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著眼睛盯著前廳看,隻盯著他看。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他的笑容很刺眼。

    喬葉慢慢低下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好痛,可是,不一會兒,她卻又抬起頭來,對著淩二淩三燦然地笑,有點傻:“大姐的眼光果然好,這個姐夫長得……真好看。”

    聽見她這麽說,淩二淩三似乎有些微訝,淩二嗤笑道:“小妹,你也知道什麽事好看?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楚七皇子的嗎?這會兒怎麽不撲上去跟他玩?”

    原來,這就是她們帶她來這裏的目的,讓她小醜似的衝上去,再讓淩宗吾抽她的鞭子。果然,她們沒有那麽好心腸。

    可是,喬葉這會兒連揍她們的衝動都沒有了,她嘟起嘴還衝著她們傻笑:“小葉這麽下賤的身份,怎麽配得上楚七皇子呢?隻有大姐那樣的美貌和才學,才能被七皇子喜歡上啊!這些……小葉都知道的。”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人,果真是分高低貴賤的。

    如果,曾經的淩喬葉隻是傻,會被人唆使而跌足受傷,現在她喬葉卻是真的傻透了,別人沒有推她,她自己跳進了深淵裏,不可自撥。

    他什麽承諾都沒有說過,他什麽未來都沒有許過,可是,她卻以為他說了,給了,於是她信以為真,一直傻傻地等,就好像今天在“匠心獨運”裏一樣——等著,等著,把自己等成了可笑的擺設,他卻來這裏向她的“姐姐”提親。

    “果然是傻子,真沒意思。”淩三一撇嘴:“二姐,你看看,傻子居然知道什麽是相配,見鬼!”

    淩二也鬆開了喬葉的胳膊,無奈地歎氣:“算了,難得大姐這麽開心,少了傻子這點樂子也沒關係。前些日子大姐還在抱怨七皇子和顧表姐走得太近,整天拿我們撒氣,這會兒誰能想到七皇子居然來提親了呢?真是世事難料啊!說不定什麽時候小王爺也會來……”她嬌羞地低下頭去,臉上出現微微紅暈。

    淩三也和她一起陷入了幻想中。

    喬葉咬著唇,沒有聽清她們在說什麽,抬起頭來,又看了一眼前廳內已經坐下來的白玉錦袍,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自心底蔓延開來,她其實真的想衝上去問問他,七哥,在你的心裏麵,我到底……算什麽呢?

    然而,她沒有。

    “二姐、三姐,小葉突然想去茅廁,可以嗎?”喬葉轉頭可憐兮兮地對她們祈求著。

    也許是她的表情實在太像某種可憐的動物,也許是她們嫌棄她又

    傻又無聊,淩二淩三居然揮揮手,讓她走了。

    後院的碧湖,夜風吹得她真冷。喬葉沿著湖邊慢慢走著,身上的衣服在寒風中有些單薄,發絲淩亂像是個瘋子,眼睛被風吹得生疼,有些刺痛。

    她低著頭一直走,假山處沒有人,石竹院娘親還沒有迴來,到處都沒有人……隻有她一個人……

    不知不覺走到了開滿石竹花的院子裏,坐了下來,雙臂抱膝。

    這樣的姿勢,她覺得安全。

    如果不是她今天親眼目睹,他準備隱瞞她到什麽時候呢?這些日子,他有那麽多機會可以告訴她,告訴她他最終還是要娶別人的,告訴她不要把自己陷得太深,可是,他什麽都沒有說。

    他為什麽不說呢?

    他說了,她就會遠遠地離開他的,她還沒有犯賤到賴著不走的地步,七哥,這麽長時間了,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自懷中取出一枚碧玉戒指,緊緊地握在掌心裏,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夜風越來越冷,沒有任何人發現,她在這裏。

    顧相府。

    “小姐,”侍女采菀有些欲言又止。

    顧姳煙正在飲茶,抬起頭來盯著她:“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麽?”她是軍人,最煩的就是那些小女兒惺惺作態,要什麽就說,想什麽就去做。

    “是。”采菀應了,開口卻依舊小心翼翼,“小姐,剛剛得到消息,離王殿下他……他……”

    顧姳煙停住飲茶的動作,鳳目含笑:“他來了?”

    嗬,昨日才說會給她答案,她已經等了快一天了,他終於肯來了嗎?

    “不,不是。”采菀蹙眉,終於一口氣說完:“離王殿下去淩相府上向淩大小姐提親了!”

