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真、蕭娘子和楚南風三人一見這巨人的樣子,臉色都瞬間變了,這誠然就是噬血大法留下的傷痕,他們再熟悉不過。


    大量的血不斷從庫房中流淌出來,好像有人開了閘門,血腥之氣頓時隨風彌漫在整個比翼山莊。


    三人對望一眼,蕭娘子立刻解開了楚南風的穴道。楚南風踉踉蹌蹌地來到庫房門口,跨過巨人的身體,蹚著血水走進去——隻見雪洞一樣的房間現在變成了“血洞”,兩個巨人倒在血泊裏,身上也有多處深溝狀的撕裂傷,皮肉翻出,鮮血狂湧。


    在他們後頭,站著已經成了血人的辰兮。不知是不是血光映照的緣故,她的瞳仁泛著深紅色,連肌膚都隱隱泛著紅光。


    她麵色平靜如水,看見楚南風進來了,朝他微微一笑:“我懂了。”


    楚南風心裏一咯噔,輕聲問道:“辰兒,你懂什麽了?”


    辰兮正要開口,跟進來的唐真真已經尖叫一聲,又滿臉驚恐地指著她:“你...你...你怎麽會!...這不可能!...不可能!”


    蕭娘子麵色凝重地看著眼前的光景,她當初躲在方府書房外的樹上,親眼看見姬蘇瑤將“祈星玉璧”的玉髓交到辰兮手裏,並說“這是噬魂血經的全篇,還沒有人真正見過”...


    她知道唐真真正是因為斷章取義地偷練噬血大法,才屢屢落在走火入魔的邊緣,到現在根本不敢再運內功。若要徹底根治她身上的毛病,恐怕離不開辰兮手裏的這塊玉髓。


    此物說到底是巫山派之物,不過好在辰兮本也決定同他們一道迴巫山去,以辰兮的本事,加上楚南風的保護,玉髓放在她身上倒比放在自己身上安全,所以才一直沒有索要。


    想不到短短時日,竟讓她練成了噬血大法?——而且看這威力,竟不像是功法初成,倒像是有積年之功,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辰兮看見唐真真,目光亮了亮,頭微微一歪,用暗紅色的眼睛盯著她,好像在看什麽有趣的物件,淡淡笑道:“是了,我還有一些不懂的地方...不過,好在有你啊。”


    楚南風心裏越來越不安,小心翼翼地上前:“辰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辰兮越過他,向外走去:“我沒事,他們也沒死。現在止血,還來得及。”


    看著辰兮從麵前經過,唐真真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叫道:“你什麽時候偷學我起雲峰的武功?說,你什麽時候偷學的!你——”


    這一次蕭娘子沒有再伸手拉住唐真真。


    不過唐真真很快就把後頭的話咽了迴去,手也下意識地鬆開了,整個人都後退了一步。


    因為她看見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緩緩轉過來盯住了自己,咫尺之間,她看見那血色的瞳孔深處湧動著漆黑的波濤,好像一個深邃的漩渦刹那間將自己吸了進去。


    這絕不是人的眼睛...是魔,是妖...是自己從未見過,也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


    現在她能夠確定,無論有沒有什麽毒藥解藥,自己都絕不會再輕易招惹這個女人了。


    “你說,這是起雲峰的武功?”辰兮淡淡開口。


    唐真真渾身一哆嗦,小聲道:“不...我的意思是,這是巫山派的武功...”


    “這是巫山派的武功?”辰兮露出一絲笑容,“或許吧。”


    她徑直走出了庫房,看了一眼暈倒在地的周尋意,目光掃向化蝶。化蝶見到她的樣子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為周尋意推血過宮,解開了封閉多時的奇經八脈。


    長生倒是很鎮定,依舊笑著說道:“恭喜恭喜,貴客果然神功無敵,大獲全勝,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辰兮點點頭,淡淡地道:“我能走出來就是贏,出不來就是輸,這遊戲沒有平局,風兒就算把我的屍體搶出來,也是沒用的。”


    長生撫掌笑道:“不錯,貴客已經對敝莊的遊戲規則了然於胸,什麽陷阱也瞞不過閣下。”


    辰兮道:“我們可以走了麽?”


    長生笑道:“當然可以。還請諸位隨賤內去內室沐浴更衣,稍事休整,用過飯再起程吧!”


    辰兮點頭同意。眾人梳洗過後,在長生夫婦的陪同下享用了一頓極其精致奢華的菜肴。席間辰兮一言不發,楚南風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發現她的麵色雖然恢複如常,神情卻愈加平靜淡然,好像再也沒有什麽事能引起她的注意。


    蕭娘子三人倒是輪番提了好多問題,皆被長生和化蝶麵帶微笑、彬彬有禮地擋了迴去,什麽也沒問出來。


    化蝶早看出了唐真真的心思,笑問道:“小妹妹,就算沒有遊戲,你是不是也會心甘情願地留在比翼山莊?”


