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寄人籬下,道盡了如今朱家藩王們的痛處。


    這天下本就是朱家的,更是他們的老子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可如今....他們都要看人臉色活著。


    看誰的臉色?當然是那個皇帝!


    ~


    “妾身,見過皇上!”


    “四嬸,都是自家人,您別這麽外道!”


    京師應天府,朱高熾的王宅之中,朱允熥笑吟吟的避開朱棣之妻,徐氏的行禮。


    他答應過朱高熾,把他母親還有姐妹等都接到京中來,讓他一家團聚。


    而今日,聽聞徐氏帶著朱棣的家眷到來之後,朱允熥更是親自前來,以示恩寵。


    “四嬸一路奔波辛苦了!”朱允熥坐在正堂上首笑道。


    朱棣的家眷們,都穿著禮服,站在朱允熥麵前。


    徐氏笑道,“能讓我們一家團聚不在天各一方,都是皇上的恩典,妾身不過是趕了些路,有什麽辛苦的!”


    說著,她微微垂首,“不怕皇上笑話,妾身這幾年提心吊膽的,不是惦記我們四爺,就是惦記這幾個小的!”


    說道此處,她又看著朱高熾,“可憐我們老大成親好幾年了,卻始終奔波在外,家裏的兒媳婦就跟擺設似的.....”


    “你們家老大在外邊也沒閑著呀!”


    朱允熥心中腹誹一句,麵頰有些發燙。


    人家徐氏那是話裏有話呢!


    在點他這個皇帝呢?


    是你這個皇帝,讓我們一家人骨肉分離,提心吊膽戰戰兢兢....你這皇帝不厚道!


    “洪熙呀!”朱允熥轉頭道。


    朱高熾躬身,“臣在!”


    “如今四嬸帶著家眷過來,家裏的地方可夠住?”朱允熥笑問。


    “迴皇上盡夠了!”朱高熾開口道。


    “你這王府冷清!”朱允熥笑笑,轉頭道,“樸無用!”


    “奴婢在!”瘦瘦的樸無用,跟影子似的從不遠處飄過來。


    “傳旨,賞四嬸銀元兩千塊,各色綢緞五十匹!還有,從宮中調撥八名太監,十二名宮女過來,用以侍奉!”


    “奴婢遵旨!”


    “銀子東西多多益善!”朱高熾聞言,心中馬上暗道,“你丫給人怎麽迴事?我家這裏好不容易都是自己人,你非要插幾個眼線進來?”


    “好了!”此時,朱允熥笑著站起身,“朕也不耽誤你們一家團圓了!四嬸,朕先走了,改日再召你進宮。”


    “皇上!”徐氏卻笑道,“雖說您是皇上,可既然您叫妾身一聲四嬸,咱們就是一家人。哪裏一家人來了,不吃了飯再走的道理?”


    “我的娘呀,你留他幹什麽,你都不知道他臉多大,你敢留他就敢吃!”朱高熾心中叫苦。


    果然,一聽徐氏這麽說,朱允熥停下腳步笑道,“哦,那既然如此,朕就叨擾了!”說著,笑道,“早就聽說四嬸的手藝好,朕一直無緣得見!”


    “哪有什麽好手藝,也就是些家常飯菜!”徐氏笑道。


    ~


    畫麵一轉,徐氏帶著家眷們進了廚房。


    而朱允熥朱高熾兄弟倆,則是站在花園的池塘邊上,看著水中遊弋的錦鯉。


    “芍藥呢?”朱允熥笑問。


    “這.....”朱高熾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寵芍藥是不假,但畢竟她隻是個沒名份的丫鬟。如今自己老娘還有自己的正妃都來了,在讓芍藥出來露臉,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其實,對朱高熾,朱允熥心中是有愧疚的。


    因為他這隻蝴蝶翅膀煽動了曆史的旋渦,從而改變了許多事。


    比如,朱高熾的嫡長子朱瞻基,如今還沒影呢!


    想到此處,朱允熥又開口道,“你是四叔的嫡長子,子嗣方麵你要抓緊要上心!”說著,又笑道,“洪熙,你知道朕視你如親兄弟。若你有了兒子,朕不吝王爵之賞!”


    隨即,他歎口氣,“對別人朕可能刻薄一些,但對你,總要你兒孫世代富貴才是!”


    朱高熾剛想說話,忽然發現朱允熥的目光望向遠處。


    他順著朱允熥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一個人影。


    “哎,三姨來了!”


    猛的,他心裏咯噔一下。


    有些事,他是聽到過些風聲的。


    老爺子還沒死的時候,據說眼前這位皇帝就對他三姨有些.....


    盡管是捕風捉影的傳聞,可畢竟無風不起浪呀!


    他繼續觀察著朱允熥的目光,就見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身影。


    他心中越想越是驚恐,身邊這個皇帝,表麵上是循規蹈矩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可私底下卻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人呀!


    “你他娘的?”朱高熾心中頓時罵道,“難不成,你還要當我姨夫?這...他娘的不亂了輩份?”


    所謂輩份,在皇帝的心中,啥也不是!


    ~~


    “大姐!”


    徐妙錦一見徐氏,眼淚就含在眼眶中,情不自禁的撲過去,上下打量,“你怎麽不事先派人來信,我好去接您!”


    “都是自家人,不用那麽麻煩!”徐氏摸著妹妹的頭發,柔聲道,“家裏可都還好!”


    “都好!”徐妙錦笑笑,鼻子皺一下,“就是大哥,整日板著個臉,像別人都欠他錢似的!聽說大姐你到了,我要他跟我一道來。他卻說什麽,他說沒有聖旨,他怎好私下會麵王妃?”


    “您聽聽,這是親兄妹之間該說的嗎?”


    徐氏聞言笑笑,“他說得對,他是國家大臣,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呢!”


    “大姐,今日我來了可就不走了!”徐妙錦拉著徐氏的胳膊,親昵的說道,“好多年沒吃您做的菜了呢!”


    正說著,她忽然覺察到有股目光,在遠處看過來。


    她下意識的轉頭,頓時俏臉紅了半邊。


    “他怎麽在這?”


    徐氏發現妹子臉色有意,問道,“怎麽了?”說著,也順著剛才妹妹看過去的地方張望。


    皇帝,正站在池塘的棧橋上,朝這邊眺望。


    “這皇帝當真沒分寸!”徐氏心中暗怒,“就這麽直白的看女眷?”隨即,又看看朱允熥的身影,“還看?眼珠子都不轉一下,這性子隨了誰?”


    在她的印象中,朱家人即便性子上有萬種不好。要麽脾氣不好,要麽多疑,要麽暴躁,要麽不務正業。


    可像現在這位皇上這樣,大剌剌盯著女人看的,她的印象中卻好似根本沒有。


    早些年故太子在的時候,見到他們這些弟妹,眼睛都是挪開的。見了大臣家的女兒,也是錯開目光不往人家臉上看。


    “壞了,他怎麽過來了?”徐妙錦忍不住朝那邊又看了一眼,發現朱允熥笑吟吟的不請自來。


    而朱高熾,則是一臉複雜的跟在他身後。


    ~


    “臣女見過皇上!”


    “免禮,平身!”朱允熥距離徐妙錦三五步時,停步不前,笑道,“許久未見,你還好嗎?”


    “勞皇上惦念,臣女一切都好!”


    而就在兩人這看似一問一答的過程中,徐氏猛的好像明白了什麽。


    探究疑問的眼神看向朱高熾,像是在說,“她倆有事兒?”


    而朱高熾則是苦笑,無力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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