    顧姳煙腦中一陣轟隆,拍案而起,茶盞落地,“啪”得一聲摔了個粉碎:“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楚離去了哪裏?!”

    瞥見主子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采菀低聲重複了一遍:“剛剛收到探子來報,說是離王殿下親自將聘禮送往淩相府上,向表小姐提親了。現在正在淩府做客。”

    顧姳煙氣的渾身發抖,鳳目睜得大大的,千算萬算,她怎麽也沒有料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她花費了五年的時光才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他現在居然去向她那百無一用的表妹提親?是楚離瘋了?還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

    “不,我不相信!”顧姳煙一把掀翻了桌子,恨得咬牙,“他怎麽可以娶別的女人?!他隻能娶我!”

    一把拉開房門,顧姳煙大步走了出去。

    鳳藻宮。

    傅琬瑩正與楚蕭一起用餐,用湯匙舀了一點湯送往口中,停下來,道:“蕭兒,你昨日可曾去了顧相府?見了顧小姐?”

    楚蕭抬頭,笑了笑:“去了,顧相的態度很好,隻是顧小姐似乎心係七弟,並沒有什麽反應。”

    傅琬瑩笑了笑:“這天下,難得見到那樣的豪爽女子,上得了馬背,出得了廳堂,要是日後有了她的輔佐,凡事都能事半功倍。”

    “是。”楚蕭應道,繼續垂首吃飯,難得一見又怎樣?他根本不愛她,舞刀弄槍的女子,粗魯不堪,心腸也必定冷硬,他愛的,隻有他的知音賞心啊!隻是為難得很,不愛的,偏偏要娶迴來,愛的,卻連真相都不能告知。

    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他今日要想個辦法出宮去,答應她譜的琴曲他已經連夜譜出來了,正好可以琴笛合奏。

    想到這裏,他的唇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忽然探子積極來報,傅琬瑩聽完,哈哈大笑起來,鳳目帶著光:“本宮真是高估他了,說他愚蠢吧,他居然能夠活到今天!說他聰明吧,你卻拱手將那麽好的機會放掉了,簡直愚不可及!蕭兒,你也聽到了,你七弟向淩相的千金提親了,那麽顧家小姐就隻能是你的!本宮倒要看看,這一次,還還拿什麽跟我鬥下去!”

    楚蕭微微訝,他確實沒有想過,楚離最後的選擇不是顧姳煙而是淩宛殊。

    楚都的人都知道,淩相一家徒有相國的空架子,除了宮裏有淩妃撐腰,且是顧相的女婿,其餘的,隻剩下讓人笑話的把柄——淩相命中無子,老死也沒人送終,更可笑的是,他還有一個傻女兒,是楚都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笑料。

    唯一名聲好一點的,大概隻有那位號稱楚都第一才女的淩大小姐了。楚離這一次的選擇,也正是她。

    不過是一場婚事,可是因為主角身份特別的緣故,掀起了軒然大波,至此,楚都的勢力劃分開始慢慢顯露出來,原本平靜的局勢慢慢發生著變化,牽一發而動全身。

    夜色漸漸深了,淩相一家上上下下恭敬地將楚離送出了門,楚離謙和地對他們笑了笑,然而一轉身,他臉上的笑容卻瞬間冷了下來,一絲一毫都找不到了,甚至滿眼都是嫌惡。

    轎子停在相府門前,他的腳步卻沒來由地有些慌張,不是因為夜色濃黑,而是因為他爽約了。今天是十六,白日還有陽光,這會兒雲朵遮住了月亮,周圍暗了下來。

    “去天下無美。”楚離上了轎子,對白芷說道。

    白芷微微愣了愣,什麽也沒說,吩咐轎夫起轎,主子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這一次的提親就是很好的證明。

    今日的天下無美,有些意外的客人稀少,夥計說,賞心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小喬公子也已經迴家去了。

    楚離抿了抿唇,問道:“今天,他在等我嗎?”

    那夥計實話實說:“嗯。小公子是讓我在這裏等您,後來她有事就先走了,等了大概一個上午吧。”

    楚離沉默。

    那夥計見他不說話,就自顧自地去忙了。

    “主子,既然小公子不在,您還是先迴府吧。”白芷道。

    楚離沒有說話,卻抬腳跨上台階,往平日的七號包間走去。

    七號包間,玉簪花神。他至今不知道玉簪是什麽花,可是她說是花神,那就是花神吧。

    “白芷,”楚離沒有迴頭,走到石桌旁坐了下來,“今晚本王不迴去了。”

    “主子!”白芷心驚,“這裏不安全,再說天寒地凍的,會受凍的,主子還是迴府去吧。”

    楚離不再應她。

    白芷無奈,隻得和明淨一起退下,在“天下無美”布置好防護,確保他的安全。

    周圍好安靜,對麵的九號包間也沒有人,菊花凋零枯死,倒真有幾分應景。

    已經弄不清自己是什麽處境什麽心理了,唯一記掛的。隻有她。唯一想見的,也隻有她。

    可是,她不在。他看不到她,心裏慌亂得不行。

    明明當他跨入淩府大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決定放棄她了,然而,他的手放開了,心卻被絆的死死的——

    要怎麽開口告訴她呢?

