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


    按照朱雄英臨走前的部署,今天正好是稅務院開門,為商戶登記的日子。


    隨著幾聲緊鑼密鼓的鞭炮聲,一塊紅布被扯下,露出稅務院三個大字。


    “從今天開始,稅務院正式成立,為城中所有商戶登記注冊,並推行商稅新政一十稅二。”


    “未經登記者,一律不得經營。”


    “私自營業者,或未按要求上繳稅務者,沒收所有財產充公。”


    “現在請大家有序排隊,一個一個來!”


    稅務院門口,數名官員一字排開,認真為眾人介紹著稅務院的職責。


    之後他們紛紛退向兩側,給眾人讓開道路。


    今天第一天開門營業,這儀式感必須到位。


    ……


    可是過了許久,始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進入稅務院。


    “還有序排隊?”


    “還一個一個來?”


    “你看看這裏有一個人去登記嗎?”


    “既當表子,又立牌坊,這麽高的稅收,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你說這些話,自己都感覺臉紅,還怎麽讓別人接受?”


    漸漸的對麵人群中傳來陣陣冷笑,場麵一時間陷入尷尬之中。


    與此同時,就在剛剛鞭炮響起的那一刻,這城內所有的商鋪幾乎同時關門謝客。


    “對不起了各位!”


    “現在朝廷出了新政,商稅太高,我們再幹下去,褲衩都賠光了,所以隻能關門,再想其他營生。”


    “大家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他們一個個都關了門,百姓手裏想賣的東西賣不出去,想買的生活用品也買不到。


    一時之間,整個應天城人心惶惶,民怨四起。


    “那些當官的到底想幹什麽?”


    “把商戶們都趕走,我們怎麽活?”


    “一十稅二,這朝廷這是窮瘋了嗎?”


    “都說元朝剝削,視人命如草芥,他們又在幹什麽?”


    “這大明才建立二十幾年,還沒過幾天安定日子,就又開始瞎折騰,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反對朝廷新政的聲音越來越多,形勢也愈演愈烈。


    醉仙居二樓。


    此刻劉老爺等數人靠窗而坐。


    看著街道上一個個緊閉店門的商鋪,和那些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百姓,他們悠閑的喝著茶,一臉的幸災樂禍。


    “現在城內百姓已經出現慌亂,朝廷束手無策,照此情形,最多三日,朝廷就會派人和我們談判!”


    劉老爺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那味道似乎極好,肥胖的臉上滿是得意。


    “快點兒結束吧!”


    “可別老這麽鬧下去!”


    此時張記糧鋪的張金定,突然有些坐立不安的開口。


    “馬上已經進入雨季,天又越來越熱,時間一長,我怕我那些米麵會發黴或是長蟲子。”


    “而且我那裏還有幾十名夥計,即便不開門做生意,他們的工錢我也得照付。”


    “若長此以往,我怕朝廷還沒找我們,我自己先熬不住了。”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他們這裏有開酒樓的,也有賣吃食的,自然不願意打持久戰。


    因為這吃食和布匹等物品不一樣,布匹隻要防護得當,你放上三年五載,也沒問題。


    可米麵無論你怎麽防護,到了第二年,即便不壞,也必然會大大的跌價。


    更別說一些應季的蔬菜水果之類。


    “小不忍則亂大謀!”


    劉老爺不慌不忙,再次用他那一雙肥厚的大手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


    “想想那一十稅二和六十稅一的區別,你感覺你們還能不能撐得住?”


    此言一出,先前還垂頭喪氣的張金定等眾人,頓時鬥誌昂揚。


    “能!”


    “如果真能達到六十稅一,別說三天,十三天我也能給他撐下去。”


    奉天殿。


    倘若這種事發生在其他地方,又或是一些偏遠地區,隻怕數日時間都很難傳到皇宮,甚至都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傳到皇宮。


    可偏偏這個試點,這次慌亂,就在應天,就在天子腳下。


    所以當天的朝會還沒有結束,消息就傳了過來。


    “啟稟陛下,憑虞王殿下的才智,如今商戶們集體罷市抗議,必然在他的預料之中。”


    “臣建議將虞王殿下請來,看看他有何良策!”


    文武百官束手無策,最後隻能選擇再請出朱雄英。


    而且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當初朱雄英不聽眾人勸阻,硬要推行這新政,如今出了亂子,自然要讓他過來嚐嚐苦果。


    “虞王已經於兩日前離京,至於去了哪裏?又何時迴來?咱也不知道!”


    朱元璋此言一出,在場文武百官頓時全懵了。


    “兩日前,這不就是剛剛決定實行新政的時候嗎!”


    “前腳提出推行新政,後腳你就不見了人影。”


    “這兩件事情,想不讓人將其聯係到一起都不可能!”


    “你這是想幹什麽?逃跑了嗎?”


    “堂堂大明皇孫,敢公然這麽無恥?”


    “沒事的時候耀武揚威,頤指氣使,有事了第一個跑路!”


    “受教了!受教了!”


    “不過這樣倒也不錯,不管那些商戶怎麽鬧,他們要的隻是利益,隻要我們肯讓利,他們就會迴來,所以此事處理起來並不難。”


    “反倒是那虞王,經曆了這件事,他還有什麽臉麵麵對文武百官,還有什麽臉麵在奉天殿上頤指氣使。”


    眾文武百官在台下小聲議論,當然這一切他們可不敢讓朱元璋聽到。


    否則以這位對朱雄英的寵愛,以及他那暴躁的脾氣,在場的文武百官誰也別想好過。


    拋開他們各自心中的小九九,其實事到如今,朱元璋都有些懵了。


    他雖然知道朱雄英推行新政,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臨陣逃脫。


    也知道,朱雄英手裏還有沈家這張王牌。


    可事到如今,難道沈家還不該出來收拾殘局嗎?


    再晚,可就真的要天下大亂了!


    俗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別看那些百姓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可你若是真把他們逼急了……


    迴顧曆史,因為農民起義被推翻的政權,那絕不在少數。


    不過此刻朱元璋心中雖然這樣想,但一想到自己的那個大孫子,出於本能,他還是選擇了相信。


    相信他那個大孫子,能夠處理好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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