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單子中,最不值錢的就是那九千九百兩的白銀,還有九百九十九兩的黃金。


    無論是茶園還是鹽池鹽井,甚至是那四處三百畝水田的莊園,獵場等,都是有錢都沒地方買的。這些東西,都是大明朝開國的軍功勳貴們,賴以傳家的家底兒。


    李景隆這份誠意真是誠到家了,即便是李家以豪富著稱,這次也是大出血,傷了元氣。


    “老大...”朱高燧眼珠轉轉,“收.....”


    朱高熾轉頭,皺眉看著老三,“你覺得該收嗎?”


    “我呀....”朱高燧又看看手中的冊子,“這個....賠禮的東西嘛,是吧?”


    正說著,他感覺手上一涼。


    卻是那份禮單,被朱高熾一把搶了過去。


    然後朱高熾看都沒看直接甩給管家,又開口說道,“去庫房裏,挑十張上好的紫貂皮,十顆東珠,十顆上好的人參....”


    說到此處,又點點手中的禮單冊子,“跟這個,送到曹國公府上。”


    “大爺....?”管家不明所以。


    “嗯?”朱高熾橫眼。


    “小的這就去!”管家忙道。


    “記著!”朱高熾又鄭重的吩咐一句,“放在他家門口就走,就說是孤賞他的,旁的一句別多說!”


    “小人明白!”


    ~~


    “不是....老大.....”


    朱高燧跳起來,急問道,“為啥呀?他的東西你不收就罷了,還倒貼他?”


    “不是倒貼,是賞他的!”朱高熾冷哼。


    “那不一樣嗎?”


    “不一樣....”朱高熾眼角跳跳,冷笑道,“是我賞他的!”


    就這時,管家又匆忙走來,“大爺,三爺,十二王爺來了?”


    “這麽晚他來幹什麽?”朱高熾皺眉道。


    管家躬身低聲道,“估計又是來要錢的,他前幾日就來找過您,是是要給宗室的爺們們,重新翻建宗學....還說有好幾位小王爺小郡主,都到了成親的歲數了....要預備聘禮嫁妝!”


    聞言,朱高熾歎氣。


    而邊上的朱高燧則是小眼睛亂轉,心中打起了鬼主意。


    ~~


    夜已深,李景隆看著門房裏朱高熾讓人送來的東西,眼皮一個勁兒的跳。


    身外之物,人家不稀罕。


    不但不稀罕,人家還擺明了告訴他,你李家的東西都是我朱家賞的。你有的我也有,隻不過沒有你多。但我有的,你絕對沒有,因為你不夠資格。


    就好比這遼東的冬珠,是女真人作為貢品獻給大明皇家的禦用之物。隻有親王,親王世子,王妃才能用。


    “李九江呀李九江,你一世英名,就栽在了今天!”


    李景隆心中暗恨,“你跟他置什麽氣呢?讓他損你幾句你能掉塊肉還是你能死?”


    他心中清楚,跟朱高熾這個仇算是做下了。


    其實,單就得罪朱高熾而言,他不怕!


    可今日這事皇上一直沒表態,就讓他心裏肝顫。


    今日的事也隱隱讓他看出幾分苗頭來,朱高熾再怎麽樣也姓朱,他李景隆再好也隻是姓李!


    麻煩,恐怕還在後頭呢!


    ~~


    整個一晚上,李景隆都輾轉反側跟烙餅似的睡不著。


    第二天一早,換上蟒袍,把昨日給朱高熾賠禮的單子小心的放在懷裏,上了馬車朝紫禁城駛去。


    馬車微微搖晃,車廂裏的李景隆閉目養神,利用趕路的間隙,驅著身上的倦意。


    但剛走出去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卻驟然停住。


    “老爺!”馬車外跟著的李小歪,站在車廂口低聲道,“有人攔路?”


    “誰呀?”李景隆撩開車簾,頓感意外。


    不遠處,就在路的當間,一群騎士悠哉悠哉的在路中間晃蕩,把李景隆的車馬攔得死死的。


    “他怎麽在這?”


    李景隆心中暗道。


    那邊馬上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在京的閑散十二王爺,湘王朱柏。


    “繞路!”


    李景隆皺眉揮手。


    夜貓子進宅沒好事,再說這位十二王爺的脾氣一向不大好。在京師呆著都快呆瘋了,你不惹他,他還要想辦法惹你呢。


    據說上個月,愣是把駙馬胡觀堵在光祿寺裏不敢出來。


    人家是皇上的親叔叔,隻要不涉及朝堂的紛爭,不涉及權利的鬥爭,就算人家故意仗著身份胡鬧,皇上也隻能當閉著眼沒看見。


    再說也沒誰閑的,把這些事拿到皇上麵前說去。


    大明朝老朱家,如今需要裝裱門麵的親王可不多了!再死幾個,皇上的名聲還要不要?