    永遠也不要再見了嗎?

    她知道了會怎樣?

    她哭了怎麽辦?

    她……

    小喬……

    楚離閉上眼睛,一遍一遍地在心裏叫她的名字,她是他唯一的牽絆和猶豫,就好比是一根荊棘,握住的時候,手掌上傷痕累累,可是鬆開的時候,就隻能跌入萬丈懸崖。

    沒有

    人可以理解,永遠沒有人理解。他為什麽會這麽為難,這無法掙脫的命運嗬!

    一直看著窗外,一直在等天亮,一直在等那個身影走進來,和以前一樣地衝他笑——

    終於,半上午的時候,楚離等到了要等的那個人兒。

    他想都沒想便走了出去,擋在了喬葉的麵前。

    喬葉抬頭,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七……七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楚離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微微扯開唇對她一笑,淡淡道:“來坐坐。”他的紫色瞳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喬葉的臉,企圖看清她在想什麽,可是除了漠然,什麽都沒有。

    他心裏有些慌,抓住她的肩,問道:“小喬,你不舒服?”

    喬葉直直看著他的眼睛,額米有一絲一毫的躲閃,唇邊揚起一抹慣常的笑意,搖搖頭:“就是昨晚有些著涼了,沒有蓋好被子,所以,今天有些沒精神。等我去嚐盡百草抓些藥就好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楚離嗔怪道,卻明顯鬆了口氣,她沒有變,還是一樣的她,可是莫名地卻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發生這變化,他不知道是什麽,也許是心理作用吧?他就像是一個做賊心虛的惡人,明明已經墮落到了黑暗中,卻仍舊不死心地希望抓住一點點光明的希望。

    他去淩相府提親的時候,沒有聲張,也吩咐淩相他們不要隨便宣揚出去,她不會這麽快知道才是。

    為什麽要隱瞞?

    楚離抓住喬葉的手,和平時一樣將她帶進了七號包間。

    隱瞞,隻是怕你突然將我推開,怕失掉生命裏唯一的光明和希望,怕一失足,就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照亮心底……

    喬葉任他牽著她的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神情黯淡,七哥,我隻想聽你親口說出來,親口告訴我,昨天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你什麽都沒有說。

    還有這隻手……

    喬葉咬唇,死死地盯著此刻他牽著她的那隻手,昨天,還有另外一個人緊緊地摟過她……

    好惡心。

    雲城。

    這是一座與楚都相比要小很多,且安靜許多的小城鎮。然而,並不因為它的麵積小,就不為人所知。相反,這裏一直為人所稱道,因為獨一無二的白玉槐花,還有出產瑩潤玉材的玉田,或者,還因為京華寺中供奉的那尊聖女像。

    男子一身暗紅緄邊的玄色衣袍,站在京華寺內最高達的那株白玉槐花下。白玉槐花仍舊在開,綠葉包裹著晶瑩的花朵,純潔得有些不真實。

    自從五歲開始,他在雲城一住就是十年,這裏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雖然,沒有玩伴,沒有親人,隻有冷冰冰的石像,隻有年複一年無止無休開著的白玉槐花,他仍舊把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

    那棵白玉槐樹是他一個所專屬的,沒有其他人可以靠近,樹上藏著他一個人的秘密——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此生,怕是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哪些秘密了。

    除了他自己。

    二十年的生活如同一灘死水,什麽風浪都沒有過,日複一日重複著前一天的日子,百無聊賴。

    楚慕靠在樹幹上,伸手去摘那些瑣碎的花朵,一大串上麵綴著好些小花,他便一朵一朵地摘下來,捧在手心裏。

    天空中的雲真白,高高地漂浮在頭頂,觸不到,隻能仰著頭看,小時候,他就喜歡這樣坐在樹底下看雲。

    “像不像白玉槐花?”

    “就是你的射影樓旁邊種的那些槐花嗎?真的跟雲朵一樣白。”

    “你也覺得像?”

