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聲歎息,迴蕩在偌大的辦公室內,經久不息。


    歎息聲中,楚凡的心已經飛到了千裏之外的通州張家灣,那裏有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之一——楚芹。


    血脈中帶來的親情是語言無法描述的,更別說一年多以前,正是包括張氏、楚芹以及閑茶共同鑄就的堅實後盾,讓楚凡扛住了毀家滅門的巨大壓力,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每每迴首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楚凡眼前總會不時浮現出楚芹那張俏麗的臉龐,或是充滿期盼,或是充滿擔憂,或是充滿信任;而她芊芊素手調出羹湯的香味,似乎還曆久彌新地縈繞在鼻尖;她那溫婉而關切的細語聲,早已深深刻在了楚凡心中,抹都抹不去。


    不管是否再世為人,她就是楚凡的親姐姐,唯一的親姐姐!


    如今,這個親人孤懸通州,潑天的大禍眼瞅著一天天逼近——韃子入塞,所過之處雞犬不留,沒有北京城高大城牆的保護,通州會被荼毒成什麽樣,楚凡想都不敢想!


    可不管楚凡在信中如何勸說,他那位執拗的姐夫就是不為所動——當然這也難怪,人家在天子腳下生意做得好好的,憑什麽相信楚凡這連捕風捉影都算不上的“預言”?


    這讓楚凡無比抓狂——先知這份工作遠沒有想象中那麽光鮮!


    世上有沒有其他先知楚凡不知道,但他自己現在可是深諳其中的苦楚了——明明知道空前的浩劫就要來臨,可自己卻隻能幹著急卻一點兒轍兒都沒有,這滋味兒能好受嗎?


    看著桌上丁以默那封密信,楚凡的眉頭越皺越緊。掐指一算,今兒已經是八月初九了,眼瞅著就要入冬,入冬也就意味著韃子快要來了,自己不能再這麽束手待斃了!


    既然丁以默不願挪窩,那楚凡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了,他站起身來,從背後的架子上取出了一份北直隸的地圖——那是通過徐光啟從兵部搞來的,上麵雖然畫得粗疏,可城池關隘、山川走向好歹標注清楚了。


    在那個寫著“通州”的小黑點略一停留,楚凡的目光緩緩向東移去,香河、三河、薊州……最終盯在了遵化那裏。


    楚凡記得很清楚,遵化是確定陷落了的——趙率教就是在這兒殉國——再往北看,喜峰口、潘家口、龍井關、沙坡峪、馬蘭關、大安口……一連串密密麻麻的隘口名稱排成了一條長線,楚凡知道,這便是大名鼎鼎的長城了——韃子,便是從這些山巒中的某個或某幾個豁口殺入北直隸!


    對照著地圖,楚凡對於這場被稱為乙巳之變的浩劫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輪廓了,可其中還有很多細節他沒鬧明白。


    首先便是韃子入寇的詳細時間!


    韃子是在乙巳年的冬季入寇的,可冬季那麽長,天知道到底是在十月、十一月還是臘月——拜托,楚凡前世可不是曆史係的學生!退一步說即便是曆史係的學生,如果不是對明末曆史特別感興趣,誰又能記住那麽枯燥無味的時間節點呢?


    而入寇時間無法確定的話,安排多少人手,選擇部署地點,乃至規劃出逃路線等等都成了懸而未決的難題。


    另一個細節則是韃子從遵化到北京到底走哪條路?


    從地圖上看,有三條路可以選擇,最中間也是最直接一條便是從遵化一路向西,取薊州——三河——通州這條直線長驅而入;也可選擇走北麵的興隆——密雲——懷柔——昌平兜擊北麵,這條路的好處是沿著長城行進,若有不測便可轉身出塞;當然南下寶坻,走武清——廊坊——大興直抵北京南郊也不是不可能,這條路的沿線可比另外兩條要繁華的多,難保皇太極不眼紅。


    若是韃子走前兩條都還好說,楚凡隻需要吩咐特情司多安排點兒人手,實在不行綁也要把丁以默一家綁上船,沿著運河直放天津衛上船即可;可如果韃子選擇第三條路,那除了大打出手殺開一條血路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權衡良久,楚凡最終決定做兩手準備。


    先是給特情司淩明下了條密令,讓他選派十餘名精悍手下充實通州處。韃子一旦入寇,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丁以默一家及時上船,以最快速度撤到天津衛。同時還要增加天津衛、登州、成山衛三個鴿站的人手,隨時關注事態變化以策萬全。


    另一手便是武力準備了。


    亂世之中逃命最是艱難,若是普通蟊賊特情司那幾十號人還能勉強對付,可如果遇上軍隊那就不夠看了。且不說韃子,就是遇上大明的軍隊也夠喝一壺——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這個時代的軍隊禍害起老百姓來可比山賊強盜厲害多了。身外財物保不住也還罷了,若是楚芹受到什麽侵害甚至丟了性命,那不是要讓楚凡懊悔一輩子嗎?


    所以必須得安排一支短小精悍的部隊隨時待命!


    這支部隊人數不能多,楚凡考慮派一個連隊過去就差不多了。


    開玩笑那可是大明腹地,百餘人喬裝打扮一下還能敷衍過去,若弄個千把荷槍實彈的戰士過去,那可就不是救援而是造反了;再者說幾千裏的距離,人多了後勤壓力也大——一個連和一個團對後勤的要求可不是簡簡單單數人頭的事兒,人數增加十倍,後勤就要增加二十倍甚至三十倍!


    而且楚凡也拿不出一個團來——朝鮮戰局已經拉開大幕,這可是複遼軍當前的頭等大事。一團、騎兵團、偵察大隊以及炮兵團一部放進去不說,楚凡還把陳二蛋的二團作為戰略預備隊隨時要準備投進去;而肖脊的四團早已完成了福建化的改造,就等著水師這邊騰出運力來便要趕赴鹿兒島開金礦;最後隻剩沈騰的三團,目前承擔著耽羅的守備任務,楚凡難道要置大本營的安危於不顧全部派到北直隸去?


    三團一營三連,這是楚凡最終確定派出的部隊。


    這個連隊是沈騰的老底子,一度曾因恃功而驕訓練成績淪落到了墊底;後來楚凡派了葉鐵蛋——就是董浩然的舍友之一——進去當見習排長,再加上沈騰的大力整頓之後,這倆月訓練成績蹭蹭蹭往上衝,現在已經成了三團的標杆了。


    最後要確定的,便是駐紮地了,楚凡再次拿起了地圖選點,當他把目光久久停留在天津衛那個小黑點上時,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了。


    “監國大人,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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