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夜色還沒來得及褪去,迷霧依然籠罩在大鄉村裏。村莊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剛剛入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準備醒來。寂靜中隻能透過一點微光,窺視到幾隻烏鴉的飛過。偶爾的一個人在床上的咳嗽聲,刺耳地傳出,急促地很快消去,一切又迅速恢複平靜。

    黎明的來臨,烏雲的密布昭示著今天隻有兩種結果,或是大雨將彌漫,或是陽光穿透了雲層。但這些額外的因素並不能改變大鄉裏千篇一律的生活方式。

    孩子的哭聲最先鬧醒了整個黎明,在雞都酣睡的時候,每戶家人就已經朦朧的下床了。一盞盞老舊的白熾燈亮了,橙黃的光線從窗戶散漫開來。路邊的野狗似乎被這驚醒了,不斷地吠叫起來,村莊的寧靜已經不在,喧鬧又剛剛開始。

    太陽還沒有露出山頭,山林的伐木聲就轟隆起來,市集的人群也開始漸漸多起來。每個人都帶著疲倦的笑意,像一個垂死的犯人般挪動著身子。打鐵聲,吆喝聲,打水聲,鐵柵聲,瞬間交集在一起。

    路上的行人相見都沒有打招唿,低下頭去忙自己的活。趕著牛去農耕的農夫,牛似乎極不情願的被牽著鼻子。天上的斑斑點點依然耀眼,天空慢慢從暗藍變成紫藍。

    陽光終於如利劍般劃破長空,但村民的生活已經開始很久了。

    修補鞋的鞋匠早已經打開了鞋箱,滴滴哢哢地修補起鞋子。與周圍街市的響聲,相形見絀。但這裏所發出的聲音,沒一句是人與人之間的談話,他們都像機械人般,工作,工作,還是低頭工作。

    這時候,那剛趕著牛的農夫從遠處大汗淋漓的向市集跑去。那牛都不見了,隻有農夫一個人像逃命般跑去市集。差不多到市集時,他大聲地嚷道:“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妙啦。”

    市集裏的人停了一會,慢慢把視線移向農夫的身上,但也沒什麽感覺,於是又低下頭工作去了,像生怕不工作一會就會失去什麽似的。

    農夫無奈地看著市集裏的人對他不問不睬。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愣了一下。看見了那修鞋的鞋匠在那布鞋,於是快步地走過去,樣子像不說什麽會憋死一樣。

    鞋匠見他走過來,似笑非笑般對他點了點頭,又低下頭補鞋。

    而農夫走近他,迫不及待地蹲在他的旁邊,對著他耳朵說:

    “你知道嗎?村長死了!”

    鞋匠呆了一下,望著他,疑惑的問:

    “村長死了?”

    “嗯,是的,剛剛我看到他乘車從城裏迴來,就那麽唿啦一聲掉在河裏了。”

    “哦,那麽村長就死了吧。”鞋匠說完繼續低下頭忙他的活,他拿出了一雙嶄新的皮鞋,慢慢的為它打上蠟。

    農夫沒見過那麽漂亮的鞋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問:

    “這雙鞋子是誰的。”

    “噢,是村長的,全村就隻有他一個人有這雙皮鞋。”鞋匠說完,對鞋子嗬了一口氣。然後又接著說:

    “要是村長穿不到這鞋子,肯定會把我毒打一頓的。”

    農夫看著鞋匠,也沒心思打擾他,因為他想把這個秘密說給全世界聽。他又大步走去前麵的市集裏,看見了一個裁縫正在那裏修剪一件衣服。

    農夫忙走過去,對裁縫說:“裁縫,我有話跟你說。”

    裁縫‘嗯’了一聲,又接住拿起剪刀修改。

    “村長死了!剛剛我看到他乘車從城裏迴來,就那麽唿啦一聲掉在河裏了。”

    裁縫聽後,‘哦!’了一聲,似乎分不出一點時間來考慮一句話似的,眼中隻有眼前那件很漂亮的衣服,該怎麽修改呢。

    農夫看見裁縫這樣,自個覺得無聊。看著那漂亮的衣服,突然間異常的羨慕。他幽幽地問:

    “裁縫,這件衣服是誰的?”