    ~


    可是,李景隆他有退讓之心,可朱柏卻故意的得寸進尺。


    “誰的車駕?”


    朱柏大喇喇的縱馬,帶著一群親兵直不愣的衝了過來。


    陽光下,這位王爺身著紅色的繡金龍袍服,顯得器宇軒昂滿是皇家天威。


    李景隆見過不過去,隻能笑著拱手道,“下官李景隆,見過十二王爺....”


    “是你呀!”朱柏在馬上隨和的笑笑,然下一秒陡然麵容陰冷,“曹國公好威風啊!見了本王還不下車,莫非不記得大明律了嗎?”


    李景隆心裏咯噔一下。


    大明律,臣子見親王,文官下轎武官下馬,需行叩首禮,否則就是大不敬。


    李景隆心中無奈,整理下身上的袍服,從馬車中出來,恭敬的行禮,“下官李景隆,參見湘王千歲!”


    朱柏在馬上揚著下巴,眯著眼睛,“你帽子呢?”


    “嗯?”李景隆一愣。


    然後飛快的起身,返迴車廂中帶好冠帶,再次行禮。


    “孤讓你起來了嗎?”朱柏又怒道。


    “這...”李景隆也是心頭火起,大聲道,“下官急著麵聖,一時失儀....”


    “哦,你去麵聖就能堵住孤的路?”朱柏冷笑道,“那麽多路你不走,非要堵孤的路?是不是覺得孤一個閑散王爺,好欺負?”


    “王爺此言差矣!”李景隆開口道,“可不是下官堵您的路,到底誰堵誰的路.....?”


    他正說著,就見寒光一閃。


    啪的一聲!


    朱柏一鞭子直接居高臨下的抽了過來,不偏不倚正落在李景隆的冠帶上。


    他隻覺得頭上一涼,再一看冠帶散落一地。


    “王爺,您這是何意?”李景隆怒極反笑。


    “何意?”朱柏冷笑道,“孤就算是個閑散王爺,可也是太祖高皇帝的親兒子。你曹國公雖世襲罔替,可你不過是仗著父祖才有今天的紈絝子弟!”


    “本王抽你了,你又如何?”說著,朱柏在馬上俯身,“你去皇上那告本王?”隨即,朱柏又哈哈大笑道,“告本王無故欺負你,打你罵你!讓皇上責罰孤,孤倒要看看這天下到底姓朱還是姓李?”


    李景隆雙拳緊握,麵容微微有些猙獰。


    “喲,委屈了!委屈嘍!”朱柏繼續笑道,“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吧?被人欺負的滋味不好受吧?”說著,在馬上笑道,“喲喲,是本王不好,本王給你賠罪,如何?”


    事已至此,李景隆哪還能不知道湘王的用意。


    他就是來給他大侄子朱高熾出氣的!


    “千歲說笑了!”李景隆也是能屈能伸,笑道,“下官還要去麵聖....”


    “孤讓你起來了嗎?”朱柏冷冷的看著要站起來的李景隆,“大明朝的禮,是父皇當初定下的,你不想遵守?”


    “下官不敢!”李景隆低頭道。


    “說吧,你堵了孤的路,怎麽辦?”朱柏又問道。


    李景隆心中歎氣,“是下官的錯,是下官失禮!”說著,對周圍李家隨從親兵們說道,“繞路,靠牆,讓王爺千歲先過!”


    嘩啦一下,李家的人閃開一條路,所有人都靠著牆根站好。


    “哈!”朱柏很是意猶未盡,“你也算識相!”


    說著,掃了掃李景隆,一夾馬腹,“駕!”


    ~


    “老爺!”


    李小歪攙扶著一身灰塵的李景隆起身。


    李景隆看著朱柏遠去的方向,滿臉陰冷。


    “走,進宮!”


    他推開李小歪正在給他打掃身上灰塵的手,看了眼地上麵目全非的冠帶,撿起來抱在懷裏,“走!”


    就這時,前邊卻又驟然響起馬蹄聲。


    一名李家的親兵看了看,然後快步跑來,“老爺,是慶王跟肅王還有岷王的車駕....”


    “沒完了!”李景隆心中暗罵,跺腳道,“快,繞路繞路!”


    他此時又明白一件事,得罪朱高熾這個宗正府的宗正,就當等於了得罪了朱家所有的爺們。


    這些朱家的爺們在皇上的心中是可有可無的閑散宗室,可是在大明的禮法之中,對於大明朝的臣子而言,就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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