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星星亮的耀眼,幾乎不需要燭火就能看清前方的路。


    安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遠遠的能聽見打更人的聲音。


    席容尚再一次披星戴月的趕迴家,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常態了,隻不過今天晚上心裏裝著事情,步伐比往日更快些。


    終於看見了前麵巷子裏的那道熟悉的門,席容尚加快腳步,“咯吱”一聲,年久的門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女人走進去,隨手關上門。


    院子裏是亮的,從席傾玉房間裏麵透出來的光將小小的院子照的很亮。


    席容尚下意識的看向那間很亮的小屋,裏麵隱隱約約的的可以看見黑色的影子,少年單薄的身影透過窗子。


    聽見動靜後,那道身影站起來,逐漸遠離窗邊,幾秒之後,屋子的門從裏麵打開。


    少年穿著雪白的寢衣,衣領處將脖子好好的護住。


    “母親。”席傾玉走出來,看向席容尚。


    席容尚將東西放在院子裏麵的石桌上,“玉兒,還沒有睡啊。”


    她有時候迴來的晚,有時候迴來的早,時間不定,有時她迴來的時候席傾玉已經睡了,院子裏會給她留好燈。


    席傾玉走到廚房,將一直溫著的飯菜端出來,“母親一直未迴,我便將飯菜用蒸籠熱著,現在還是溫的,母親快吃吧。”


    席容尚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還是中午剩下的那些,少年沒吃多少。


    席家不是大戶人家,家裏也沒有不吃剩菜的規矩,隨意的很。


    席容尚今天做了一下午的活兒,早就累了,下午吃了點糕點對付了幾口,但總是沒有家裏的飯菜香,這會兒肚子還在跟她抗議。


    她拿起桌上的筷子,吃香有些著急,但還是不失文雅,席傾玉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少年在一旁安靜的陪著她吃,席容尚心裏打著草稿,一會兒還有事情要說。


    吃完飯,席傾玉將席容尚剩下的碗筷收拾起來,準備拿到廚房去。


    明天馬石起來會清洗的。


    “玉兒。”從廚房出來,果然看見席容尚坐在院子裏一臉猶豫的看著他。


    “母親找我有事。”他說的是肯定句,剛才吃飯的時候席傾玉就看出來了,母親吃飯的時候餘光還會時不時的看向他,儼然就是有事兒要跟他說。


    席容尚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石凳 ,“玉兒,坐吧,母親確實有點兒事。”


    席傾玉從善如流的坐下,“母親說吧。”


    席容尚躊躇了一會兒,“今天中午跟咱們在一起吃飯的那位宋掌事,你跟她是什麽關係?”


    席傾玉神色未變,少年如玉的臉龐此時看著格外清冷,“隻有一麵之緣而已。”


    席容尚微微皺眉,“那為何她會送你迴來?”


    這是她聽文闌閣的同事說的。


    席傾玉淡淡道,“宋姑娘是個熱心的人。”


    席容尚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六皇女是個熱心的人,這真是她這些年聽過最匪夷所思的事。


    尤其這話還是從她素來冷淡的兒子嘴裏說出來的。


    怎麽看都透露出一絲詭異。


    席容尚覺得自己的猜測可能是對的,玉兒當真對那浪蕩的六皇女動心了。


    她微微皺眉,“你知道那位宋大人的真實身份嗎?”


    席傾玉側頭,他知道宋煙的真實身份不僅僅是小小的文闌閣掌事,肯定還有更高的身份。


    “那位宋大人是當朝六皇女,女皇殿下最寵愛的女兒。”她直接點破宋煙的身份。


    席傾玉瞳孔微縮,哪怕已經早有準備,但沒想到她的身份居然如此珍貴。


    少年沉默。


    席容尚繼續說道,“她還是京城有名的紈絝皇女,最喜歡收集美男,以前……”


    席容尚將以前宋煙(原主)做的那些荒唐事都說了一遍。


    其實她沒有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毛病,但她害怕自己唯一的孩子會越陷越深,他們之間不僅僅是身份地位的差距,更是觀念的差距。


    少年始終沉默的聽著,神色越發冷淡。


    無人看到,少年掩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微微顫抖。


    最喜歡收集美男……


    所以,自己也是她收集的一環嗎?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雖然少年神色始終未變,但席容尚還是感受到了少年周身蔓延著悲傷,很輕微,他沒有控製好。


    席容尚微微別過頭,歎了一口氣,“母親不是反對你們,隻是六皇女實在是……”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她知道,席傾玉能聽懂。


    如果宋煙沒有那麽荒唐的話,她追求玉兒自己也是不反對的。


    一個人說六皇女荒唐她還不信,可是這麽多人都說她荒唐,席容尚就沒有辦法不相信了。


    少年此時的唇瓣蒼白,他垂下眼睫,“母親,別說了。”


    席容尚眼神有些心痛,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玉兒,你們接觸不深,現在及時迴頭,你還不會受到太多的傷害。”


    少年微微扯了扯嘴角,“迴頭?母親想多了。”


    “孩兒對六皇女並沒有非分之想。”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怎麽可能在一起呢?


    他不禁想到了現在還晾在自己房間的那塊兒帕子,看起來就不是尋常人家可以用的起的。


    反觀自己……


    席容尚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這句話一點兒說服了也沒有。


    “玉兒,你……母親知道你心裏不好受。”自己這兒子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人,卻是萬萬招惹不起的。


    席傾玉站起來,夜晚的風將少年身上的寢衣吹的微微鼓起,“母親,孩兒不會去招惹六皇女的。”


    席容尚下意識的就相信了他說的話,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會說謊的。


    得到承諾,她這才放下心來,臉上的表情放鬆。


    “母親知道你有分寸。”


    ……


    昏暗的小屋內,隻能容納一人躺著的小床上,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


    半晌,他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輕輕的喘息在小房子裏麵響起,格外清晰。


    月光照在那張晾在窗邊的帕子上,帕子上麵的小貓活靈活現,下一秒仿佛就要從上麵跳下來,墜落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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