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剛才所說的周王下屬侵占田地的事,也是子虛烏有臨時杜撰出來的。


    到底有沒有這種事不重要,先說出來隨後再找一定會找到,就算沒發生也馬上會發生,再說就那些王府的官吏們,不可能不幹這些事。


    “中原錦衣衛還奏報過一件事,周王那邊侵吞了盛恆達錢莊數十萬銀錢的錢款,使得盛恆達在京城的票號出現擠兌,官司都打到了應天府。”


    暴昭聞言心中一愣,隨即大怒,“好你個何廣義,大家現為同僚,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堂堂大明藩王,侵吞田產不說,還要霸占商人的錢財,國體何在?”朱允熥終於有些怒意,“你繼續說!朕要看看,朕的好叔叔,到底還做了什麽有辱國體的事出來?”


    “周王府擴建,把前朝的宮室都修葺一新,甚至許多違禁的地方.....絲毫不修改掩飾!”何廣義繼續說道,“堪比....禁宮皇苑!”


    砰,朱允熥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看向暴昭,“你聽到了?”


    “有些事,臣實在不知!”暴昭起身俯首。


    “朕,自即位以來以仁孝治國!”朱允熥起身走了幾步,正色道,“對太上皇他老人家侍以誠孝,讓他老人家一生戎馬之後頤養天年。”


    “對臣僚百官,天下臣民,皇室宗奇以仁,彰顯皇帝的寬仁,皇家的友愛,給天下以表率!”


    說著,朱允熥的表情痛心疾首,“官員們如何,朕雖氣但未必往心裏去。他們是官,俗話說千裏做官隻為財,大明朝又不是他們的。”


    “可宗王?跟朕一樣都姓朱,這天下不單是朕的,也是他們的。”說著,朱允熥似乎變得怒不可遏起來,“你看看他做的這些事,哪有一點以天下為家的樣子?說他有辱國體,說他不顧尊嚴,說他糊塗愚蠢,都是說清了!”


    “簡直就是.......簡直就是無法無天,悖論人常,倒行逆施!”


    “皇上息怒!”何廣義暴昭同時跪下請罪。


    “你們跪什麽?犯錯的又不是你們?”朱允熥大聲道,“起來,坐好!”說著,自己也坐下,表情與怒氣之中也帶上了些許的頹然。


    “宗王啊!他可是朕的王叔,如今大明宗王之中第二年長之人,何以至此?朕顏麵何在?太上皇顏麵何在?大明顏麵何在?”朱允熥歎息道。


    暴昭心中沉思片刻,拱手道,“皇上,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周王種種行徑,現在若不嚴加懲治日後如何能約束其他藩王?若他人都有學有樣,那....不堪設想!”


    朱允熥看看他,心中暗道,“暴昭真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啊!”


    隨即心中對暴昭有些愧疚起來,但這個出頭鳥還是隻能由暴昭來做。


    “哎,怎麽處置?”朱允熥擺擺手,有些疲憊的說道,“太上皇他老人家愛子心切,朕又是晚輩。國法是國法,可是國法之外還有人情啊!”


    說著,繼續歎口氣道,“外人不明所以,朕貿然處置,別人會說朕容不下自己的親叔叔。國乃是家,天家叔侄之間都不能相容,讓天下沉臣民們怎麽看?”


    暴昭毫不猶豫大聲道,“那就讓天下人都明白,他做了什麽?”說著,站起身,昂然行禮道,“皇上,臣可在大朝會上,參周王一本。”說著,繼續道,“大明國法,宗王亦不可違也!”


    “這......”朱允熥猶豫道,“愛卿之心,朕深之。選你為廉政院尚書,也是朕知道你的品行,讚賞你的操守,知你是方正忠廉的君子。”


    “可此事,不能如此....”說著,有些為難道,“你知道,太上皇那邊對宗王多有眷顧,慈父之心,你若出頭.....”


    “皇上此言差矣!”暴昭正色道,“為煌煌青天故,臣何惜此身?臣,乃大明之臣,莫說他隻是宗王。就算有一天,罔顧國體的是皇上您,臣也一樣慷慨直言,絕不遷就姑息。”


    “說得好!”朱允熥讚許道,“尤其是那句即便是朕你也絕不遷就,大明朝就需要愛卿這樣的忠貞之士!”說著,頓了頓,“可此事,涉及到宗王,又是朕當國之後首次,你一個人.....?”


    “臣出宮之後,馬上會同都察院諸禦史商議,畢竟臣身上還有都察禦史的官位!”暴昭大聲道。


    “這傻子上套了!”何廣義心中暗道,“不但自己上套,還要帶著同樣一群頭鐵的愣頭青!”


    不過,心中雖如是說,可不知怎地,何廣義的內心深處也湧出陣陣欽佩。


    因為這樣一來,暴昭就成了宗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奸臣酷吏。


    皇家的事,外人還是.....


    可隨即,他腦子忽然拐了個彎兒。


    “臣願意同暴大人一道,當朝彈劾!”何廣義開口道,“錦衣衛本就有監察百官之責,宗王亦是大明之臣,臣份內之事責無旁貸!”


    朱允熥沒說話,先看了看何廣義。


    他剛才的話看似說給暴昭聽,何嚐不是說給他何廣義的呢?


    敢於逆風而上冒大不韙的,都是皇帝的孤臣。


    ~~


    暴昭走了,慷慨激昂滿腔義憤摩拳擦掌的走了。


    新君登基之後,對藩王們第一炮的殊榮,即將落在他的身上。


    樂誌齋中,隻有朱允熥與何廣義二人。


    “你看看這個!”朱允熥把馮勝的折子甩給對方。


    何廣義拿起來粗略的掃了幾眼,頓時麵色大變。


    因為這件事,涉及的不單是宋國公馮勝,周王朱橚,還有高麗那邊的濟州島馬場。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他的職業敏感告訴他。天下不管任何事,當你發現的時候就絕對不是第一次。


    比如說,發現老婆偷人,那肯定不是第一次。


    比如說,有人偷東西,那被抓到也絕不是第一次。


    因為任何事,都是嚐到了甜頭之後膽子大,才有以後。


    高麗馬場盛產戰馬,孤懸中原之外,正好可以上下其手。


    “你怎麽看?”朱允熥淡淡的問道。


    “臣以為,當徹查!”何廣義眼中兇光乍現,“不是查馬,而是查人!高麗馬場非同小可,因此處馬場可為北地邊軍提供戰馬,使得中原內陸百姓不再苦於馬政。”


    “若高麗的馬場崩壞而中樞不置,一旦北方有變,馬匹供應不上,內陸的馬場又沒有合格的戰馬,則邊關生靈塗炭。”


    高麗的馬場,解輕了中原馬場的壓力,讓百姓擺脫了自宋以來的養馬酷政。


    “好!”朱允熥點頭,“去查!朕給你權。”


    ~~


    讀者,“這就完事了?剛躺下你起來了?”


    神偷,你狗日的真是又短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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