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猴子跑了?還帶跑了俺的三營?”


    當聽到趙鬆節和李承煥的匯報後,柱子有些氣急敗壞地反問道。


    據趙鬆節說,佯攻部隊剛撤到集結點,猴子便火急火燎地趕迴來了,二話不說帶上三營就走;趙鬆節問他要去哪兒也不說,反而氣唿唿地罵什麽“隻會照著計劃”、“不懂變通”、“蠢貨”,到最後更是撂下一句“不跟你們這幫廢物一起耽誤時間啦,老子走他娘的!”,正是這句話讓大夥覺著猴子這是要帶著三營叛逃!


    “不可能!”


    柱子剛開始還被趙鬆節說得火冒三丈,但很快他就迴過味來了,紅著眼睛咆哮道:“誰叛變猴子都不會叛變!那是他娘的老子過命的兄弟!”


    說完後他環視了四周一下,沒看到趙海的身影,脫口而出問道,“海叔呢?”


    趙鬆節被他那猙獰的表情給嚇住了,一時間沒迴過神來,呐呐地反問了一句,“誰?海叔?”


    “就是趙海……趙大隊長!”


    “哦哦,”趙鬆節恍然大悟,手指著來路道,“趙大隊長聽說這事兒後立馬追了下去。”


    “就他一人?”柱子皺眉望向東方,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趙鬆節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聽到遠處傳來了熟悉的排槍聲,眾人頓時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聽這槍聲分明就是牛島1型,是誰在放槍?


    數裏地外的小山丘上,趙海單槍匹馬立於山頭,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放槍的不是別人,正是“叛逃”的三營!


    不過此刻趙海那緊皺著的眉頭的雙眼卻沒有落在三營身上,而是遠遠望向了三營對麵的朝鮮人——緩緩起伏的草地上,矗立著如林的旗幟;旗幟下人頭攢動,螞蟻般大小的兵丁一團團一簇簇湧上前來,揚起了漫天煙塵;煙塵中影影綽綽還有大小不一的旗幟不斷從地麵下冒出;步卒陣四周還有不少遊騎,耀武揚威地衝突往來,三營第一次排槍射擊的目標便是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隆隆的馬蹄聲淹沒在低沉的皮鼓聲中,間或有“滿色”的吼叫聲隨風飄來,吼聲中那種亢奮的情緒即便隔著三四裏地都聽得清清楚楚。(螃蟹注:“滿色”,韓語“衝啊”)


    朝鮮人布陣本就稀疏,再加上正處於衝刺的過程中,陣型愈加散亂,幾百人的鋒麵居然排出了一裏多地,看上去聲威赫赫、氣勢逼人;再加上那些士卒不知受了什麽鼓動,士氣相當高昂,幾千人形成的強大氣場撲麵而來,直如一個高舉著屠刀的殺神氣勢洶洶地逼將過來。


    反觀三營這邊,陣型一如訓練時那般緊密,百多號人組成的三列橫隊看過去仿佛一塊案板般狹小,在這鋪天蓋地的朝鮮大陣麵前顯得格外勢單力薄;而且第一波排槍過後再無聲息,隻是靜靜矗立在那兒,就更加讓人擔憂——人數如此懸殊,他們怎麽能頂得住這潮水般湧來的敵人?


    趙海不愧夜不收出身,視力尤為出色,即便隔著將近兩裏地,他還是能清楚看到一些細節:三營的三個橫列人數並不相同,而且每一橫列中又分成了三個小段,與往常訓練時每個連排成一個方陣截然不同,趙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三營這次出動的都是上過戰陣的老兵,新兵全留到了第二撥,人數既少,分布也不均衡,所以才會采用這種超常規的布陣方法,可卻更方便統一指揮,讓趙海不由得暗地裏為猴子的隨機應變豎起了大拇指。


    橫列排頭的連長以及鼓手和通訊員更加佐證了趙海的猜測,而綴在方陣後方高地上的一小撥人不用說便是三營營長猴子和他的通訊員了,隻見數個人影來去匆匆,穿梭在排頭和高地之間,想來是在傳達猴子的命令。


    高地上還豎立起了唯一的一根旗杆,上麵掛著數麵顏色各異的小旗,正是信號旗——複遼軍的指揮係統迥異於這個時代的其他軍隊,平時雖然也有認旗,隻是用來表明將主身份階級,不再有其他軍隊那樣的指揮功能;而這次突襲江華郡,為了掩飾身份,所有認旗都沒帶,是以隻剩這信號旗了。


    這小子,說他莽撞吧,這軍陣布置得卻是滴水不漏;說他不莽撞吧,話也不說清楚、招唿也不打,帶著這百多號人就愣敢迎著幾千大軍衝上去!


    趙海心中這麽想著,緊鎖的眉頭卻稍稍舒展了一些。他聽到三營“叛逃”的消息後,單槍匹馬便急匆匆跟了下來;本想著憑自己卓絕的馬上功夫,怎麽也得將這背主逃生的猴子的首級摘迴去,要給柱子,給先遣隊,更是給整個複遼軍一個交代——背主者必死!


    及至到了跟前,發現三營不僅不是叛逃,反而是懷著必死的決心阻擊援軍,保證整個先遣隊能全身而退,趙海這心中不由得百味雜陳——既為猴子乃至三營的拚死阻擊而感動,更為他們的險惡處境揪心。


    一百多人阻擊數千大軍,那可不就應了那句剛學會不久的成語——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嗎?


    眼瞅著朝鮮人越逼越近,雙方距離快速縮短,很快就要進入三營的射擊範圍了,趙海深吸了一口氣,仰頭發出了一聲長嘯,心中默念了一句:猴子,你是好樣的,俺趙海也不是孬種!任憑他朝鮮人有千軍萬馬,屍山血海裏也必保你一條性命!就算時運不濟,你的囫圇屍首怎麽也得搶迴來——英雄,豈能任人踐踏!


    心念一定,他猿臂輕舒,從馬屁股的掛鉤上摘下那支飽飲過無數朝鮮人鮮血的馬槊橫擔在鞍橋上;雙腳輕輕一踢馬腹,伏下身子,那馬兒順著山勢越跑越快,衝著即將迎頭撞上的兩軍大陣疾馳而來。


    “咚咚咚!”“滿色!”


    隨著趙海的急速馳近,唿唿的風聲都蓋不住朝鮮人那越來越響亮的鼓聲和呐喊聲;死盯著前方戰場的趙海忽然瞳孔一縮——那信號旗的旗語已經換成了“急速射”!


    最後的時刻,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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