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楚休背著書箱,迴到了常來客棧。


    客棧大堂裏已人滿為患,各種喧鬧聲紛至入耳。


    “那兩位先生在公子的房間隔壁開了間房。”路過櫃台時,嬌豔的老板娘低聲說道。


    楚休微微頷首。


    片刻。


    三人再次相見。


    楚休從書箱裏,拿出了五包藥材,和一壇陳釀。


    釀酒的工序很複雜,需要選料、製曲、發酵、蒸餾、陳釀、勾兌、裝壇等。


    若還在蜀州玉鼎觀,楚休自然會從選料開始,一步一步完成釀酒的所有工序。


    在這邊,他主要的目的是參加朱雀書院的會考,根本沒時間一步一步的釀酒,故而在下午的時候,他直接在一家老字號酒坊裏,購買了一壇烈性陳釀,接下來隻需將藥材以特定的比例和方式,勾兌進陳釀當中即可。


    “這五包藥材都是雙份,這壇陳釀是我用來勾兌藥材的。”楚休介紹道。


    端木夭夭輕嗯一聲,開始檢查藥材和這壇陳釀,確定藥材沒問題,陳釀當中不含藥效之後,便讓楚休檢查她帶來的藥材。


    “到時候判斷藥效高低,是由你我自行判斷,還是找人來判斷?”楚休一邊檢查著藥材,一邊問道。


    端木夭夭沉吟道:“我們自己就能進行判斷,若是出現分歧,便找人來試藥。”


    “找人來試藥?”楚休眉梢輕挑。


    端木夭夭道:“繁華並不代表祥和,長安城內,受傷、患病的人,每天都有。”


    楚休點點頭,沉吟道:“那就定在三天後吧。”


    “好。”端木夭夭自無不可,將藥材熬煉成藥,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楚休瞥了眼唐家寶,微笑道:“三天後,我會把機關圖紙給你。”


    “嗯。”


    唐家寶嗯了聲,心裏有點鬱悶。


    這場賭局,還沒開始,他感覺自己就吃了個悶虧。


    商定後。


    楚休留下了一半的藥材,又取走了端木夭夭帶來藥材的一半,起身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令他有些詫異的是,唐家寶離開客棧時,端木夭夭並未跟著。


    迴到房間。


    楚休點燃油燈,坐在圓桌前。


    圓桌上是一份文房四寶。


    跟端木夭夭的賭局,他其實並未多放在心上。


    近些年來,他搭配、熬製了太多的藥材,自認為所搭配的藥材,熬製後釀於酒,能夠最大的激發藥效。


    體內擁有天荒冰蠶的寒毒,自身就像是一個質檢設備一樣,藥效高低,他一試便知。


    真正令楚休有興趣的,是跟唐家寶的比試。


    “要是不趁機多做幾件好玩的東西,那就太對不起這次賭局了。”


    楚休嘴角含笑,打算假公濟私一迴,讓唐家寶多做一些零件。


    夜色愈深。


    紅袖樓燈火通明。


    夜晚,正是紅袖樓生意最火爆的時候。


    今晚的紅袖樓,比平日要安靜許多。


    一首婉轉的曲子,緩緩響起。


    大堂舞台上。


    數位舞姬翩翩起舞,嫵媚多姿。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婉轉圓潤的歌聲悠悠響起。


    客人裏的文人雅士們,紛紛一怔,豎起耳朵,認真傾聽起來。


    歌舞結束。


    不少客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砰!”


    一個年輕的公子哥直接往舞台上扔了一錠十兩的金子。


    “再來一遍。”


    公子哥大叫道。


    “砰!”


    “砰!”


    “砰!”


    不斷有人往舞台上扔金銀,均是在喊‘再來一遍’。


    二樓走廊上。


    老鴇柳媽媽眉梢輕輕挑了起來。


    她發現今晚的客人,格外的熱情大方。


    最令她驚訝的是,打賞舞台的,多是一些公子哥和文人雅士。


    其中,有位十分吝嗇的老熟客,這一次竟然慷慨解囊,直接打賞了二十兩銀子。


    “這首詞,難道真不一般?”柳媽媽犯嘀咕。


    歌舞再起。


    整座紅袖樓仿佛都安靜下來了,唯有歌聲、曲音在彌漫。


    在各處雅閣裏的客人們,也多是走出雅閣,憑欄而望,傾聽著歌聲、曲音。


    柳媽媽無法淡定了。


    這種情況,實在超出了她的預料。


    待第二遍歌舞結束。


    “砰!”


