濃厚軍事性質的移民。將來這些將士們,還有他們的家眷都要在緬國落地生根。屆時,藩王的權力過大,對於大明而言,是否符合利益。


    第二點,就是新的緬國王朝的政務運行,還有大明對於緬國的財政剝削。


    朱允熥沉思片刻,“朕早就說過了!緬國日後,不可能隻有一位藩王!”說著,又想了想,“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朕,藩王是藩王,但民政軍政....等保安郡王的大婚過後,朕準備選人為緬地總督,效仿高麗行營!”


    “皇上聖明!”朱允熥這麽一說,朱高熾就懂了。


    帝國要打出去,但不會白白的把打下來的地方全部交給宗室皇族。朝廷需要宗室皇族衝鋒在前,但也要牢牢的掌控住這些疆域。


    “至於你說朝緬地派遣官員!”朱允熥又沉思道,“倒是跟朕想到一塊去了!尤其是推廣漢化,刻不容緩!”


    在他的構想中,不隻是緬國,日後大明鐵蹄所過之處,都要學漢語寫漢字,而且是唯一官方指定語言和文字。


    這一點曆史已有明證!


    融合其他民族乃至征服陌生的土地,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如此。


    譬如他中學時的學過的一篇課文,最後一堂課。


    更如後來的剃發易服,文化上的侵略是為了日後的認同,還有思想上的徹底征服。把你變成我,把我變得和你一模一樣。


    看起來這個融合的過程似乎很長,可是仔細想想,隻要十多年,一大批從小說漢化寫漢字行漢禮的孩子長大,你說他不是大明的人,他自己都不願意!


    “緬國蠻夷之地,怕是沒多少人願意去!”朱高熾鄭重說道,“眼下這個節骨眼,新政在即,本就得罪了士紳和讀書人。再把人往那地方派,怕是要激起公憤呀!”


    “嗬!”朱允熥一笑,“放心,不久的將來會有很多人願意去的!”


    他這一笑,讓朱高熾心裏一驚。


    正所謂熥子一笑生死難料,又有人要倒黴了?


    “誰願意去?”朱高熾問道。


    “本來要殺頭的人,但是朕寬容大量,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朱允熥喝口茶,麵帶殺氣。


    “你丫要寬容大量,我他媽就是如來佛祖!”朱高熾心中腹誹。


    “貪汙納賄的罪官,中飽私囊的小吏,偷稅漏稅的商人!”朱允熥似乎在自話自說,“大明朝,有的是!”說著,又笑笑,“其實這些人,除了壞之外也沒什麽毛病了!公允的說,一個比一個腦袋好使,一個比一個聰明。饒他們一命,發配緬地等處,也算是人盡其用!”


    突然,朱高熾打了個哆嗦。


    因為他猛的想到一件事,李至剛迴京了,下一步就要對南方各處開始動手。


    到時候......


    “你在想什麽?”朱允熥目光如炬,問道。


    “臣...”朱高熾眼珠轉轉,“聽您這麽說,想起一件事來!”


    朱允熥饒有興致的道,“但說無妨!”


    “李侍郎在北地各省鬧了那麽大的動靜,其中山東一省就罷了數百學子的功名且不許他們再考!”朱高熾眼睛亂轉,“讀書人金貴呀!讓他們去當農夫豈不是屈才了?”


    “嗬!”朱允熥一笑。


    “皇上既然願意給其他人一次機會,這些人也是我大明的子民呀!”朱高熾又道,“何況推行漢法要曠日持久非一日之功,更不是三五個人能辦。”


    “那麽這些人,是不是也可以去?”朱高熾說著,眼睛發亮,“那些罷考的學子現在估計腸子都悔青了,朝廷下個告示即可,比如說征召人手去緬地幫襯軍務,他們這些被免了功名的,去個三年五載即可恢複功名許他們參加科舉,那他們還不打破頭的搶?”


    “真過了三年五載之後,緬國已然平定,到時候朝廷實授官職,幹得好的就可以調迴中原,升官進爵。屆時,他們是鬧著迴來,還是願意在那邊當官?”


