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沒塌,但被巨大的衝擊力炸得搖搖欲墜。


    明軍還沒準備好,早就蓄勢待發的察合台人潮水一般湧來。


    又是火炮的轟擊掩護之下,一張張雲梯直接搭在了亦力把裏的城頭。


    透過硝煙,滿是咬著短刀舉著圓盾向上攀爬的察合台士卒。


    “大汗有令,先登城者賞萬戶”


    天地之間,滿是察合台士卒們瘋狂的呐喊和野獸一般的吼叫。


    察哈台人來的比明軍想象的更加瘋狂,更加的喪心病狂


    “兒郎們!”


    慌亂的城牆上,陡然傳來一聲怒吼。


    卻是王驥,他須發飄揚,身上的官袍已看不清顏,但卻手持寶劍站在城頭大聲怒吼。


    “吾等奉天子命司牧一方,守土有責”


    “孩子們,殺敵報國就在此時跟著老子,堵住這兒”


    “殺呀!”


    無數明軍嘶吼著撲了過來,手中的長槍看都不看,居高臨下的就往下捅。


    啊!


    一察合台士卒眼看即將攀爬到城頭,直接被一槍捅落。


    “娘啊!”


    一聲不甘的怒吼,一名明軍被察合台人抓住長槍拚死拽落城頭,而後落在城下亂刀加身。


    “火槍!”


    預備隊在朱冕的怒吼下排隊而來,對著城下就是一陣齊射。


    砰砰砰


    賊軍肉眼可見的少了一層,但又密密麻麻的衝了上來


    砰砰砰


    “散開,韃子開炮啦”


    ~~


    轟!


    砰!


    城頭的炮聲,喊聲,聲聲入耳。


    “唿唿”


    屋內,唿吸急促的朱高煦,坐在竹椅上,眼中滿是不甘的怒火。


    但他的身體卻是那麽的衰弱,以至於他幾次想站起來,卻都無能為力。


    “蒼天”


    他猛的抬頭,看著城頭的火光,一顆從未有過的淚珠順著兩旁滑落。


    “你對我不公”


    從口中嘶吼出幾個字之後,又陡然瞪大雙眼,“兒郎們,殺賊嗚!”


    ~~


    嗚嗚嗚


    殘陽,一片血色。


    察合台人的牛角號再次響起,聲音低沉。


    潮水一般的攻城兵,又如潮水一般的散去。


    嘈雜的戰場驟然安靜下來,隻有未死的士兵,在凝固的血泊之中無助的哀嚎。


    “大汗,為何退兵?”


    察合台中軍,不卡別克隊也先不花問道。


    “熬鷹要磨!”


    也先不花冷笑,而後對著身後的人說道,“黎明時分,繼續挖牆繼續炸”


    說著,他看向塞義德,“再炸幾次之後,明國人的注意力就都在這段城牆上了,到時候咱們另一路進去”


    沉默寡言的賽義德接口道,“裏應外合,攻下亦力把裏!”


    說著,他俯首道,“臣先恭賀大汗,一掃我汗國被明國壓製多年的恥辱,重振黃金家族的聲威”


    “先拿下亦力把裏而後是哈密!”


    也先不花麵對手下王公貴族,昂首大聲道,“再聯合瓦剌人,攻甘肅進大同。我不但要奪迴亦力把裏,我更要奪迴咱們的大都城”


    ~~


    遠處斜陽慢慢落著,城頭的硝煙慢慢熄滅著。


    人間一半熱浪,一半冰冷。


    “他們現在退了,估計是準備憋著個大的呢!”


    朱冕和王驥並肩站在一處,看著遠處察合台人的大營。


    “沒想到,他們比以前會打仗了!”


    朱冕的嘴角帶著幾分苦笑,“娘的嗬嗬!”


    “你說”


    王驥突然猙獰的看向朱冕,“他們有火炮,說得過去。他們的火藥,哪來的?”


    “炸牆的不是火藥,是炸藥”


    說著,朱冕突然驚恐的張大嘴,像是見鬼了一樣。


    火炮不是啥新鮮玩意,七十年前大明北伐的時候就用這玩意了,故信國公打四川的時候,還在岸邊用火炮轟擊四川偽夏的戰船呢!


    這玩意說白了就是鐵桶子,看誰造的結實而已。


    但是,火藥炸藥這種東西,卻是大明軍中極度保密的。


    察合台人不可能有,帖木兒國也不可能有


    “十多年前,張閣老巡查西北防務的時候,就說有人倒賣軍需”


    王驥又低聲道,“而且這些年,朝廷一直在開山修路,外人想獲取炸藥也不是什麽難事這些年咱們一直跟西域通商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我還想不通,就察合台那狗腦子,是怎麽想到炸牆的?”


    朱冕臉色更白,已經不敢再想了。


    “這段城牆再炸上幾次?還能抗多久?”王驥又冷聲道。


    就這時,徐盼出現在他們身後。


    “兩位大人,這麽守怕是難了”


    徐盼幹癟嘴嘴唇動動,“卑職看來,不如趁著夜色,騎兵出去衝兩次,不能被動的挨打”


    突然,身後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眾人迴頭看去,先是一怔,而後身子一抖。


    尤其是朱冕,魁梧的漢子一個趔趄扶著城牆緩緩坐下。


    就見柳溥,腰間纏著白色的孝布,滿臉淚水的出現在他們麵前。


    “二爺?”王驥失神道。


    “嗯!”柳溥重重點頭。


    然後走到徐盼身前,一根白色的孝布舉了過來。


    “徐少爺,我們二爺身邊沒親人!您是骨肉至親您受累,給他”


    不等他說完,徐盼已是拿著孝布直接纏繞在腰間。


    且鄭重的說道,“我來我發送他!”


    ~~


    朱高煦安詳的躺在床上,頭臉收拾的幹幹淨淨,隻是麵頰削瘦。


    徐盼想要伸手觸碰下他的臉頰,卻愕然發現自己的手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顏色,滿是泥土血漬和裂痕。


    “二爺”


    朱高煦麾下的一眾悍將,跪下泣不成聲。


    英雄了得的他,就這麽去了!


    無聲無息的去了!


    “徐少爺!”


    柳溥看著徐盼,“您得說話呀!”


    徐盼含淚點頭,從親兵的手中接過撿陋的引魂幡,然後走到敞開的窗邊,“表哥”


    突然,他用盡全力,“二叔,西天大路一路走好!”


    王驥上前,將一枚銅錢放在朱高煦的唇邊。


    然後,其餘眾將上前,用白布遮蓋住了朱高煦的臉。


    斜陽,落了!


    再無餘輝!


    ~~


    與此同時,哈密城中總兵官宋琥正在召集諸將議會。


    會中多了兩個年輕人,剛到達哈密不久的曹睿和吳鐸。


    “二爺傷了,危在旦夕!”


    宋琥環視一周,“亦力把裏必須救”


    “軍門!”


    屬下副將開口道,“末將不是怕,雪季來了咱們怎麽救?路上還有韃子的數萬兵馬監視著咱們萬一落入他們的圈套,咱們哈密還要不要了?”


    “是呀軍門!白毛大雪一下,要是迷路了,咱們不用人家來殺,這老天爺就能凍死咱們”


    “住口!”


    宋琥嗬斥一聲,雙眼通紅。


    他沒辦法不救,於私朱高煦是他的親舅子,血親不救嗎?


    於公朱高煦是大明的藩王,失落親藩的罪名他承擔不起!


    “我意已決!”


    “軍門!”


    曹睿吳鐸同時上前請命,“末將等願隨將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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