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他走後,她一個人。每天都充滿著期待,她相信他會迴來的。

    每次經過綠綠的田野,她會摘下那在那微風中吹過的蒲公英,一吹,散著了她的思念。白雲飄飄,在空中,就像他的笑,那麽的溫柔。

    那麽的一個月。在她的夢裏是那麽的長久。

    那天清晨,郵差敲起了她的家門。她收到了一封信,和些錢。是他的。

    他說,他找到了一份工作,蠻不錯的。三年後一定會迴來娶你。麻煩你把這些錢給我母親。

    看著他彎彎扭扭的字體,她的心是那麽的歡喜,久違了的笑,在她的臉上洋溢著。她走在那鄉間小路,給了他的母親,再來到那裝著他迴憶的小田野,在他曾經種下的小樹下,輕輕的掘一個小坑,把那封信裝在玻璃瓶裏,放在了那小坑裏。她希望,他迴來的那條信息,像小樹一樣,慢慢長大。

    ......

    春去冬來。

    大雪飄飄,大年裏。隔壁家的小李迴來了。拿著大包小包的,迴家娶媳婦,起房子。鄉村的人家都圍著小李的家,那家說那家的好。也難怪,掙到錢就是一個道理。

    她看在心裏,不禁想到:他會像小李一樣迴來嗎?一定會的。

    她的父母一直在叨嘮她,也為她找了一戶人家,隻要三年一過,就變成了別人新娘。

    。。。。。。

    一年過去了,她在老寺廟裏為她祈福。有人走來,對她說,他來信了。她瘋了似的,跑迴家,看了信。

    他說,他什麽也很好,很快就會迴來了。

    她的淚水,不禁的再次留下來。“我等你。”

    又一直沒有了他的消息。

    。。。。。。

    第二年了,初春,他終於又來了封信,猶如晴天霹靂。

    她趕緊拆開信封,可是什麽也沒有。她很驚訝,問家人。什麽事,他們都說不知道。她不斷地在家來迴找著,可是,什麽都沒有。她不斷地想,不斷地猜,但還是笑了,因為,她想他有迴信,就有希望。

    下個月,又來信了,可是依然是那麽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又一個月,又是這樣。 她慌了,是怎麽了。而且信上除了她家的地址,什麽也沒有了。她每天早早地跑到郵局,看有沒有他的消息。

    可是一個月又一個月,還是空白。

    三年的前一個月,她每天都哭了,她怕,他不再迴來了。可是,他又為什麽要給我空白的信呢。

    歲月的邂逅

    那天,他真的沒有迴來。

    她一個人,在夜裏,哭著,原來一切幻想都是假的。

    很快,她嫁給別人了。

    。。。。。。

    匆匆的二十多年過去了,那天,她打算到城裏去一次。

    這次帶上的,還有是她剛剛考上大學的女兒。這次,她要送她的女兒上大學。

    很快就來到飛機場。當飛機從天空中飛過,她看著女兒的飛機漸漸遠去,轉身就離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大城市。

    她看著那花花綠綠的虹霓燈,川流不息的車群,她覺得是那麽寂寞而又有幾分驚奇。這些都是她從沒有看過的,她感到,她視乎在另一個世界,一個陌生的世界。

    她找到了一間快餐店,點了一個快餐。

    正吃著,外麵吵起來,她抬頭向外麵看。快餐老板正在趕著一個乞丐,乞丐正在撿著飯桌上的剩菜。老板嚷嚷著用棍子向乞丐走去,乞丐見到了,忙著退後。在門外麵傻傻的呆著。淩亂的頭發把它的臉都遮住,身子瘦的像一捆枯柴,破爛的衣服隨風無力地擺著,一雙疲憊的眼睛看著剩菜。

    她看不下去,叫了幾個饅頭,走近乞丐,把饅頭遞給乞丐。乞丐把向飯桌上的目光移到她的手上,把饅頭拿過去,狼吞虎咽起來。在乞丐拿起她的饅頭時,她看見了乞丐手上牽著東西,似乎是那麽的熟悉。再認真看著,眼淚開始濕潤了。

    是他,腦海中閃過他的影子。她盯著他,在蓬亂下的頭發下,那熟悉的樣子。

    乞丐感到有人看住他,就抬起頭來。也看著她,頓時“噔”的一聲。饅頭從乞丐手上掉下去了。

    她剛想出聲,乞丐就繞過她,跑走了,“嗒嗒”的腳步聲從她耳邊掠過。當她迴過神來,也跑過去追著他。乞丐看見了她追上來,加快了腳步。就這樣,一人追著,一人忙命似地跑著。

    不覺來到了一條小巷,她累了,跟不上乞丐,那個曾經的他。

    諷刺的花香,在無聲的 腳步聲中蔓延。他在風中晃著消失了,隻有他的腳印,在地上停留著。

    她沒有哭,因為該哭的她都哭了,這麽多年來,都習慣了。她隻想知道他的一切,哪怕就一點也好,或許這也是對自己的安慰吧。她走向一間小士多,買了一瓶水。給她水的大叔也有一些年紀的,大叔問她:“你剛剛怎麽追著那個乞丐。”

