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昨晚上的事情,哪怕謝頌華想極力表現得鎮定,可多少還是有些緊張,隻能強迫自己將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熬藥看病上,不叫自己胡思亂想,更不能叫人看出端倪。


    有了此前的相處,鎮上的人那些性子好一些的看到她也會跟她打招唿了。


    但也有一些人看見她便別過頭,像是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信念的褻瀆似的。


    她這些天一直埋頭做事,本身又有點兒臉盲,再加上昨晚上的光線本來就不甚明亮,她眼下想要將見到的人與昨晚上的那些人對上號,也著實困難。


    不過她也知道蕭鈺的能力,十五歲就能取得那樣的戰果,又執掌鎮撫司多年,想來他心裏已經有了妥當的應對方法。


    想來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該有事要發生。


    可是她還沒有得到江氏夫妻確切的消息,難道要一直被韓翦牽著鼻子走不成?


    那日韓翦說江氏夫妻在登州,可登州城那麽大,要藏兩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而要找出他們,則非易事。


    不過,倒是有一個方向可查。


    她勒令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將那隻扳指用一根繩子懸在脖子上,剛好露在衣襟外麵,看上去像是無意間露出來的似的。


    然後一麵如常忙碌,一麵悄無聲息地打量在她周圍出現的小藥童。


    這些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縱然在這樣的環境裏,也同樣難以遏製他們在這個年紀裏好動的天性。


    因而謝頌華身邊的藥童也來來迴迴,換來換去。


    越是這樣,越要小心。


    終於,很快嫌疑人就鎖定在了某一個藥童的身上。


    蓋因這個人一天內,竟然在自己的視線中出現了七八次之多,而且謝頌華十分肯定,他有幾次的視線都落在自己的掛著的扳指上。


    因而等到傍晚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裏裏外外最是安靜。


    謝頌華一向都會跟其他人錯開時間用膳,一方麵是不想與這些大部分對自己帶有敵意的人坐在一起,另一方麵也是怕這個時候人少出什麽紕漏。


    眼看著屋子裏兩個負責照料的人要去膳堂,謝頌華一麵無意識似的摸著自己脖頸上的繩子,一麵攔住了那兩個人,“不好意思,請問你們今日可看到我相公?”


    攔下的兩個婦人算是這裏走得比較晚的,這會兒院子裏都沒有什麽人了,隻有零星幾個人還在忙碌。


    那兩個婦人這段時間跟謝頌華接觸得多,到底又是婦人家,心腸比男人家到底要軟一些,其中一人聞言便道:“好似下午看到了一次,然後像是往原來布莊的方向去了。”


    從前大盤鎮上也有不少的生意鋪子,如今雖然都不存在的,但是大家的叫法還是沿用了從前的。


    這布莊謝頌華也曾路過幾次,知道大致的方向,連忙道了謝。


    等那兩個婦人走遠了,才神色間帶了點兒複雜的情緒往外走去。


    如今大盤鎮都是在吃大鍋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分配下去的各項工作,這些做生意的鋪子早前挪出來給放病人用。


    如今謝頌華來了之後,大半的病人都已經痊愈,這些鋪子也就徹底冷落了下來,鋪麵後頭的宅院尚且還有一點兒人氣。


    謝頌華順著記憶走,一直走到一個巷子口,想了想,確定是這個地方,才往裏頭去。


    小巷子後頭都是一大片的民宅,眼下的大盤鎮,這樣的地方都冷清得很。


    謝頌華彎彎繞繞,繞到一個窄小的巷子裏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然後守在了巷子口。


    等那道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才陡然伸手將那人給拽了過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就停在了來人的喉嚨前。


    “跟蹤我?”


    看到那人的眼睛,謝頌華便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


    當時給她紙條的時候,那人走得太快,可既然是在監視著她的人,必然就會在她周圍徘徊。


    真心想要找,並不難找出來。


    那藥童顯然嚇得不輕,卻還強自鎮定,“謝……謝大夫這是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跟蹤你了?我不過就是從這裏路過而已!”


    謝頌華手裏的匕首便往前遞了一點兒,鋒刃深深地陷進了對方的皮膚,割開了一道細微的口子。


    那藥童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再叫我立刻割斷你的喉嚨。”


    謝頌華聲音不大,但是配合著自己手上的動作,立刻便叫對方及時聽了尖叫聲。


    “你……你要做什麽?”


    “大盤鎮死了這麽多人,多死你一個也不過就是多燒具屍體的事兒,你要不要賭一把。”


    這些天,所有因疫病死了的人,最後都按照謝頌華的要求采取了火化的措施,這些藥童雖然不用參與這項工作,可並不是不知道。


    聽到謝頌華的話,頓時嚇得發抖,“你……你到底要作什麽?”


    “竟然還反問我,難道你不知道?”


    謝頌華的話問出來,讓這藥童眼神變得有些閃爍起來。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你耗,你既然日日盯著我,就該知道這裏頭有個時限問題,既然眼下你給不出我要的答案,我也懶得在你身上多花功夫,還不如趁早結果了你,省得壞了我的事兒!”


    說著她的匕首立刻又往前遞了兩分,藥童立刻慘叫了一聲,但叫完之後又連忙自己把後麵的聲音給咽了下去,“我……我說……我說!”


    在謝頌華冷冰冰的眼神下,藥童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那紙條是……是鎮長交給我的,我……鎮長想要跟朝廷講和,可是現在被鎮上的人架著,不敢開口,所以……所以想要走通你們的路子。”


    “鎮長?!”謝頌華眼睛微微眯了眯,語氣森然道,“你若是存心編謊話,也該編個像樣點兒的,鎮長對朝廷的態度,那日我進來你們大盤村可看得一清二楚,鎮長怎麽可能會跟朝廷講和?”


    “是真的,是真的!”藥童嚇得眼淚都出來了,“鎮長是讀書人出身,可有本事了,他跟我說這樣和朝廷作對,不是長久之計,普通人是對付不過朝廷的,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可是如今整個大盤鎮的鎮民都對朝廷恨之入骨,若是他敢這麽說,隻怕第二天就要給鎮上的鎮民打死,所以……”


    他見謝頌華仍舊用那般惡狠狠地眼神看著他,立刻賭咒發誓,“這是真的!我要是說了一個字的謊言,就叫我天打雷劈!”


    謝頌華沒有接過他的話,而是麵無表情地沉吟著,像是在思考這整件事情。


    那藥童連忙道:“難道從你還……”


    話還沒有說完,嘴裏就被飛快塞了一個東西,他下意識地想要吐出來,卻被謝頌華手法利落地一胎脖子,然後喉嚨一動,一個什麽東西就咕嚕嚕地滾下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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