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星稀,京都城的黑夜之中。


    月牙高掛於夜空之中,不時被遊動的烏雲給掩蓋住,長安城到了此刻也變得寧靜起來。


    此時一處別院門口,一道人影牽著馬匹出現了巷道之內,拐過了胡同之後,這才翻身上馬離去,直奔城門口的方向。


    “停下!何人出城?!”


    長寧城門口,傳來守城侍衛的一聲大喝,攔下了眼前的快馬。


    “緊急公務,奉命出城!這是王爺手諭!”


    此人並未下馬,板著臉應聲之後,從懷裏掏出一物,隨後又塞到了懷裏。


    “打開城門!”


    “駕!”


    “嘭!”


    隨著城門的一聲響,厚重的城門再次被合上,那道人影策馬行駛在城外的夜色之中,很快便不見蹤跡。


    “人送走了?”


    “是,老爺。”


    “行了,你也下去歇著吧。”


    “好的老爺,你也早點歇著,別看太晚了。”


    清雅別院的管家,躬身退出了書房,行至門口的時候,順手關上了書房的木門,夜裏風大寒涼,可不能讓老爺受了涼。


    呂長台坐在那裏,雙眼望著仍未打開的布包,手拿著茶杯蓋子,有一下無一下的刮著茶水中的浮沫,也不見端起來喝一口。


    “叮!”的一聲。


    他放下手中的茶蓋,正襟危坐了起來,並伸手開始去解布包,隨著方布被一層層揭開,一本厚厚的賬簿以及一封書信,映入了他的眼簾之中。


    他望著信封上“長台親啟”四個字,一眼便認出那是周放的字跡,他笑著拿起了信封,小心翼翼的拆了開來。


    然後取出信封內的信紙,突然一張紙片從中飄落了下來,呂長台疑惑的看了一眼落在桌子上的紙片,像是燃燒的殘片,他伸手拿了起來,輕翻一下向上麵的字跡看去。


    “禍於口?禍從口出?”


    呂長台看到上麵的三個字後,滿臉的疑惑之色,眉頭也深深的皺在一起,不知周放放這張紙片是何意,想了一會也是有些迷糊。


    他把紙片隨手放在了一旁,先不管它了,先看看周放來信是為何事吧,至於書信下麵的藍本賬簿,他隻是瞥了一眼,也沒有去先管它。


    因為他知道,周放一定會在信中告知自己的,等看完了書信,一切也都明白了,這樣想著,他挪過書案上的燈火,手拿著信紙認真看了起來。


    隨著他一行行的看下去,臉上的表情也是慢慢開始變換,臉上的笑容此刻已是消失不見,漸漸變的嚴肅凝重。


    捏著信紙的手指,也是暗暗在用力,使得信紙的邊緣都已開始變的微皺,一唿一吸之間也是加重了不少。


    看到自己的戶部官員,竟然在外盡做這些肮髒之事,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極力壓製自己心中的憤怒。


    看到周放與宋奎陷入府衙圍堵的時候,他的雙眼忍不住眯了一下,一絲狠厲之色從眼中劃過,周身的空氣瞬間寒冷了許多。


    看到隸下官員莫名其妙的遭遇火災,乃至被燒傷亡,他的眉頭皺的又深了一層,唿吸也更加沉重起來。


    看完信紙上麵最後一個字後,呂長台放下了信紙,拿起了那本賬簿,吐出口中的一口濁氣,翻看了賬簿。


    書案上的燈火無風自動閃爍了幾下,茶杯裏的茶水也沒再冒出一絲熱氣,窗外的烏雲又遮住了月亮,使得大地越加的黑暗。


    整個書房安靜的有些可怕,空氣寒冷透著絲絲壓抑,就連呂長台的唿吸,也是平靜了下來,沒有一丁點的聲響發出。


    “啪!”的一聲,打破了安靜壓抑的房間。


    呂長台合上了手裏的賬簿,隨手一扔,把賬簿甩到了書案上麵,帶飛起書案上的那張破紙片。


    他再次拿起了那張紙片,高高的舉了起來,他眯著雙眼被自己舉在半空的紙片,看著上麵的三個字。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他笑了,笑的越來越放肆,聲音也是越來越大,宛如突如其來的瘋癲一般。


    笑著笑著他扯了一下嘴角,慢慢的把手放了下來,將紙條放到了桌案上,接著找出一張新的信紙,擺在破紙片的下麵。


    呂長台笑著挽起了衣袖,從筆架上取下了一支筆,在硯台之中蘸上了墨水,緩緩的提到了眼前。


    他收起了笑容,停止了大笑,臉若寒霜一般,眼神更是冰冷不帶色彩,如果此時有人與之對視,定是望而生寒如墜冰窟。


    筆尖帶墨他寫下了第一個字,在紙片下麵的信紙上,寫下了一個“嫁”字,緊挨紙片上的“禍”字之上,接著筆尖再移,在紙片上的“口”字下麵,再寫了一個長方的“口”字,提筆不停,又在其後寫下了“長台”二字,這才停筆而望。


    “嫁禍於呂長台!嗬嗬,好!哈哈!很好!”


    用手拿過上麵的紙片,再次提筆在信紙上補齊完整的一句,捏起這張信紙,他又笑了起來,這次笑的很邪魅。


    不知他看了這幾個字有多久,許是看的累了,他打了一個哈欠,捏著這張信紙放到等火上麵,出神的望著信紙被火苗點燃,開始快速的燃燒。


    一直到火苗把信紙燒完,呂長台都沒有鬆開捏著信紙的手指,哪怕燃燒的火燒上了手指,火煙熏黑了指頭,他都沒有鬆開,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痛苦表情。


    “老爺?老爺?”


    府中的管家起夜之時,看見書房的燈火還在亮著,側耳聽了一下,裏麵沒有一絲動靜,還有淡淡糊味從門縫中傳出。


    便不放心的喊起了呂長台,他怕老爺別是睡著了,再不小心打翻了燈盞,引起了明火就麻煩了。


    “無事,你繼續歇著吧。”


    “是,老爺,天快拂曉了,老爺你還是歇著吧。”


    正在管家想著要推門而入的時候,呂長台的聲音冰冷的從房內響了起來,管家披著棉衣,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裹了裹身上的棉服。


    沒再聽到老爺的迴應,他搖了搖頭後也是自顧離去,走了幾步還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老爺說話怎麽突然變了似的,聽著讓人發寒。


    呂長台燒完了自己寫的那一句話,又把周放的信給點燃,扔到了火盆之中,看著它劃為灰燼,不留一點存在。


    這才收起了那張殘破的紙片,放到了一本書籍之中,接著拿起了那本賬簿,揣到了懷中之後,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明早,他要帶著這本賬簿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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