    唐真真稚嫩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抹複雜的神色,她低下頭輕聲說道:“如果能和心愛的人永遠相守,什麽地方,我都願意去的...”說完這話,眼眶就紅了。


    五人至傍晚方離開比翼山莊,長生和化蝶夫婦送到山莊門口,又在牌坊外久久佇立,直看到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暮色中,才慢慢迴轉。


    一路上化蝶依偎在長生身畔,輕聲說道:“相公...咱們這迴是不是太過頭了?我有點害怕...”


    長生的臉上此刻也不再有那種誇張的笑容,隻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不會的,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福祿壽三位兄弟還好嗎?”


    “都好,雖然傷得不輕,性命卻是保住了...”化蝶頓了頓,又道:“她沒有下殺手。”


    長生點點頭,又輕歎一聲,看向遠處暮色中的群山,沒有說話。


    化蝶小心瞅著他的臉色,輕聲道:“隻要單大哥不生咱們的氣就好...”


    “他生什麽氣?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執意要做的。”長生看著遠處,“隻是我不知道,他的背後還有沒有其他人?...我總感覺,他的耳邊一直有個人,在鼓勵他做出這些決定。”


    化蝶驚訝地道:“單大哥背後還有人?...咱們這些人的存在隻有少主知道罷了,如今少主已去,單大哥的背後還能有誰?”


    長生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先不去管他了,橫豎單紹秋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最近江湖上的風聲越來越緊了,聽說已經有人受到襲擊,蝶兒,咱們也得小心才是。”


    從山坡一路走下去,是一個小鎮子。天已經黑了,辰兮一行人找到一家簡陋的客棧,草草住了進去。


    楚南風和周尋意一間房。二人剛躺下,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人徑直走進來到屋裏的桌邊坐下,點亮了蠟燭——竟是辰兮。


    二人慌忙翻身坐起,幸好此處床鋪簡陋,他們都隻脫了外衣。周尋意滿臉通紅,低聲叫道:“你你你,你這是幹什麽?我還在這兒呢,你想找楚師弟,好歹等我出去啊!”


    楚南風站起身披上外衣,臉上也微微泛紅,尷尬地道:“周師兄不可胡言...辰兒,你找我們有事嗎?”


    辰兮道:“我找你。”


    周尋意跳下床胡亂穿上衣服:“我說什麽,是不是來找你的?我胡言,嗬嗬,我倒是想胡言!這大半夜的你們讓我上哪兒去啊?”


    辰兮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走。”


    周尋意叫道:“我沒這嗜好!”


    楚南風尷尬地拉住周尋意,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辰兮眉頭微皺:“我話沒說完,你們倆誰也不準走,坐下。”


    二人對望一眼,慢慢在桌邊坐了下來。周尋意用手指塞住耳朵:“行,你說,我不聽。”


    辰兮不再理會他,緩緩說道:“它們是相通的,風,噬血大法和赤煉玄冥掌,它們是彼此相通的。”


    隻這一句,周尋意已經把手從耳朵上拿了下來:“你說什麽?...赤煉玄冥掌,那是...呃...”當著辰兮的麵,他不好直唿赤焰魔君,便咽了迴去。


    “沒錯。”辰兮點點頭,“那是我父親的功夫,想不到它們二者之間竟然融合得天衣無縫,仿佛本來就是一套武功,隻是被拆成了兩路。”


    楚南風道:“怪不得你一夕之間就領會了噬血大法,我始終想不通你是如何辦到的。”


    周尋意一臉疑惑又不可思議:“可是...這《噬魂血經》一直被封存在‘祈星玉璧’裏,是我們巫山派的聖物,據說已經秘傳了上百年,最近才被唐真真盜出...而令尊叱吒江湖已近二十載,如何能一早就將兩種武功融合在一起?”


    “沒錯。”辰兮又點了點頭,“所以我想了想,隻有一種可能,‘祈星玉璧’確實秘傳了百年,但《噬魂血經》卻未必是百年前就封存進去的。它被封入祈星玉璧的時間,應該和我父親練成赤煉玄冥掌的時間差不多,也就是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楚南風思索著,“二十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讓一部如此厲害的武功被拆解成了兩個部分,其中一部分還被留在了聖泉峰。”


    周尋意忽然看著楚南風:“二十年前?那不就是...是如今的掌門神女剛剛踏上神女峰的時候?我好像還記得那一天,神女峰上來了一位很好看又很厲害的姑姑,各峰師叔伯都趕過去了。那大約是我九歲時候的事,到現在差不多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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