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伍中正

    雨水下了一場雨,是開春後的第一場大雨。

    眼前的雨,嘩啦嘩啦的。羊可沒有想到,雨水的雨會這麽大。

    雨水前夜,羊可心裏窩著一股氣。她覺得那股氣不發出來,憋得難受。

    羊可的氣來自男人。雨水前天,男人在鎮上的茶館跟一些晃蕩的青年一起玩牌,一次輸掉了一把錢。

    男人本來不在牌桌上玩的,那些晃蕩的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刺激著羊可男人。一個說,怕女人!肯定怕女人!肯定不敢玩!另一個說,玩玩,玩小一點的牌。還有一個說,要不到牌桌上試試?

    鎮上的茶館除了喝茶外,還發揮著賭場的作用。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茶館。男人開始先玩小的。後來,那些人就刺激他,說玩小了,不刺激。男人就夥著那些人玩大了。在牌場上,男人手中的錢,像一捧捧從手中滑落的穀子。天還沒黑時,他輸掉了一把錢。

    男人的那把錢是羊可賣穀跟賣棉花的。羊可種了大片的水稻和棉花。羊可把那些水稻收迴來,再把那些棉花摘迴來。那些水稻占據了她的一間屋子,那些棉花又占了她一間屋子。她看著屋子裏的水稻和棉花,就開心地笑。有一天,她跟收購水稻和棉花的販子談好了價錢,留下口糧和彈被子的棉花後,就把剩下的都賣了,羊可就有了一把錢,她把那把錢讓男人揣著,讓男人也感受那些水稻和棉花給他們帶來的激動與溫暖。

    男人迴來前,他看見那些贏他錢的青年一個個在放肆地笑。他覺得每一個青年的笑就是一把刀,深深地紮在他的胸口。羊可男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茶館,然後,狠狠地“呸”了一口。

    男人跌跌撞撞地往家趕。

    男人迴到家時,精神很差。

    羊可問,那把錢呢?

    男人低著頭說,輸了。

    羊可說,你怎麽就敢玩牌?羊可沒有想到,揣著一把錢的男人,偏偏就把錢輸掉了。羊可覺得,男人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男人抬起頭,像拔出了胸口的刀,漸漸來了精神。

    他大聲吼:好多人在玩牌,我就不能玩?再說,人家那些話難聽死了。男人越說越有理。

    羊可越聽越氣。

    羊可晚飯沒吃,就上了床。

    床上,輸掉了一把錢的男人鼾聲四起。

    夜裏,就下起了雨。

    羊可心裏的一股氣越憋越大。

    羊可想好了,她要男人要迴輸掉的錢,要不就報派出所。

    羊可早早地起來,一把拉開蓋在男人身上的被子。男人說,你讓我睡會兒,今天雨水了,過不了幾天,就要在田地裏忙活了。

    羊可說,不睡了,跟我到鎮上去,把輸掉的錢要迴來。不然,就報派出所。

    男人不依。

    男人說,錢輸掉了就輸掉了,往後再掙。你要是到鎮上去鬧,錢不但沒有要迴來,還丟人,讓人家說自己輸不起。

    羊可說,我們家是輸不起,你要不去,我去。

    男人說,你要去,我就要揍你!

    羊可說,你就算揍我,我也去!

    男人很氣憤,一巴掌扇在了羊可的右臉上。

    羊可的臉上火辣辣的。

    嘩啦嘩啦,雨一直下著。羊可沒有穿雨衣也沒有撐傘,火辣著臉走出了家門。羊可沒有想到,雨水的雨會這麽大,遮沒了視線。

    羊可去了鎮上。羊可在去鎮上的路上發誓,她一定要要迴那把錢。

    羊可一身雨水的到了鎮上。

    羊可去了派出所。

    羊可一身雨水的到了派出所。

    羊可在迴來的路上發誓,一定要離開自己的男人。她不想再這麽窩囊。

    羊可迴來時,渾身濕透。她把男人輸掉的一把錢放在了桌上。羊可覺得,她不是放著那把錢,而是放著金黃的稻穀和潔白的棉花。

    男人對羊可的迴家沒有表現出高興。

    男人見著那把錢後也沒有表現出高興。

    羊可在家裏仔細地清理衣服。

    羊可把要離開男人的想法說出來了。羊可說,脾氣臭的男人,來吧,再給我的左臉一巴掌,讓我再感受一次火辣的感覺。

    男人覺得眼前的女人非常強大。男人握了握拳頭,最終下不了手。

    羊可翻出一件大紅的襖子穿在身上,在鏡子前照了照,沒有覺得哪地方不合適後,提起箱子,走進了雨中。

    羊可自己記得走出家門的日子是雨水。

    那把錢仍舊放在桌上。男人先看了那把錢一眼,再看著羊可出門的。他沒有想到,雨水的雨會這麽大,遮沒了視線。他再也看不清羊可時才明白,是自己的一巴掌打走了自己的女人,也輸掉了自己跟羊可的一段感情。

    那把錢,男人狠狠地甩進雨裏。

    很快,那把錢花瓣一樣地落下。

    很快,每一張錢,讓雨水的雨,輕輕地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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