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什麽郎中呀?現成的大夫不是在這兒呢嗎?”


    席老道背著手,從花園外溜溜達達的過來。


    隨後一根手指隔著袖子搭在趙寧兒的腕子上,捋著下巴上稀疏幹澀的胡子,閉著眼。


    “應該是無礙....”趙寧兒低聲道,“也沒覺得哪不得勁兒....”


    “無礙的話你惡心什麽?”朱允熥奇道,“可是吃錯了東西?”


    “嘶....”


    忽然,席老道睜開眼,看看趙寧兒又看看朱允熥,然後又看看六斤,“恭喜!”


    “恭喜....”瞬間,朱允熥噌的下站起來,“有了!”


    而與此同時,趙寧兒也不可置信的捂住臉頰,雙眼之中全是喜悅。


    她日盼夜盼.....一個兒子總是感覺缺點什麽,而現在驚喜卻突然從天而降。


    “有什麽了?”六斤在旁,瞪大眼睛。


    “殿下要當哥哥了!”不知為何,席老道對朱允熥這個皇帝有時候不是那麽尊重,但對六斤這個太子卻很是恭敬。


    “孤....嗚!”


    六斤撒歡一般跳起來,圍著趙寧兒大唿小叫,“哈哈,我要當哥哥了!”說著,抱住趙寧兒的脖子,吧唧一下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我想要個妹妹!”


    趙寧兒臉上一沉,“怎麽,要個弟弟不好嗎?”


    “妹妹好呀!”六斤眨眼笑道,“我可以親手給梳小辮兒呀!”說著,手舞足蹈,“就像父皇給小姑奶奶,給丫丫梳頭那樣....”


    “這孩子!”趙寧兒笑笑。


    而此時的朱允熥也陷入欣喜之中。


    皇後有喜,於國於家都是好事!


    “酒來!”朱允熥對王八恥笑道,“今日高興,得喝幾杯!”說著,看向席老道,“懷了多久了?”


    “反正是壞了!”席老道看了他一眼,跨步坐在朱高熾身邊,“身手!”


    朱高熾伸出手臂。


    “伸舌頭!”


    “啊!”朱高熾又張嘴。


    席老道觀察半晌,“嗯!行,沒大事了!就是還有火!”


    “怎麽去火呢?”朱高熾問道。


    “迴家找你媳婦去!”席老道壞笑幾分。


    “找媳婦去火呀?”六斤若有所思。


    “嘖!”趙寧兒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這孩子怎麽什麽都說!”


    “娘,嘿嘿!”六斤又摟著趙寧兒的脖子,撒嬌起來。


    然後很狗腿的走到朱允熥身後,站在小腳踏上,捏著朱允熥的肩膀,“父皇呀!”


    “啊!你無事獻殷勤,要幹啥?”朱允熥笑道。


    “兒子要有小妹妹了,這麽大的喜事咱們不樂嗬樂嗬?”


    “怎麽樂嗬?”朱允熥閉著眼睛笑道。


    六斤看看趙寧兒,然後貼著朱允熥的臉,“咱們上街溜達去唄!聽說,前門那邊已經開始擺年貨大集了,可熱鬧了呢!”


    忽然,看著這一幕,朱高熾的心中有些酸澀起來。


    “他都兒女雙全了,我呢?”


    “洪熙!”朱允熥忽然開口,“你得抓緊了啊!”說著,一副過來人的口吻,繼續說道,“這男人呀,不當爹永遠長不大!你要是當爹了,你腦子裏就沒那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之所以愛玩,就是因為....”朱允熥想想,正色道,“對了,空虛!哎,你就是空虛寂寞冷!”


    “我他媽一點也不空虛!”朱高熾心中暗罵。


    ~~


    傍晚,朱高熾王宅。


    府邸之中燈火通明,但卻是靜悄悄的。


    朱高熾跪在正堂,母親徐氏的麵前,哽咽道,“母親,兒子迴來了!”


    許久不見兒子,兒子又瘦了幾圈,徐氏真想衝過去好好的抱抱兒子。


    可卻依舊板著臉,按捺著內心的激動,一再告誡自己慈母多敗兒。


    “迴來就好!”徐氏的話,多少也透露出幾分顫抖,“皇上都跟娘說了,讓你在宮裏這些日子也是為你好!”


    說著,她有些忍不住了,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兒,但還是嘴硬,“日後,若是在讓我知道你碰那些不該碰的,我就..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兒子不孝!”咚,朱高熾一個頭磕下去,“讓您擔憂了!”


