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進駐總裁辦公室後,在工作態度上並沒有明顯轉變。

    他依舊維持著一貫的行事風格。攻交代任務,他就會第一時間動起來,高效率零失誤地完成。

    而在完成後的下一秒,他就會像斷了電般,“咵唧”一聲坐倒在辦公室角落的桌子後,假裝自己是一株盆栽。

    隻要攻不跟他說話,他可以一整天都不發出任何聲音。

    攻每次從手頭的公務裏抬起頭,看見那張神遊天外的鹹魚臉,都覺得辣眼睛,恨不得在他的桌子上刻個“早”字。

    攻雖然招了受當助理,倒也不需要他做多少事。

    攻年輕時風流成性,如今帶一個比女兒還小的美女秘書在身邊,即使不真的幹什麽,也是種個人形象的昭示。他女兒屢次抗議過這一點。

    現在女兒在戀愛一事上聽了攻的話,所以攻也略作妥協。

    女秘書分了些瑣事給受,自己則去負責其他業務。

    攻的女兒對他的這個新助理表示了高度首肯。

    攻的兒子則在這周的例行匯報結束後,轉身走出房門之前,麵無表情道:“父親。”

    攻:“……”

    攻點點頭:“什麽事,壯壯?”

    被報複性地喚出小名的兒子嘴角一抽,臉色愈發冷淡了下去,緩緩朝角落裏的受望去了一眼:“父親,請注意公眾形象。”

    攻:“?”

    這不正是為了注意才招的人嗎?

    兒子離開後,攻又打量了一下受,皺起了眉。

    他之前看慣了受這一身醃鹹菜似的打扮,竟然沒覺得違和。此時方才意識到,以後受是要跟著自己出現在各種對外場合的——比如三天後的股東大會。

    攻叫了受一聲:“你今天下班後,去理個發,然後給自己買身西裝。定製來不及了,就買成衣吧。”

    受轉過頭,茫然地看著攻。

    攻:“發型我給你幾張參考圖,西裝我給你列幾個牌子。”

    受依舊茫然地看著攻。

    攻:“怎麽?”

    受:“報銷嗎?”

    攻:“……”

    攻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你沒搞明白,作為總裁助理,維護自身形象是你的工作職責之一。”

    受:“不報銷嗎?”

    攻:“……”

    攻額頭青筋跳起:“我已經給你漲了三倍工資,你每天就幹這麽點破事兒!”

    受仿佛沒有察覺他的脾氣,自顧自陷入了沉思:“不報銷的話,我能淘寶一下高仿嗎?其實看著也差不多……”

    ……

    攻給自己倒了杯涼水,一口灌下,才勉強找迴心平氣和的聲音。

    攻無力道:“……報銷,報銷。”

    受:“哎,謝謝老總!小的下班就去。”

    受拿著老總的錢,再也不心疼,出門打了個的,找了家高端理發店,點了位最貴的kevin,折騰了一小時。接著又直奔攻交代的品牌男裝店。

    翌日受來辦公室報到時,已經改換了行頭。

    受:“老總,這樣行麽?”

    攻神情複雜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攻:“你穿正裝的時候,能不能給我抬頭挺胸?”

    受聽話地挺了挺。

    攻又將他腳打量到頭,無力道:“就這樣吧。”

    攻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有人穿著如此挺括的正裝、光亮的皮鞋,看上去卻依舊是一條鹹魚。

    這簡直是人類未解之謎了。

    受轉去洗手間,對著鏡子撥了一下新剪的頭發,凝視著自己的臉。

    二十年了,生活將人刀削斧劈,雕刻出了另一副模樣。

    不會有人認出來的,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若不是生計所迫,確實需要這翻了三倍的工資,他可能真的會選擇滾蛋。

    在那個年代,他被醜聞逼到退圈,又被導演攔在家門外,不得不另尋生計與住處。

    八卦無論在何時都是傳得最快的。他的家人朋友很快就都聽見了傳聞,紛紛與他斷絕了往來。就連養子同學的家長都鬧到學校,要求學校趕走“那種人的小孩”。

    他走投無路,改了身份證上的名字,帶著養子輾轉流浪了好幾個城市,換了無數沒有合同的工作,有時能討到工資,有時不能。

    直到幾年之後,人們逐漸遺忘了當初的醜聞,也認不出他的麵容了,他才在這個城市安頓下來,從頭學習,成了一個小會計。

    那時候,攻的公司初具規模,卻還沒有成為今日的龐然大物。受在此工作時,曾經遠遠看見過總裁的臉。

    受立即認出了那張相當英俊的臉。畢竟他每做一次噩夢,就會重溫一遍當時的場景。

    他還記得,當自己全身□□地被拋到攻身上時,攻嫌惡地推開了自己。

    那避之不及的眼神,反而令他感到安全——攻與那胖子不是同一類人,這就夠了。

    從那之後,受就安心地躲在攻這公司的角落裏,日複一日地朝九晚五。

    他不敢跳槽,也不敢升職。他小心謹慎地避開一切嶄露鋒芒或拋頭露麵的機會,於是這種沉默與逃避漸漸成為一種本能,成為自身氣質的一部分。

    沒有什麽抱負,沒有什麽指望,每年生日的許願都是“平安無事到老”。

    直到現在。

    股東大會當日,受亦步亦趨地跟在老總屁股後頭,悶聲不吭地拎包倒水遞文件。接待廳裏有人找攻寒暄,他就退開幾步低頭數地磚。會議室裏攻上台講話,他就走到陰影處cos盆栽。

    一天的會議結束,一切都很順利。

    攻站在大門邊送客,受在他身後繼續數地磚。

    攻的女兒走了過來,與攻說了幾句話後,無意間看了受一眼。

    女兒:“不錯嘛,大變樣了。咦,你長得有點像……那個那個……”

    攻:“?”

    受臉色一白。

    女兒:“啊,想不起來了。”

    攻:“……”

    攻心虛地想:難道我果然還是幹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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