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為了救火,村民們給倉庫裏潑了大量的水,足有腳麵那麽深。


    此時這些水都已結成了冰,劉平安帶著人把這些冰塊鏟出來。


    還有兩間庫房被燒塌了,劉平安就讓人用木板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蓋了兩間。


    到了第四天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風陽就帶著吳傳水出了門,來到風雲商場找到路嘯宇,然後在大家還沒從被窩裏鑽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趕到了難民村。


    風陽找來了劉平安,讓他把倉庫打開,然後獨自進去逛了一圈又出來了,並重新把倉庫門鎖好。


    負責看倉庫的牛傳剛老頭子,則是小心翼翼的全程陪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知道自己惹禍了,由於他的失職,讓紡織作坊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他實在是無顏麵對風東家和劉東家啊!


    現在對他的處罰決定還沒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留在這裏繼續看倉庫。


    對於他來說,獲得這份工作真的很不容易。


    他年齡已經不小了,下地幹活也種不了多少糧食,恐怕連自己都吃不飽。


    而且他還是個老鰥夫,老婆子和一雙子女都在從西蜀州逃荒來此的路途中相繼死於疾病和饑餓。


    就他這麽一個孤獨的老人,幾乎都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若是遇到好心人,或許還能接濟他一下,給他一口飯吃。若是遇不到好心人,恐怕他不是凍死就是餓死,反正離死不遠了。


    好在他運氣不錯,遇到了劉平安,聽說他這情況之後,就在倉庫旁邊給他建了一座磚瓦房,和難民村裏那些小院子一樣,讓他和另一個也是無兒無女的老頭子一起看守倉庫。


    他們倆分成兩個班次,日夜守護著這裏。


    劉平安不僅給他們發月錢,讓他們不用下苦力也能有收入,而且還承諾如果他們得了病,紡織作坊會出錢給他們治病。


    像這樣好的東家和差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很多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都願意幹這種差事,更別說他們兩個無依無靠的老頭子了。


    這讓他們倆看到了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也十分珍惜這份差事。


    另外那個老頭子叫做麻良才,是從北涼州的北坦城逃難而來的。他的女兒在北坦城被攻破的那一天,被大匈國的士兵糟蹋而死。


    他帶著兒子和老婆逃難出來,半路上卻又在三岔口附近遭遇了山匪,將他們洗劫一空不說,還把他的老婆子給殺了,將他的兒子擄上山去,至今生死不知,隻剩下他一個糟老頭子了。


    差不多的遭遇,讓牛傳剛和麻良才這兩個同命相連的難兄難弟,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因此關係極好,互相幫助和照拂,並且約定無論誰先死了,就由另一人給他料理後事。


    麻良才的年齡略大,平時就上白班。


    牛傳剛略微年輕幾歲,就主動承擔起了夜班的責任。


    其實劉平安對他們的要求並不高,隻要每隔半個時辰就出來繞著倉庫巡視一圈即可,但給他們的月錢卻並不比青壯年的男子少。


    每天麻良才下班後,牛傳剛就出去巡視一圈,迴來以後反正也沒什麽事,老兄弟倆就喝點小酒,等半個時辰之後再出去轉一圈。


    但奇怪的是,自從發生了火災之後,麻良才就再也沒出現過,確切的說,是在滅火的那個清晨,他就已經失蹤了。


    他沒向劉平安辭職,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就連一向和他相依為命的牛傳剛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就這樣人間蒸發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劉平安曾經審問過牛傳剛,有沒有可能是麻良才在他喝的酒裏下了蒙汗藥,牛傳剛卻很堅決的否定了,說麻良才不是那樣的人,而且他也沒有這樣做的理由啊!


    ……


    此時牛傳剛正亦步亦趨的跟在風陽和劉平安的身後,竭盡所能的迴憶和講述著當天晚上看到的事情。


    但他早就把這些事跟劉平安講過了,現在再講一遍也沒什麽新意,更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和線索。


    他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因此沒有懇求風陽和劉平安能原諒他,隻是等待著這兩位東家對他的審判。


    若是東家們開除了他,那他以後的生活就沒有著落了。難民村裏的人肯定也會嫌棄他、厭惡他、看不起他,到時候他就沒臉在難民村裏待著了,未來的日子會有多慘可想而知。


    但牛傳剛的心裏直犯嘀咕,有一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從紡織作坊剛一成立時,他就在這裏看守倉庫了,現在過去了兩三個月的時間,他的睡眠早已形成了習慣,用科學的話說就是生物鍾已經形成了規律。


    每天晚上,每隔半個時辰左右,即使不用別人喊他,他也能自己醒過來,然後出去圍著倉庫巡視一圈。


    可是在事發的那天夜裏,他竟然睡得很沉,一覺睡到大天亮,甚至連外麵的人在咋咋唿唿的救火這麽大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直到人們把他從小院子裏背出去時,他才醒了過來。


    他的住處就在倉庫旁邊,雖然挨得很近,卻還有好幾米的距離,所以就算他這邊失了火,也不會引燃倉庫。更何況他這裏還是完好無損的。


    這也是劉平安瞬間便排除了防火措施不到位這個因素的理由所在。


    風陽朝著吳傳水打了個眼色,吳傳水立刻上前一步,扣住了牛傳剛的手腕,給他號脈。


    吳傳水是個道士,而道士一般都精通煉丹、煉藥之道,而且因為道士經常要雲遊四海,所以也會隨身攜帶一些自製的藥物。


    因此,吳傳水的醫術雖然不像霍去疾那麽精通,但也可以算是半個醫生了。


    他把了一會兒脈,對牛傳剛問道:“你最近這兩天是不是精神不好,經常感覺精神萎靡、昏昏欲睡、食欲不振?”


    牛傳剛愣了一下:“你是怎麽知道的?我覺得應該是因為自己做了錯事,心情不好,而且老夥計麻良才又失蹤了,情緒萎靡,所以才會這樣的。”


    吳傳水搖了搖頭:“不,你是被人下了大量的蒙汗藥,至今藥力還沒有完全散盡,所以才會如此的!”


    “而且從那人給你下藥的用量來看,那人對醫術並不精通,甚至是一點都不懂。他給你下的蒙汗藥都足夠麻翻一匹馬了!”


    “你也算是個命大的,那人使用的蒙汗藥的勁力比較柔和,否則你都有可能睡死過去!”


    牛傳剛傻眼了,劉平安審問他時提到的那個可能性又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但他始終不敢相信是那個相依為命的老夥計坑害了自己。這是為什麽啊?沒有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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