    ……

    嘴角浮出一絲淺笑,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就站在樹下笑出了聲。

    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住著一個小小的人,雖然她不喜歡他,可是他願意讓她住在心底。

    一麵恨著她,一麵又想著她,楚慕低頭,輕歎一聲,將手中的花朵握緊在掌心,他猜想,她肯定沒有想著他。打定了主意一年半載都不會去楚都了,那麽再見麵的時候,她是不是就會把他忘了?

    很有可能。

    忘記一個對自己來說無關緊要的人,向來都是很容易的。

    “表弟!”

    遠遠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

    楚慕迴頭,看見京華寺聖女像下站著一個身穿藍色錦袍的男子,正對他遙遙揮手。

    楚慕笑了,將花朵扔在地上,兩手拍了拍,朝他走過去,從小到大,如果真要說有夥伴和朋友的話,他隻有雲廷一個人。

    雲廷,雲城聖女雲卿的侄兒,楚慕的表兄。

    看到楚慕走過來,雲廷一把拽住他就要打,楚慕連忙躲閃,揚眉:“怎麽?一見麵就想動手?來啊,小爺陪你!”

    雲廷大笑:“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嚇唬誰啊?”說著就上前拍了拍楚慕的肩膀,和他並肩走:“這次怎麽舍得從楚都迴來了?下人來告訴我,說看見你的馬車進了城,我還不信呢!怎麽?楚都不好玩?迴雲城這個窮鄉僻壤?”

    楚慕笑笑,一拳頭打在了雲廷的胸口:“這裏是小爺的家,小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這個雲城城主卻說雲城是個窮鄉僻壤,真是反了!”

    “臭小子!力氣還挺大!”雲廷被他打得往後退了一步,揉著胸口直皺眉:“一迴來就動手,真要打起來肯定又打不過我,沒意思!”

    楚慕揚眉笑而不語,從小到大,在雲廷的眼裏,他隻是一個刁蠻的小王爺,武功不好,不愛與人交往,也沒有朋友……

    “別裝了!”楚慕吊兒郎當地看著雲廷,“不過是打了你一下,這麽久沒見,雲城主變弱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雲廷無可奈何地上前架住他:“別貧嘴了!說,這次迴來呆多久?”

    楚慕看著那些盛開的白玉槐花,輕笑道:“半年吧,或者一年,兩年也可以。”有些東西,也許隻有時間能夠抹得去,如果不再相見,應該就會忘卻了吧?他在楚都等了五年也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不論觀月樓中的那人會怎麽說他的玩忽職守,他已經決定離開,便不會再迴去。天翻地覆又如何?一切都與他無關。

    “好!”雲廷大笑,用力地拍了拍楚慕的肩:“這麽說來,咱們兄弟可以好好喝一杯了!走,現在就迴去!”

    雲廷是個爽朗謙和的人,行動並不似楚慕張狂,是雲城最年輕的城主,與城中百姓相處很是融洽。雲城是楚慕唯一的封底,這裏,不接受朝廷的直接管轄,不論是政治還是經濟上都相對獨立。

    楚慕點點頭:“喝酒去。順便把你府上的漂亮丫頭叫上幾個,要不然小爺喝不下去。”

    雲廷無奈地搖頭:“這麽久不見,你真是變了,從前滴酒不沾,去了楚都之後什麽都學會了。我倒是好奇,有時間也去楚都看看去。”

    楚慕還是笑,並沒有迴答,推了推他,“喂,你到底喝酒不喝酒?或者是你府上沒有美人?不是吧,堂堂雲城城主,混得這麽沒麵子,太讓小爺失望了!”

    雲廷尷尬地麵上一紅,這時候,兩人推推打打正好出了京華寺的大門,一身堇色衣衫的蒼堇迎了上來,見了雲廷行了個禮,隨後附耳對楚慕說了幾句話。

    楚慕眉頭蹙緊,笑容收斂:“是

    大小姐,還是……四小姐?”

    蒼堇道:“大小姐。”

    楚慕心裏一顫。果然是大小姐。他猜得不錯。

    剛剛蒼堇說從楚都來的消息說,楚離昨日到淩相府中提親了。

    楚離自然分得清形勢,把握得了分寸,不論是顧姳煙還是淩宛殊,這樣的政治聯姻都對他有利。除非他瞎了眼睛,豁出性命才會迎娶相國府的傻四小姐。

    雖然,她其實並不傻。

    心裏一瞬間變得亂糟糟的,他用十天的時間離開楚都到了雲城,就是為了逃開她,這會兒,該如何是好呢?