    她的眼似乎一亮,問大叔:“他是我們村的一個人,你認識他嗎?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一直也是這樣的。”

    大叔唉了一聲,說:“他啊,真是天作孽啊。”

    於是接著說:“我記得,大概二十多年前吧。他還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一開始來這裏,他是做礦工的,他是十分的勤力,比很多人都更賣命。就這樣拚命地做了三個月,公司卻發生了事情。被人告說使用非法勞工。我想,他是個鄉下人,不太懂這些吧,就這樣,他被人扣留了三個月,還罰了他不少的錢。”

    大叔喝了一杯茶,接住說:“當他出來時,幸好他做了一年工,還有一筆小錢。就在街上擺起了小攤買菜。由於他買的菜很好,又少騙顧客,就很多人來光顧,漸漸就紅火了。可是就因為這樣,引來了其他人的妒忌,於是別人不服,那一次,不知誰跟城管是有關係的,於是政府就因為他沒證擺攤,沒收了他的東西,這還算了,還加了一項:破壞公共秩序,罰了他的錢,而且又扣留了好幾天。”

    "很多人都嘲笑這個年輕人。當他再次出來工作時,很多人都以為他要迴家了。可是他卻像一個有使命的戰士一樣。他來這裏已經一年多了,他似乎很需要錢。第三次,他這次在人事市場找了幾天,就接一項特別危險的工作——高空建築工。因為吸引它的是那很高的報酬。”

    大叔頓了頓:“命運差啊。很多人以為,這次他會過的很好。可是那一天,害了他一輩子。那次工作,因為公司偷工減料,買了些劣質的竹竿。那次竹子在他的腳下斷掉了,他摔下去,原本是有安全帶的,可是安全帶太舊了,竟然斷了。就這樣他從7樓掉下來,要不是每層樓也有竹擋住他,他早死了。那次,他進了醫院,其他地方受了些小傷,可是卻撞到了頭部,一直昏迷不醒。真是悲哀啊,老板聽到要死人的時候,早卷錢跑走了。沒人給錢他,就這樣擱著那裏。後來一位好心人給了錢,就把他推進了手術室,可是一好後,他就瘋瘋癲癲了。”

    大叔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天空,而她,心如刀割。

    “那以後的多天裏,他瘋了,每次見到人都喜歡說那同一句話:‘你等我’。每個認識他的人都躲開他,因為他真的越來越不尋常,不過很多人還是會幫助他的。然而,那年春天,有人看到他早早地再郵局裏等開門。每次都會買一個信封,然後寫一個地址,就貼上郵票,送出去了。然後每一個月的那一天,他都會送一封空白的信給遠方。終於有一個郵差引不住,問他,你為什麽每次都送空信給那個地方。他這時卻變得正常了,說:‘有個人在遠處等我,我要送信給她,但是我又不知道寫什麽,忘記了。’郵差哭笑不得。不過,很快,那年新年,他沒有再出現在郵局上了。不知過了多少天,他出現在了我們這裏的寺廟裏。後來,他不送信了,像完成了什麽事的。他不要身邊人的施舍,每天去撿著剩菜,這次真的變成了乞丐。政府又因為他對人沒傷害,又不肯收留他到瘋人院,就一直到現在了。”

    她哽咽地說:“那麽,他現在在寺廟嗎?”大叔說:“是的。”

    她走了出去。這時下起了小雨,雨水與她的眼淚融在一起了。

    她來到了寺廟門口,看見了他卷縮在角落上睡著了。她沒有叫醒他,她在寺院門口摘了些野菊,輕輕地走進了寺廟,在地上放下了些野菊,那些他們曾經一起采過的迴憶。又把身上僅有的錢給他了。

    她看著他那已不再清楚地臉,感受著他的氣息。然後離開他了。在出門時,不覺碰到了門欄。乞丐驚醒了,左右看看,沒人就繼續睡下去了。她躲在門口旁,按住嘴哭泣了。

    她迴去了家裏。走到了他的家,看到了他的母親。問了聲好。他母親感激地對她說:“真謝謝你這麽多年來照顧我們母女,現在女兒長大了,出去了,你就每天來照顧我,你的恩我這輩子也報不了啊。唉。都是我的兒子,他要是迴來.....”

    “別說了,都過去了。”她紅著眼說。

    她走出去了,記起了那個玻璃瓶,就去找,可是物是人非了,曾經的稻田都變成了一座座房子了。

    那稻彎彎再次在她的腦海浮現了,那曾經的愛,消失掉的青春。

    第二天,有人在街上派報紙。

    她買了一份,看著看著,在報紙的小角落裏,看到了一則新聞:

    ''瘋子鬧郵局搗亂寫信被警察捉去精神病院''

    旁邊是他的照片,他的下輩子將迴到人的家族了。

    這次,政府終於給了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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