    “母親!”張氏早就泣不成聲了。


    日思夜想的爺們就在眼前,再也忍不住,對婆婆徐氏開口道,“他剛進屋....”


    “起來吧!”徐氏低頭擦拭眼淚,“吃飯!”說著,總算是笑了笑,“半個時辰之前聽說你要迴來,你媳婦就開始張羅!”


    朱高熾從地上站起來,見容顏有些憔悴的妻子癡癡的看著自己,不禁心中一軟,柔聲道,“委屈你了!”


    “我...嗚嗚!”


    張氏再也忍不住,拳頭輕輕敲打朱高熾的肩頭,然後一頭靠了上去。


    而朱高熾也是緊緊的抱住妻子。


    “這倆孩子!”徐氏扭頭,拭去眼淚笑道,“也不知羞!”


    邊上,一個老嬤嬤輕笑,“娘娘,您是忘了您年輕的時候了!每次四爺出征迴來,您呀...”


    “嬤嬤!”徐氏嗔怒,“快上菜!”


    隨著這聲上菜,王宅之內頓時其樂融融。


    角落之中,芍藥幽怨的看了朱高熾的背影一眼,然後擦去眼淚,無聲的消失。


    ~


    “都是你媳婦張羅的,全是你愛吃的菜!”


    徐氏坐在主位,看著朱高熾笑道,“這餃子,都是她親手包的!”


    “知道你愛吃羊肉餡兒的,可宮裏來人說,您現如今要少吃肉!”張氏端著一盤元寶形的餃子,笑道,“恰好莊子上送來了頭茬兒的韭菜,妾身就包了韭菜雞蛋海米餡兒的餃子!”


    她一邊說,一邊給朱高熾的碟子中倒上醋汁香油,又道,“江南人呀,好像不怎麽吃韭菜!這邊的韭菜看著也沒有咱們北方那麽嫩...”


    “我放了海米,膠州的大海米...”


    朱高熾聽著妻子說著說不完的話,笑嗬嗬的夾起一個,咬了半口。


    綠色的韭菜,金黃的雞蛋,另外還有微紅的海米....


    “張嘴!”


    朱高熾把咬了半口的餃子送到張氏的嘴邊。


    “啊?”張氏一愣,隨即雙頰通紅。


    “這倆孩子!”徐氏再次笑著轉頭。


    “我不在家這些天,你辛苦了!”朱高熾柔聲道。


    眼淚,順著臉頰就下來了。


    張氏心中既是高興又是羞澀還有著種種委屈,哇的一聲哭出來。


    “別哭,吃!”朱高熾笑道。


    “嗯!”張氏輕輕應和,然後捂著嘴巴小口的咀嚼。


    忽然,她臉色一滯,眉頭緊皺。


    一口海米,好似帶著莫大的腥氣。


    “這是怎麽了?”徐氏忙問。


    “嗚!”張氏忍著胃中不適把口中的東西咽下去,但一下秒再也忍不住,快步衝了出去,“嘔!”


    “惡心了?”朱高熾看看餃子,然後夾起一個扔嘴裏,好似都沒嚼就進肚兒了,“挺香啊...”


    說著,他頓時愣住。


    “嘔...”門外的張氏,彎著腰大口的嘔吐。


    兩個老嬤嬤趕緊上前,一個拍打後背,一個遞上痰盂。


    “下午還好好的...”徐氏納悶。


    “娘娘,興許...”一個老嬤嬤眼睛發亮。


    ~~


    “恭喜!”


    半個時辰之後,臨時被抓了壯丁的太醫院院正,捋著胡子笑道,“娘娘這是有喜了?”


    “當真?”張氏和朱高熾還有徐氏同時發聲。


    “自然做不得假!”


    太醫笑道,“看脈象差不多三十天了!”說著,又道,“因是第一次身孕,所以嘛,反應大了些是常態...老朽一會開些補藥....”


    “有了!”朱高熾猛的跳起來,“我他媽要當爸爸了!”


    同時,心中暗道,“熥子,讓你丫跟我顯擺!我也要當爸爸了!”


    “趕緊給太醫封紅包,大紅包!”徐氏雙手合十,喃喃拜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太醫也高興,是真高興。


    多少年了,大明朝太醫院的太醫終於遇著喜事了!終於收到紅包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呀!


    “媳婦!”


    朱高熾像個孩子,蹦蹦跳跳的來到歡喜得傻了的張氏身邊,大笑道,“咱們有兒子啦!”


    張氏臉紅得像是蘋果,又像是雲彩,低聲道,“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


    “一定是男孩!”朱高熾眼睛發亮,“必須是男孩!”說著,一拍腦門,“來人,給安南那邊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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