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尹本名王福,已經做了十餘年府尹。


    其人生性迂腐,年近六十,直至四十才生下王豐這麽個兒子,同年提拔升遷。


    老來得子,官道亨通,可想而知王福對於王豐的寵溺,到了何種地步。


    王豐當街殺人,他做為京城府尹,是第一時間知道的,更是第一時間動手的,他立刻派遣衙門官差封鎖現場,又將王豐拉迴來一頓臭罵。


    “你啊你,你往日跟那些混賬草包瞎混也就罷了,怎敢在今日行兇啊!”


    “你不知道聖上今日在大宴全城嗎!”


    王福氣的渾身發抖,抄起拐杖就要砸向兒子。


    可看著王豐跪在那裏瑟瑟發抖的模樣,又心生不忍。


    能怎麽辦呢,自己就這麽一個兒子,總不能將命賠給賤民吧。


    良久,他長吐了口氣。


    他再怎麽說也是京兆尹,朝廷正三品的大員,想來皇上還是會賣兩分麵子,若是遮掩不了,大不了賠些銀子給死者家中。


    “罷了,你去老家躲一陣,等京城風波平息了,我再想辦法把你弄迴來。”


    王福說著,對外麵喊了聲。


    一直跟隨王福的老管家趕到,在得到王福的吩咐後,趕忙攙著王豐跑了出去。


    王福做好準備,來到衙門正堂。


    “去將通判大人請來。”


    衙門中查案捕頭,歸通判管轄。


    想要壓住這事,王福必須得讓衙門內通判幫忙。


    現在的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在案發後不久,就被錦衣衛的眼線看見,並呈報給李燁了。


    片刻,通判趕到。


    麵對頂頭上司的請求,通判臉上冒出冷汗。


    可在王福的威逼下,隻得答應幫忙。


    “府尹大人放心,此事我立刻讓人去準備!”


    見通判應下,王福心中大鬆一口氣。


    他坐迴椅子上,準備等通判迴話。


    等了片刻,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這讓王福心中一喜,暗道這通判辦事那麽快的嗎?


    他起身準備迎接,可剛一起身,就看見兩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在一名衙門書吏的引領下,快步走進衙門正堂。


    錦衣衛是皇上耳目,若非皇上吩咐,絕不會跟朝廷命官接觸,這些煞星一旦找到誰家,就說明那家人被皇上盯上了,王福沉浮官場幾十年,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心中有些慌神。


    不過慌神歸慌神,可此事要是跨不過去,自己兒子可就沒命了!


    王福趕忙整頓心情,笑眯眯上前迎去。


    “兩位大人,不知所來何事?”


    兩名錦衣衛在正堂中央站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是京兆府府尹王福?”


    “果然是來找自己的!”


    王福心跳加速,可在兩名錦衣衛冷冰冰的注視下,還是輕輕一點頭。


    兩名錦衣衛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跟我們走一趟吧。”


    二人拽住王福兩條胳膊,拔腿往外走。


    領著兩人進來的書吏趕忙伸手阻攔。


    “你們要帶我家府尹去哪!”


    他怒目圓瞪,渾身一股書生意氣,直讓王福心中感激。


    兩名錦衣衛卻沒有多餘想法。


    其中一人抬腳踹在書吏小腹,將他踹向一邊。


    “聖上召見你也敢攔!”


    書吏聽見錦衣衛這話,也顧不上小腹疼痛,直嚇得滿頭大汗。


    迴過頭,載著王福的馬車,已經駛入宮城。


    王福小心瞧著布簾後搖晃的皇城景色,沒有半分欣賞心思。


    他扭過頭,笑看著兩名坐在對麵的錦衣衛。


    “兩位大人,能不能跟在下透露下,聖上為何召見小老兒啊?”


    兩人閉目眼神,眼皮都沒有掀開,更沒有理會王福。


    這讓王福心中越發忐忑。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停下。


    王福走下馬車,拿起拐杖,抬頭一看,麵前站著個年輕的小太監。


    “王福,跟我來吧。”


    小太監看也不看王福,轉身就走。


    王福連忙抓著拐杖追了上去。


    小跑兩步,王福心中埋怨起這名太監。


    該死的,對方懂不懂尊老愛幼啊!


    “這位公公,敢問您是?”


    “陛下喚咱家小春子。”


    前麵的小太監隨口答道,腳下速度沒有減上半分。


    王福心中驚愕。


    他知道聖上最器重的太監名為小春子,也遠遠見過,隻不知道對方樣貌,不想前麵領路這人就是。


    這個發現,讓王福冷汗直落。


    小春子是最得器重的太監,他的態度,某種程度上也就是皇上的態度。


    對方故意快步折磨他,豈不是說……


    王福心態轉變許多。


    若說之前還想著賠錢脫罪,眼下卻隻想著將兒子拖出漩渦,好在已經準備妥當。


    他心中凝神,前方已至禦書房。


    禦書房內無人。


    小春子跨入房中,小心走到桌後,在李燁身邊站定。


    “陛下,王府尹來了。”


    “讓他進來!”


    這含怒的嗬斥聲,嚇得門外王福幾乎癱倒在地。


    可心中想著兒子,他還是鼓起勇氣,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臣王福,見過陛下。”


    王福放下拐杖,顫抖著跪下。


    這老邁模樣,若是旁人看了可能會不忍,然而李燁隻是心中冷笑。


    “王府尹,朕得知了一件忤逆之事,想讓你幫個小忙。”


    李燁的聲音冷漠,有如天音。


    “聖上竟然將此事跟忤逆扯上關係!”王福忍著恐懼,顫聲道:“老臣曾目睹宣宗聖明,也見過妖後當朝,大夏幸而再得聖皇臨朝,聖上懷憂,臣雖老邁,也當為陛下排憂解難。”


    他的話術,哪能瞞過李燁。


    不就是想顯示自己三朝老臣的身份。


    年老之人在這個年代固然值得尊重,可能夠教出一個當街把人打死的混賬,其人想來也忠不到哪去。


    “哦?”


    李燁意味深長看著王福,沒有說話。


    直將後者看的身子輕晃,這才緩緩開口。


    “朕聽說,王府尹家有人當街打死了人。”


    王福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此事果然被皇上知道了。


    忍著驚恐,王福直接應道。


    “絕無此事!”


    王福的果決,讓李燁眉頭微皺。


    “陛下,此事剛一發生,衙門捕快就得知了,並且很快抓捕了行兇之人。”


    “老臣執掌京兆府已經二十餘年,絕不會包庇罪犯!請陛下明鑒!”


    說完,王福重重磕了個響頭。


    王福的果斷,讓李燁心頭火起。


    可他也知道,對方做為京兆尹,對於京城百姓的掌控絕對不弱,對方說案犯另有其人,說不得早就將那替罪羊抓住,一應證據也都準備妥當。


    他能定了王福獨子的罪,卻不能堵住京城百姓的嘴。


    李燁心中沉吟,想要找出一個完美的辦法。


    這時,他的心中突然跳出一人,有了決定。


    “王府尹所說不錯,既然如此,王府尹便先迴去吧,朕對此案後續很感興趣,王府尹了解過後,也可給朕遞一份。”李燁笑道。


    王福走後,李燁的臉色再度冷了下來。


    他開口命令道:“給我將海瑞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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