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沉吟了一番。

    李值這首詞不管從立意還是構詞上都是上佳,如果非說要有什麽瑕疵的話。

    他開口對李值說道,“這首詞已經算是上上之作,如果非說瑕疵的話,便是太過刻意。”

    李值一怔,說道,“刻意?”

    陳寧點點頭,對他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首詞應該是你看過我的《明月幾時有》之後,也想做一首格律相同的詞,先定下格律,再選定的題材對不對。“

    李值點頭道,“沒錯。”卻不知道陳寧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這樣便會影響到他的詞?

    陳寧接著說道,“這種作詞的方法其實很常見,先有命題,或者是先有格律,然後再根據命題和格律填詞,完全沒有問題。

    可是這樣作出的詞有傳世之作,卻非常之少。”

    陳寧話音一落,在場眾人仔細一想,還真是。

    在吳國曆史上,真正的傳世之詞,沒有幾首是在命題後做出來的。

    馮致遠看向陳寧問道,“你一說,好像還真的是這樣,這是為什麽?”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陳寧等著他的解釋。

    陳寧環視眾人,一字一頓地吐出兩個字,“刻意。”

    “刻意?”

    眾人迷惑。

    陳寧繼續解釋道,“沒錯,就是因為刻意。

    不管是固定命題,還是固定格律,都會將作詞之人限定在一個框架中,這樣作詞之人就會受到一次限製。

    而後,對一個命題和格律長時間的研究,修改。

    為了創作而創作,創作出來的詞雖然是細致的,是嚴謹的,是構詞精美的,是名副其實的好詞。

    卻唯獨缺了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靈感!”

    他繼續說道,“一首好詞,不單單要體現在構詞和立意上,更重要的是作詞之人當時的心緒,是詞中那一刻的靈光一現。

    那靈光一現,是詞人思想的迸發,是他當時的感悟,是福至心靈匯成的文字。

    那樣的詞表現出來的情感才是剛剛好,渾然天成,多一分則溢,少一分則缺。

    詞,歸根結底是對情感的抒發,當將作詞變成一種刻意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瑕疵。

    李兄你再觀你這一首《兵扣臨銅關》,是不是感覺在情感的抒發上有些太過用力,導致整首詞的基調過於高昂,反而讓金戈鐵馬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殺戮暴戾之氣。

    當然,每個人的見解不同,這隻是我自己的一些看法。”

    別說,陳寧這番話說完,眾人在看向李值的詞,竟真的和陳寧說的一模一樣,感覺他在這首詞的情感表達上確實是用力過猛了。

    李值頓時恍然,看向陳寧拜謝道,“今日聽陳兄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深有感悟。

    陳兄說的對,詞是用來表達心緒,不應該過於刻意的填寫,是李值愚鈍了。”

    陳寧看李值一副受教的樣子,心中不忍,忙道,“李兄不必如此,隻是一些愚見,彼此共同交流而已。”

    李值這首詞真的如同陳寧所說這樣嗎?

    刻意,確實是有的,但是絕對沒有陳寧說的那麽嚴重。

    至於為什麽陳寧說完後,眾人看向李值詞中確有殺戮暴戾之氣,說到底其實隻是被陳寧的話引導了而已。

    當然,陳寧說的也不無道。

    真正的好詞好詩,通過他人命題而做出來的也有,但還是那種詩人發自內心抒發情感所做的更多一些。

    就像是陳寧前世那位被稱為“詩仙”的李白。

    他為什麽能夠“鬥酒詩百篇”,因為酒後吐真言,寫下來的都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李值繼續請教道,“陳兄,我還有一事請教,自《水調歌頭》後,我將陳兄的詩詞都仔細的研讀過。

    此時想來,正如陳兄所說,陳兄的每一首作品都和當時的情境異常契合,是當時心緒的抒發。

    《長相思》據說是贈與穆雲玉姑娘,詞與名和,人與詞和。

    《秋夕》更是處處描物,實則言情,讓人讚歎。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自是天上之詞,不必過多綴敘。

    李值隻想請教,陳兄是如何能夠時時有靈感能夠得出這麽多好詩詞。”

    陳寧對李值說道,“說起這個,你其實隻看到了我寫出的好詩詞,卻不知道暗地裏我練習詩詞的宣紙怕是能夠填滿一間屋子。”

    眾人麵色一震,看向陳寧或驚訝,或懷疑,或恍然。

    陳寧心道,不好意思了各位,為了鋪墊一下,暫時讓我先吹一波。

    他接著道,“靈感不常有,但是每個人每一天麵對不同的事物,心中都會有所思緒。

    如果能夠將心中的思緒用詩詞很好的表達出來,而在表達的過程中,又能夠不自禁的迸發出靈感,那不就行了?

    這完全是可以實現的,但是卻需要大量的練習。

    舉個例子,曾經的我,吃飯的時候看到了桌上的米飯,便以米飯作詩一首。

    走在路上,看到孩童,便以孩童作詩一首。

    有好友來來訪,便以好友作詩一首。

    如此長時間的練習,如今我已形成本能,不管何時何地,以何為題,都能夠借物言誌,表達內心的思緒。”

    陳寧這一波吹的可以說是天花亂墜,吹的在場眾人頭發蒙。

    難怪,難怪他剛剛說他以前練詩的宣紙能夠堆滿一間房。

    李值敬佩的看向陳寧,道,“李值受教了,果然自古無捷徑,陳兄的努力和堅持才是我李值應該學習的。”

    陳寧拱手道,“李兄客氣了,有誌者,事竟成。”

    就在人們都為陳寧的堅持感歎時,一道弱弱的聲音出現,“我怎麽感覺有點言過其實了。”

    這話一出,在場頓時鴉群無聲,所有人都看向說出這話的那位學子。

    那學子頓時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陳寧笑了笑,對他說道,“我能理解你。”

    他看似是在為這人解圍,實則他自己心中對這人萬分感謝。

    質疑的好啊!

    這學子一質疑,陳寧正好順其自然,借著剛剛的由頭,以仙人釀為題,作詞一首,達到宣傳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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