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幾個腦袋擠在了一起,齊刷刷的盯著朱柏手中的應天時報頭版頭條。


    朱橞輕聲念道,“故懿文太子在位二十有五年,分理庶政,神讚弘多。孝友仁慈,堪比周成漢惠.....”


    念道此處,眾人正在等著下文,朱桂忽然開口道,“大哥人是很好呀!我們小時候,每次犯錯都是大哥袒護我們。就藩之後,每年各地給朝廷的貢品,大哥都從沒落下我們這些弟弟!”


    說著,他歎口氣,“我愛吃橘子,可是大同沒有。大哥聽說之後,便叫光祿寺每年專門留幾筐鮮橘子給我,從直隸快馬送到大同!那時候我還總嫌他送得少,而且送來的橘子爛得多。”


    “後來是有人告訴我,父皇因為邊關戰事削減了皇家的用度,宮裏每年的貢橘總共也就十筐.....大哥怕我不夠吃,送我橘子中,就有他東宮那份!”


    聞言,眾人無聲,沉默,神色複雜。


    “繼續念吧!”朱楨低聲道。


    “盛德聞中夏,黎民望彼蒼。少留臨宇宙,未必愧成康!宗社千年恨,山陵後世光.....”


    “最尊故懿文太子為大明孝康皇帝,祭奠太廟天地社稷,廟號興宗。故懿文太子妃,為孝康皇後!”


    朱柏念完,周圍寂靜無聲。


    “要是大哥活著,我等必不會落此地步!”忽然,朱楨感歎道。


    “大哥活著你也不敢呀!”朱柏心中暗道,“咱們這位大侄子,可比大哥冷血多了!”


    同時,低頭看看手中的應天時報,再次深思起來,“這一手漂亮啊!昭告天下追尊太子,這皇位就愈發的正統。我們這些叔王,頂多就是王叔!”


    叔王,王叔,不過是叔字前後之分,卻天差地別。


    想著想著,他繼續往下看。陡然間,麵如土色。


    接著追尊懿文太子為皇帝的詔書之後,又是一封詔書。


    “朕乃太祖高皇帝之嫡孫,興宗孝康皇帝之嫡子。太祖親頒皇明祖訓早有言明,凡皇儲之位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是以朕束發之年為吳王,未及弱冠而居東宮,太祖高皇帝敬告上蒼天地殿,祖宗先賢,以朕之名為大明儲君。且傳諭四海,告知藩國,使億萬黎民,藩邦臣仆知曉!”


    “後太祖高皇帝禪讓帝位,朕即位之時更萬國來朝,寰宇皆臣!朕登基以來,嚐記先孝康皇帝仁厚慈愛之心,對以各藩王以王叔之稱,莫不以禮,敬尊有加。”


    “時初聞各藩王在封地多有不法跋扈,養病自重侵吞天地奴役黎民之事。朕念各王叔為長,顧忌骨肉親情不忍加之!”


    “然朕之慈,諸王非但不思己過,且以為朕可欺焉!”


    “太祖高皇帝龍馭歸天,楚齊代寧穀等王各懷鬼胎。先不思盡孝悌咆哮於大行皇帝靈前,無端毆打大臣在後。”


    “又有寧王齊王暗中勾結,意欲陷朕不義之名。又內外勾結,妄圖大逆不道,興兵作亂.....”


    刹那間,朱柏的手忍不住的抖起來,豆大汗珠順著鬢角不住的滑落。


    報上的字,每一個都讓他無比恐懼。


    “是可忍孰不可忍,為祖宗江山社稷計,為天下萬民安康計。朕於太廟祭祀,告知先帝列祖列宗。罷黜諸王之爵,收迴封國,開除宗籍,貶為庶人...”


    當啷!


    朱柏身子一個趔趄,撞到了身邊的茶幾。


    茶幾上精美的瓷器,瞬間變成了碎片。


    “十二弟,你怎麽了?”朱楨驚唿。


    “沒事!”朱柏強忍著,“六哥自己看吧!”


    ~~


    死寂,死一般的沉寂。


    幾位藩王呆呆的看著應天時報的內容,麵如死灰眼神空洞。


    一個個好似魂都沒了,活死人一樣,隻有鼻孔一張一合,顯得他們還有活氣兒。


    “怎麽這麽狠?”齊王朱榑低聲道。


    然後,他帶著哭腔,“怎麽這麽狠毒?”