    “噢!是村長的,等一會兒他過來,要是不把這件衣服做好,他說會把我們全捉進監獄的。”

    農夫聽後,可憐地說:“你也蠻可憐的,那我不打擾你了。”

    但農夫心裏的話就是憋住了,他真想說給所有人聽。他不想放過任何一次機會,於是又向前走,這次,他終於看到了幾個乞丐在地上撿垃圾,他想,他們有的是時間的。

    於是農夫忙走上前去,大聲地對那些乞丐說:“你知道嗎?村長死了!”

    還沒有等他說第二句,那些乞丐的臉色就已經變得黑青。他們的手不斷地顫抖,他們的表情顯得異常的歪曲。

    “村...長,別說他......他。”乞丐們像受到什麽刺激的一樣。

    “我們沒錢了,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們全都給你了,你們還想怎樣。”其中一個婦女的乞丐激動的說著,眼淚不斷地從肮髒的臉頰裏流出來。

    “不,我隻是想說,村長死了。”農夫無奈地說。

    “滾,你們這些騙子,滾。不要再給我聽到村長這半個字。”這時一個中年乞丐狠狠地說道。

    農夫忙跑開了,驚恐了一陣。他再次感到特別的沮喪。

    農夫悶悶不樂地迴到了他的農田上,他的那隻牛在那裏趴著睡著了。他走過去,這時候,田的另一邊的大樹唿啦一聲倒下。但緊接著是一個人的慘叫聲,把整個田野都撼動了。

    農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忙向那邊走去。當靠近時,看見了一棵大樹正砸在一個人身上,那人正不斷地流血。那人看起來是在樹旁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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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木工走來了,農夫忙向他們示意救人。帶頭的走過來,向他擺擺手。叫他:“老頭子,你就別多管閑事了,就當多一個倒黴蛋把。”

    農夫不解地說:“但那個是人命啊!”

    伐木工說:“你不知道,村長說了,誰要是受傷了,那就別救了,救了也是白救,浪費錢。我們這些伐木工,命都不止一個錢,要想保住命,吃頓飯,就幫他砍多點樹,讓他掙多點那樣他才讓我們有好日子過。”

    農夫看著地上倒下的人,想說什麽。突然想到了那個秘密,於是對他們說:

    “我剛剛看到,村長死了。”

    伐木工看著他,沒什麽表情。跟著說:“在我們眼中,他跟死的沒有什麽區別。但隻有他真正消失了,那我才會覺得高興。”

    沒等農夫開口,伐木工也不想浪費時間,於是忙走去幹活了。

    農夫琢磨著這句話,迴到田裏,看見了妻子真正田邊等他。農夫走過去,妻子急匆匆的說:“不好了,剛剛我聽別人說,今年村長準備一年收三次糧食。”

    “啊,不是吧。我們沒糧食啦!”

    “你快想想辦法吧!”

    農夫兩話不說,忙轉身向田裏,他跟那些人一樣,都不在乎村長的死活了。

    第二天,人們又很早起來了。他們像往常一樣,不斷地工作著。昨天村長沒來,但他們沒有一絲的鬆懈。他們都活在恐懼之中。鞋匠很早就拿起那雙皮鞋在哪裏使勁地刷,裁縫的衣服改了又改。每個村民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們在想著村長的到來。

    農夫也幾乎忘記了村長已經死了,偶爾想起來就被眼前的恐懼所迷茫。

    今天的陽光照舊,這幾天都沒有下雨。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

    村長都沒有出現。

    但村民的生活依舊,他們像被洗腦了一樣。

    不知道到那一天,他們才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村長是死了,但有些東西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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