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的反叛,是必然失敗的。


    他遣了楊易等人前往南方,助楊玄感反,為的,就是想將靠山王引至南方,自己再召軍來附,南北唿應,禍亂大隋,則可易楊。


    可惜他低估了靠山王。


    在得知黎陽反叛,堵住大軍退路,百萬大軍糧草被劫後,楊林沒有立刻率部前往南方解圍,而是直接來到了弘農郡。


    弘農郡,乃是楊素老家,楊素在此根深蒂固,從郡守到小吏,無人不受楊家恩惠,弘農郡守在黎陽反叛之前,就開始頻頻征稅,說是為了助軍南征,百姓一旬被催兩三次,民不聊生,積怨深沉。


    這些伎倆,自然不是真的遵照楊廣旨意,而是弘農郡守聽從楊素指令,為了逼弘農郡百姓謀反所施。


    黎陽反叛後,弘農郡百姓蠢蠢欲動,隻待一個機會,便會同時揭竿而起,烈火燎原。


    然後,楊林來了。


    楊林親率小股騎兵前往弘農郡府衙,將郡守抓了出來,在一眾百姓麵前砍了,又分發弘農郡內糧倉以解當地饑荒,在楊素沒有反應過來前,替他幹了所有事。


    等到楊素得知一切,準備率領剛趕來的兵丁除去楊林時,楊林已經關閉城門。


    楊林親率麾下騎兵守城,城內百姓都將楊林當作救世主,活菩薩,哪兒舍得讓他出事,紛紛參與守城,大軍連攻三日,楊林大部隊趕至,將楊素部反包圍。


    就此,弘農郡危機結束,南方黎陽危機,也隨著楊素的死而土崩瓦解。


    城破之日,楊玄感正如他自己所說,沒有率部逃命。


    為了保護他,楊易等人不是被俘就是戰死,楊玄感本想自刎,可在宇文述手下,他就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


    “奸賊!”


    宇文述居高臨下,望著楊玄感的眼睛隻欲噴火。


    他手中攥著長槍想刺,可想到楊廣親自下的命令,宇文述還是放棄了。


    一槍將楊玄感抽暈在地,宇文述喝令道:“給我綁了!”


    楊玄感同楊易等人被押上囚車,前往南方。


    囚車擁擠,楊玄感卻獨占一角,他衝身邊的楊易等人說道。


    “諸位,今日能同你們死在一起,我也不算白活一遭了。”


    “公子說得哪裏話。”


    楊易傷勢嚴重,生命垂危,此刻卻強撐著抱拳道。


    “能為公子而死,為義父而死,我等才是死得其所,隻可惜,公子你不願走……”


    其餘將領也是可惜,望著楊玄感的眼中滿是遺憾。


    楊玄感怕死嗎?


    自然是怕的。


    以他的散淡性子,若非怕死,也不至於造反。


    可在這一刻,楊玄感心中卻暖洋洋的。


    “哈哈哈,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瘌,能與諸位哥哥一道走,小弟知足了。”


    囚車一路顛簸,路途中不斷有人撐不住,被補刀後扔進山林,楊玄感身邊的人,也是越走越少,走到最後,他徹底絕望了,心中後悔叛亂,更怨恨楊廣不仁。


    若非楊廣性情乖戾,將他父親官職撤去,又不將他一同貶官去職,他也不至於惶恐到反叛。


    在這一點上,楊玄感的三觀,跟楊廣很像。


    囚車來到南方大營,隨車而來的,還有黎陽內搜出的,來不及銷毀的大軍糧草。


    隨著糧草出現,饑餓頹喪的隋軍頓時歡唿起來。


    楊玄感聽著這歡唿,心中越發苦澀。


    他知道,如果沒有意外,這裏將是自己人生的終點,很快,他被宇文述從囚車內拽了出來。


    “走快點,陛下要見你!”


    楊玄感聽見這話,心中一凜。


    被架著進入軍賬,出現在楊玄感麵前的,卻並非新帝楊廣,而是幾個有些熟悉的人。


    “陛下呢?”


    蘇秦和孔丘來到隋軍中時,宇文述率軍平叛,雙方並未照麵。


    “大隋陛下有些事先離去了。”


    蘇秦指著楊玄感笑道。


    “將這人交給我們吧。”


    宇文述不為所動,一隻手緩緩摸到腰間。


    “怎麽,將軍還想行兇?”


    蘇秦嗬斥道。


    “將軍也不想想,若是沒有隋帝的允準,我等又怎能出現在這裏?”


    宇文述聞言眉頭深深皺起,到底沒有拔劍。


    “爾等是什麽人?”他問道。


    “他們是大夏使臣。”


    有人說道。


    一個將領掀開布簾走進軍賬,目光冷漠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後看向宇文述。


    “宇文將軍,將人交給他們,陛下有事尋你。”


    “好。”


    來人同為隋朝大將,名為來護兒,年紀更比宇文述韓擒虎等人小,卻頗得楊廣信任,軍令如山,宇文述不疑有他,快步離了軍賬。


    宇文述走後,來護兒的目光落在蘇秦身上,冷聲道。


    “陛下說了,人交給你們,但你們不能將活的楊玄感帶走。”


    說罷轉身就走。


    軍賬內,除卻蘇秦孔丘等人,便隻剩下了一個楊玄感。


    乍然看見蘇秦等幾名夏人,他心中燃起生的希望。


    可這點希望,在聽聞來護兒最後一句話後,再一次散了個幹淨。


    “幾位大人,不知你們找在下,是為何事?”


    楊玄感強笑著問道。


    “自然是為了救下楊大人。”


    蘇秦從容迴答。


    “可……”


    “楊大人莫非不想活?”蘇秦打斷他的話,追問道。


    “在下自然是想活的!”


    “可來護兒說了,不會讓在下活著離開此地。”


    楊玄感立刻迴答。


    “楊兄”


    蘇秦喊道。


    楊玄感抬起頭,茫然看著他。


    “楊玄感死在此處,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可……”


    楊玄感並不笨,開始細細琢磨這句話。


    良久,他眼睛一亮,猛地下跪。


    “在下楊複生,自此往後,生是夏朝人,死為夏朝鬼!”


    “哈哈哈,複生兄快快請起。”


    蘇秦伸手將他攙扶起來。


    他的臉上堆著笑,心中卻是鄙夷。


    還生是夏朝人,死是夏朝鬼,夏朝莫非是垃圾處理處?


    若不是楊玄感還有用,蘇秦絕不會救這等小人。


    解開楊玄感的束縛,又為他換了一身衣裳,蘇秦讓子路將楊玄感帶出軍賬,轉身向孔子拱手道。


    “孔老先生,此間事了,老先生不妨將楊玄感帶迴夏朝,交予吾皇。”


    孔子疑惑看著他。


    “蘇大人不跟老夫同迴大夏嗎?”


    “不了,臣作為使臣,自要去大興使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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