    “表弟?”雲廷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他聽不懂他們主仆二人在說什麽,可是他卻在楚慕的臉上見到了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他的眉頭蹙緊,像是遇到了什麽困難的抉擇。

    忽然,楚慕似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轉身對雲廷道:“雲廷,這次看樣子是沒辦法陪你喝酒了。我要馬上迴楚都去。”

    “部剛剛不是才說要住個一年半載的嗎?怎麽一下子就變了卦?”雲廷很不滿,“好了,好了,我家中新近請了些西域舞姬,你去瞧瞧?”

    楚慕卻笑不出來,拍了拍雲廷的肩膀:“這次真的不行,如果不迴去,我怕晚上會睡不著。”

    “這麽嚴重?”雲廷驚訝,隨即了然:“難道是為了美人?可是,你還沒有待夠三天,不用這麽著急吧?”

    楚慕苦笑:“哪裏是美人,一個小傻子罷了。不能待三天了,我也不信那個。”不再多言,轉而看向蒼堇:“馬車還沒有安頓好吧?正好,不用安頓了,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蒼堇也有些震驚,相傳到了雲城,見了聖女像的人,倘若不在聖女像前懺悔三天,便不能得到聖女的賜福,日後將會諸事不順。然而,主子的命令違抗不得,她點頭,和蒼玄一起整理路上的用具。

    “雲廷,有時間去楚都玩玩吧,到時候我請你喝酒!去看楚都最漂亮的姑娘!”楚慕上了馬車,從窗口探出頭開朝雲廷大聲喊道。

    雲廷揮了揮手,無可奈何地點頭:“好!說不定我過幾日就去找你!到時候可別忘記了!”

    楚慕對雲廷笑笑,不再迴答。掀開車簾,對外麵駕車的蒼堇蒼玄道:“三日之內一定要趕到楚都,否則,家法伺候!”

    蒼堇蒼玄驚愕迴頭,家法,好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主子這次真是瘋了!

    然後驚愕歸

    驚愕,蒼玄執起鞭子用力抽在馬的身上,駿馬受了刺激,拚命往前跑,整個車廂像是失控般搖晃起來。

    要快,就不得不顛簸。

    楚慕坐在馬車內被晃得東倒西歪,然而心裏卻疼得掀起來——知道你不好的時候,我心疼,疼的不知道怎麽安慰你。

    小傻子,你肯定不好。很不好。

    是不是?

    別哭。要哭,也至少等我迴來再哭。

    楚都。

    天下無美。

    一天過去了,喬葉終於發現了賞心的不對勁。每日每夜都把自己關在琴房裏,外麵的生意也不管了,甚至連飯都不吃。

    這兩日她的心情也不大好,精神恍惚地厲害,所以才沒有注意到賞心的變化,這會兒,心裏滿是自責。

    端著飯菜正準備送上三樓琴房,卻瞥見從入口處進來一身紫色錦袍的男子,喬葉笑了,賞心的良人來了,讓他送上去豈不是更好?

    於是,她把托盤放在了楚蕭的手上,對他道:“賞心在三樓琴房,還沒有吃飯,不如,你送上去?”

    楚蕭溫和地笑了,他見過喬葉很多次,甚至連她睡覺時候的不安分都見過,在他的心裏,她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與賞心一樣地喜歡她。於是他應了:“好。”

    堂堂太子爺,居然真的托著盤子一直走到了三樓,連一點不耐煩的神情都沒有。

    喬葉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卻仍舊覺得欣慰,賞心的良人,果然是不錯的。

    歎了口氣,正準備走開,卻聽見三樓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她一急,躍上樓梯,徑直跑上三樓,隻見楚蕭站在琴房門口,地上是一片狼籍的碎片和猶自冒著熱氣的飯菜。

    楚蕭尷尬地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喬葉不明所以。

    從琴房裏麵傳來賞心的聲音:“太子殿下,賞心隻是一介民女,不,隻是一個下賤的風塵女子,怎麽配得到殿下的抬愛?請殿下以後都不要再來了,放賞心一條生路。”

    楚蕭震驚,手中握著的玉簫有些微微顫抖,他的嘴唇蠕動,唇邊露出苦笑,聲音很低:“你,都知道了?”果然,她是嫌棄他的身份的。一旦知道他是太子,她就對他敬而遠之了,連見麵都不願意了。

    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笛,他今天來,是想讓她聽聽他新譜的曲子,名字叫:惟卿賞心。

    琴房裏麵沒有了聲音,賞心沒有給他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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