    “不可能的!我們都是父皇的兒子,他憑什麽開除宗籍?”朱桂也喃喃道,“我要見母妃!”


    “圈禁鳳陽!”朱楨死死抓著報紙,“還不如死了,還不如死了!”


    突然,朱桂跳起來大喊,“本王要見母妃,讓母妃去求皇上!”


    “本王要見皇上,都是老十七害我!”齊王也大喊。


    “老五!老五!你為何害我?”朱楨也跟著大喊。


    遠處,那些錦衣衛們,好像走的更遠了。


    忽然,穀王朱橞仔細的看看應天時報,“十二哥,上麵怎麽沒你?”


    瞬間,周圍又是死寂。


    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過來。


    “對,怎麽沒你?”朱楨拚命的翻著應天時報,“老十二,怎麽沒說怎麽處置你?”


    朱柏有些愣神,“弟弟哪知道!”


    “老十二!”齊王朱榑忽然喊道,“是不是你.....?”說著,咬牙道,“你是不是暗中跟那位串通好了,所以才沒處置你?”


    隨即冷笑道,“怪不得,一直以來你都跟和事佬似的,不讓我們鬧,原來你早就戰隊那邊兒了!”


    “七哥!”朱柏噌的站起來,對朱榑怒目而視,“若弟弟早就站在了那邊,還會跟你們關在一起嗎?你摸著良心說,弟弟是那種蛇鼠兩端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嗎?”


    “人心隔肚皮!”朱榑冷笑。


    “好!”


    眾人驚唿之中,朱柏撕拉一聲扯開衣襟,抓起一把餐刀,指向自己的心口,咬牙道,“那弟弟就讓七哥看看,弟弟的心是什麽樣的?”


    “不可!”朱楨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接拽住朱柏的手。


    然後看著朱柏的眼睛,“別人不信你,六哥信你!”


    豁然,朱柏淚目。


    “六哥,弟弟勸了你多少次,你就是不聽呀!”


    朱楨低頭,再次看著報紙,“家沒了,王爵也沒了,子孫也都是庶人,哈哈!哈哈!哈哈!”笑著,抬頭看向朱柏,“沒處置你也好!日後六哥的兒子,少不得麻煩你照看!”


    “隻要我能出去!”朱柏攥著朱楨的手,“哪怕磕死在乾清宮,也要給你求情!”


    就這時,前邊忽然出現幾個身影。


    “兩位爺,下官就送到這了!皇上的意思,諸位王爺千歲兄弟一場,好聚好散。吃了這餐,可能這輩子也沒什麽機會再見了,您兩位珍惜吧!”


    是何廣義的聲音!


    眾人馬上迴頭,霎那間仿佛見到了奪妻仇人一般。


    被何廣義送來的,正是朱橚還有寧王朱權。


    “老五,雜種草的!”楚王朱楨一個箭步衝過去。


    朱橚大驚失色,“何大人,救我!”


    可何廣義,早就走遠了。


    “你為何害我!”朱楨的拳頭不住落在朱橚的身上,“你為何要害我!為何害我!”


    齊王朱榑也一聲怒道,“老十七,你個殺千刀的!我弄死你!”


    吼完,也抄著凳子衝了過去。


    “十三弟,上啊!”朱楨大喊,“都是他們害了咱們!”


    “十九弟抓住他!”


    眨眼之間,花園中朱家兄弟打成一片。


    朱橚抱頭鼠竄,一直英武的寧王朱權此刻也勇氣全無,抱著腦袋不敢還手。


    朱柏呆呆的坐著,哭著哭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然後拿起琉璃尊,杯中葡萄酒一飲而盡。


    啪!


    打的不可開交的眾人一愣,隻見朱柏站起身,罵道,“有用嗎?你們打死他們有用嗎?”說著,他對遠處喊道,“何廣義,既然要人喝酒,何不讓人喝個痛快,拿燒酒來!”


    遠處,先是沉默。


    而後有人說道,“千歲稍等!”


    “哈哈哈哈哈!”朱柏又是幹了一杯,放生大笑,“你看看你們,還有朱家男人的樣子嗎?龍子龍孫,盡囊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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