    “砰!”


    “砰!”


    一位位客人,毫不吝嗇地往舞台上扔著金銀。


    “再來一遍。”


    “再來一遍。”


    “再來一遍。”


    不斷有人高唿,形色興奮激動。


    “名曲誕生了。”


    有略通文采的老嫖客眼睛發亮。


    柳媽媽也激動了,瞧著舞台最深處、含笑撫琴的香君。


    她知道,紅袖樓要出現一位新頭牌了。


    “這七八千兩銀子,花的值啊。”柳媽媽輕笑,她不懂詩詞,不通曲調,但卻能夠看懂客人們的狂熱。


    尤其,能令那群小氣吝嗇、又喜歡對姑娘們的歌舞吹毛求疵的文人們,這一次竟都顯得格外的大方。


    朱雀書院。


    後山。


    一座裝飾華麗的高閣裏。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一童顏鶴發的老者,沉吟許久,輕聲道,“倒是一首至少能流傳百年的佳作。”


    “不過…”


    童顏老者話鋒一轉,自信一笑:


    “跟我的著作比起來,還是差了幾籌的。”


    他姓馮。


    朱雀書院馮院長的馮!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錯,錯,錯!”


    “無論是文,還是武,我都是第一。”


    馮院長得意一笑,隨後右手輕輕一挑,高閣深處的牆壁上,一塊手心大小的青色玉牌淩空而來。


    在玉牌正麵,刻有兩個血紅色的字:


    朱雀。


    “小家夥,會考之前,可別死了。”


    “武道一途,我早已無敵十九州;文之一道,卻一直沒得到公認,希望你能多出佳句,到時再敗給我…嘿嘿嘿。”


    馮院長嘿嘿笑著,心情愉悅,哼起了古老的歌調。


    刻有朱雀二字的青色玉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大殿之中。


    “……”


    常來客棧。


    正在專注於畫圖的楚休,並未察覺到有一塊青色玉牌自半開的窗外閃入房中,最終落在了床頭繡枕旁。


    直至夜半時分,他打算就寢之時。


    “這是……”楚休眸光一凝,拿起這塊青色玉牌,一眼就看到了玉牌上的‘朱雀’二字。


    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端木夭夭、唐家寶。


    這兩人便是出自朱雀書院。


    “是他們留給我的,還是說他們曾偷入我的房間,不小心……”


    楚休凝眉沉吟,搖了搖頭。


    覺得以端木夭夭、唐家寶的身手,不至於丟下這樣一塊玉牌,尤其還是在枕頭邊。


    若是他們主動留下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太大。


    傍晚三人才剛見麵,如果真想給這一塊玉牌,沒理由不當麵給。


    私自潛入別人的房間,可絕不是什麽君子所為。


    認真思忖片刻…


    “還是等明早去問問端木夭夭吧。”


    這種事情,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開誠布公,當麵問清。


    經過一夜的發酵,紅袖樓的香君火了。


    一夜之間,她的身價暴漲。


    本就長得天香國色,如今又有一首名詞傍身,香君隱隱取代了紅袖樓的花魁,成為了紅袖樓新的頭牌。


    今宵酒醒何處!


    這是紅袖樓為【雨霖鈴.寒蟬淒切】起的新名字。


    不得不說,這個新名字,極大的提高了紅袖樓的知名度。


    清晨,曦光微醺。


    常來客棧升起了道道炊煙,肉包的香氣,淺淺蔓延。


    楚休起了個大早,簡單洗漱後,便在房內修煉起拔劍術。


    聽到隔壁響起開門聲,當即收劍入鞘,快步走出房門。


    還站在房門前的端木夭夭,停下腳步,鳳眸微眯,看向了楚休。


    這男人,想幹嘛?!


    她可不信,兩人會這麽有默契,一起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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