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由分說地讓受在原地等著, 自己匆匆走出臥房, 一邊吩咐司機準備車子,一邊撥通了經紀人的電話:“你怎麽迴事?為什麽不向我匯報?”

    經紀人心裏苦啊。

    他總不能說“因為你家那口子自己不讓我匯報”吧。

    不過就算他不說, 攻也猜到了。

    攻換了個問題:“好好的怎麽會暈倒在片場?他最近的行程是怎麽安排的?”

    經紀人:“最近確實比較忙,但是行程都是給您過目過的,為了保持他的曝光度……”

    攻:“那怎麽至於——”

    攻想說“那怎麽至於把人累倒”, 卻突然反應了過來。

    攻:“他在片場是什麽表現, 你看過嗎?”

    經紀人心裏“咯噔”一聲,當即知道這口大鍋是躲不過了:“沒有,都是助理跟去……”

    攻陷入了沉默。

    經紀人慌忙開始檢討。

    攻:“算了, 說到底是我的錯。”

    他當初告訴受, 這片子注定被犧牲, 不必認真去演,要把力氣花到別的事情上。受沒有提出異議, 而且接下了經紀人見縫插針安排的所有通告。

    所以, 攻雖然在忙碌中無暇顧及那頭,卻想當然地認為受聽從了自己的建議, 合理分配了時間精力……

    “合理分配”。

    他沒有從受的角度掂量過怎樣才叫“合理”。說到底,這個計劃從最開始就是他的一意孤行。商人可以放棄項目, 但一個演員如果等了半輩子才等來演戲的機會,又怎麽可能有半點敷衍?

    可是受這段時間的疲憊那麽明顯,卻從未提過一句, 也沒有拒絕任何一個通告。那顯然不是為了他自己——攻非常明白, 受是不可能在乎曝光量這種東西的。

    他是為了攻。

    他希望自己事業上的進步能為攻帶來利益, 或者至少抵消虧損。

    攻想起來了,這才是對方昨天所說的“盡力補償”的真正方式。

    司機已經將車開到了門口。

    攻朝大門走去,路過客房時一眼掃見了受昨天放進去的行李箱。他想到正好要帶些日用品過去,便打開了那箱子。

    攻:“……”

    電話裏的經紀人還在一疊聲地沉痛道歉。

    攻截口問:“他去外地錄節目的那天,戴領帶了嗎?”

    經紀人愣了愣:“沒有,那節目嘉賓都是便服。”

    攻:“知道了。”

    攻掛了電話。

    行李箱裏的那條,毫無疑問是自己的領帶,前幾天還放在衣櫃裏。可是受明明有常用的領帶,為什麽要帶自己的?

    攻拎著受常用的洗漱用品趕到醫院,走進了病房。

    受已經開了燈,穿戴整齊地坐在床沿,抬頭看著他。

    受:“抱歉,害你這麽晚還跑一趟。”

    攻:“……沒事,你坐著幹嘛?快躺下。”

    受之前說要談話,此刻卻正襟危坐著半晌開不了口。攻望著他蒼白的臉色,忽然意識到他在掩飾緊張的情緒。

    是因為自己那兩條的短信吧。

    對受來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連提出談話都已經鼓足了勇氣。

    攻的心髒微微刺痛,上前抱住了他:“對不起,我剛剛才知道……”

    受:“不不不,是我矯情沒跟你說。”

    或許是從攻的懷抱裏獲得了一絲初始動力,他笨拙地打開了話頭:“那是我的毛巾嗎?謝謝你帶來。”

    攻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洗漱用品:“從你行李箱裏拿的。”

    受聞言一怔,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麽,老臉一熱移開了目光:“對了,你的領帶,我借去當了一次……嗯,護身符。”

    攻先是呆滯了幾秒,然後猝不及防地一陣胸痛,仿佛被什麽鈍器擊中了心髒。

    一個人出遠門時要懷著什麽心情,才會把另一個人的物品當作護身符帶在身邊?

    攻:“喜歡的話就留著吧,送你了。”

    受低了低頭,沒有接這個茬,卻像下定決心般吸了口氣:“你說要改變關係,是要包養我的意思嗎?”

    攻:“……”

    攻果斷搖頭:“不是,我氣昏頭了。”

    受:“那麽,是分手的意思?”

    攻:“……不是!當然不是!”

    受仿佛鬆了口氣:“那就好。包養也沒關係,隻要不是不要我了就行。”

    攻:“……”

    受又想了想:“昨天你說,你要的不是我那種補償方式。那你要的是什麽?無論是什麽,我都可以做。”

    即使是剛認識的時候,受也沒有出口過這麽卑微的話。

    攻幾乎因此而感到窒息。

    然而奇怪的是,說著如此卑微的話語,受卻露出了溫柔的笑意:“我最怕的就是你什麽都不再索求、不再渴望……那樣的話,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攻聽不下去了。

    自己究竟幹了什麽事,才把人逼成了這個樣子?

    攻痛苦地抱緊了受:“聽著,你不欠我什麽。你不欠任何人的。”

    受:“不,不是因為虧欠。以前我都是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的,但是這一次不是。”

    攻:“那是為什麽?”

    受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如此反複幾次,他像是扳動了某個開關般脫口而出:“硬要說的話,是因為我聞著你的領帶硬過。”

    攻:“……”

    攻在目瞪口呆之餘,隱約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很久之前,自己也對受說過類似的話。

    受小心地觀察著攻的臉色,見他沒有反對,才說下去:“就像那時你對我好,也僅僅是因為喜歡我。最近有個人勸我為自己活一次,我就盡力設想了一下,拋開其他一切,我到底要什麽。”

    受慢慢迴抱住了攻:“你給我的愛已經非常多了,夠我活一輩子了。換我來愛你,行嗎?可能需要你教教我,但我會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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