    “還有一點,皇上您說的不法商人...臣覺得這些人的家財沒必要全部抄沒,準他們帶一些到緬國去,重操舊業。到時候,民政商業賦稅都在我大明手中,一舉多得呀!”


    “嗬!”朱允熥又是一笑,放下茶碗,“你小子真壞!”


    “哈哈!”朱高熾憨厚的笑笑,心中卻道,“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麽好鳥!”


    “就這麽說定了!”朱允熥站起身,拍拍朱高熾的肩膀,“半個月之後動身!”說著,皺眉道,“這半個月好好調養身體,別一天天的不著調,總想著那事兒!”


    “從您進來開始,臣一直在琢磨!”朱高熾皺眉道,“你說的那事,到底是哪事兒?”


    “哎!對你無語了!”朱允熥搖搖頭,邁步朝外走。


    朱高熾起身相送,心中卻道,“老子對你還無語呢!傻x!”


    這時,忽見朱允熥身影頓住。


    朱高熾猛的嚇一跳,“老子沒罵出聲呀!”


    “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在家帶著也沒事,不如跟朕出去走走!”朱允熥迴頭笑道。


    “現在....”朱高熾心裏一萬個不情願,強笑道,“臣勸您一句,剛出了那事不久,您最好還是少出來,萬一出事....”


    “你去不去?”朱允熥神色不善。


    “去哪?”


    “嗯!聽戲吧!”朱允熥笑笑,“聽說京裏最近來了一個戲班子,專唱府調的,咱們去聽聽!”


    陡然,朱高熾心中一驚,警惕起來!


    ~


    府調戲,其實就是後世的黃梅戲。


    準確的說是黃梅戲的前身,而黃梅戲真正成熟被稱為黃梅戲還是在原時空的明末。


    之所以叫府調戲,是尊稱。因為這種戲曲起源於直隸一代,也就是大明朝從皇帝到開國功臣們的老家。


    而那些開國的殺才們,對其他地域的戲劇壓根就聽不懂,才使得這些年府調戲在京城之中越發的興盛。


    前邊是數不清多少便衣錦衣衛,周邊是一個個腰裏鼓鼓的壯碩侍衛,暗地裏更不知多少人。


    朱允熥和朱高熾乘坐一輛馬車,在秦淮河畔一家叫三喜班的戲園前停住。


    明明還不到晚上,可諾大的戲班子已是高朋滿座。


    曆來,天子腳下都是最安逸的地方。


    鄧平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警惕的看看四周,在暗探示意安全之後,才給了後麵一個眼神,讓人打開車門。


    如今皇帝的馬車也做了改動,外麵看著是木頭的,但裏麵卻是兩層木頭之中夾著一層鐵皮,除非動用床弩,尋常弩箭難以攻破。


    “您幾位!”戲班的小夥計,殷勤的走出來,點頭哈腰的問道。


    “包場!”鄧平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啊?”小夥計頓時傻了,苦笑道,“這位爺,我們這....現在有客人!”


    “攆走!”鄧平又冷冰冰的說道。


    “沒那個規矩!”小二知道眼前這人絕對得罪不起,陪著小心,“要不給您老預備二樓的雅間.....”


    “那就包二樓吧!”鄧平道。


    小夥計瞬間麻爪,二樓可是有人已經預定了!預定的人,他也得罪不起呀!


    就這時馬車晃晃,朱高熾吃力的下來,然後拍拍肚皮。


    朱允熥緊隨其後,手裏捧著一個黃色的暖爐。


    “爺,這邊!”鄧平上前說道。


    “嗯!”朱允熥點頭,邁步朝裏走。


    “幾位爺!”小夥計忙道,“包二樓,銀錢可是.....”


    朱允熥一指旁邊的朱高熾,“找他要錢!”


    “我....”朱高熾一愣,下意識的摸摸腰間,“我出門也從不帶錢呀!”


    “不帶錢你來幹什麽?”朱允熥頭也不迴的開口。


    “你他媽讓我來的呀!”朱高熾心中怒罵,目光看向小二,“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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