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身體裏那個靈魂模糊的記著曾經有個叫做大順的短命王朝,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叫大西的同樣的短命王朝隻在曆史上劃過一道淡淡的痕跡。這道印記給華夏文明帶來了沉痛地傷害,無數平民因為一句“吃闖王、用闖王”而流離失所,不得已隻能跟著闖賊的大軍一起謀活,實際上隻不過是闖賊用來造反的炮灰而已。


    而大西政權被消滅之後,同樣對漢人不當人看的滿清政權卻需要用驅趕湖廣的人口才能填補四川的人口空虛......


    農民是困苦的,種地的是農民,做工的原本是農民,經商的原本也是農民。需要修橋鋪路了要農民出力,需要築橋修渠了需要農民出工,需要禦敵殺賊了還是需要農民。可是農民得到了什麽?


    賊人造反要拉農民湊數,為了能夠讓農民死心塌地跟著自己“混”能忽悠的就先把沒有田產土地的忽悠到自己的隊伍中,然後嘛...有土地田產的也可以讓他們成為沒有田地的流民,這樣自己的革命隊伍...咳咳,那啥...那個隊伍就能變得強大了。


    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曾經負責寫史書的史官是不懼生死但求如實記錄,如果真有暴君想要篡改曆史的企圖史官寧願排著長隊等著被屠殺掉也絕不改一字。再之後嘛...嗬嗬,誰敢說野史就是假的了?


    野史是野,可流傳下來的真實曆史故事又有哪個是不野的?那路子如果不夠野都不會被流傳下來。


    “如果無產者真成了一個大的群體,那對於國家而言就是一個災難。一定會有那麽一個或者幾個人會借著為這麽個群體主張權力的由頭想要推翻朝廷的。”


    “這樣...這種群體的人多了會影響朝廷?那不都是一群窮人嗎?”


    “你這種想法很危險。”朱祁鈺對這個大侄子似乎心裏並不認可窮人的力量表示出了關注:“見深啊,如果一個村子裏失了火誰最著急?”


    “那當然是人人急於救火了,這最急的當然還是著火的那房產的主人了。”


    “那如果是大火四起,所有人家都著了火,誰最急?”


    “這......”朱見深一時語塞。這怕不是失火,是有人縱火吧?


    “富戶,富戶最著急。”朱祁鈺緩緩說道:“窮人家的茅草棚燒了是可惜,隻要家人在,花個三、五天時間還能重新再建起一個新的茅草房子。可是富戶呢?”


    “哦哦,見深明白了。如果一場危難來臨,窮人並沒有什麽可失去的,隻要人活著就有希望。但富戶積累財富可能用了一輩子甚至幾輩子的事情,一旦損失掉了幾乎就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嗯...不錯。”朱祁鈺點頭讚許朱見深的認知。


    “可是...那不是富人才更可怕嗎?富人為了保住自己的財富,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才是。晉時的世家門閥,直到隋朝煬帝為了平定門閥甚至賠上了整個皇朝,直到唐朝也沒能免了世家的影響。”


    “荒唐,那千年的世家門閥又是怎麽沒的?”怎麽沒的,被那個叫囂滿城盡帶黃金甲的不第書生給弄沒的。


    “嘶...叔皇的意思是窮人沒什麽可失去的了,所以更容易被蠱惑。而富人因為害怕失去已經擁有的東西會盡可能保全自己的財產...那這兩者之間的利益是相衝突的呀!”


    “嗯,能想到這一點證明不糊塗。你總說自己隻是中人之質,擔心繼承大位後會愧對先祖。要依為叔之見,是不是中人之質暫且不論,能夠想到這一層就不會出什麽大錯了。”


    “都是叔皇教導的好。”對於朱祁鈺的誇讚,朱見深可沒敢迷失自我。


    “對景泰一朝最不滿的人是誰?或者說,是哪一群人?”


    “啊?!”聽到這個問題朱見深腦門上的汗蹭一下就冒了出來。對景泰朝不滿的是什麽人?誰對皇帝不滿,是找死還是找死啊!


    這種話怎麽好迴呢,要說那誰誰誰在我麵前說叔皇你的壞話了,他一定是對景泰朝不滿的人。猜猜叔皇會怎麽想——你早怎麽不來稟報?有何居心?


    要說不知道有誰對景泰皇帝不滿......太子是不是城府太深了?如果說皇帝已經知道有人對景泰朝不滿,而這個人正巧還跟太子府裏能扯上什麽關係,那會讓叔皇對自己有什麽想法呢?


    “宗室!”沒有等朱見深迴答,朱祁鈺自己給出了答案。


    “宗室?”還好還好,朱見深鬆了一口氣。叔皇沒有真想為難自己,剛才差點想拍馬屁說大明朝廷、天下百姓,對景泰朝都是一心擁護,堅決團結在以景泰皇帝陛下為核心的朝廷周圍呢!


    “叔父說是宗室?”朱見深喘了口氣小心問道。


    要說宗室也沒錯,景泰皇帝陛下一上來幾乎就在跟瓦剌開戰的同時還不忘記對宗室下死手一頓謔謔。


    “先兄睿皇帝...你的先父在位時對宗室一向容忍親厚,宗室但有所請幾乎就沒有不準的。莫說田地、房產,就是墳塋也是認可了一再擴建遠超祖製。”正統朝初期輔政大臣沒人敢得罪宗室,連宣德皇帝作出了明確批示要處理靖江王的旨意最後也沒人去執行,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反而讓宗室欺壓百姓、侵吞朝廷財產成了常態化、平常化了。


    “我可是對宗室可謂是零容忍的態度,宗室能不恨才怪了。”


    “叔皇言重了,叔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宗室福澤延綿的長遠之計,宗室們都是知道的。”


    知道,都知道,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知道不代表理解,理解不代表接受,接受不代表不記恨。


    景泰朝被收拾的宗室太多了,不少人被罰沒的家財已經要用俸祿償還到二十年之後了。罰俸罰到二十年後,這也是本朝曆代從來沒有的事情。


    “哼,他們知道不知道我是知道的,相信他們也知道我知道他們知道我知道他們知道,但他們不在乎我知道他們知道。”


    被朱祁鈺一段話繞到差點沒走出來,朱見深勉強笑笑沒敢接話。


    “我不關心他們對我的態度,他們恨我也奈何不得我。但如果天下百姓恨我,恨我們皇室,那就是天下大亂的局麵了。”


    “是,叔皇教訓的是。”正統朝天下大亂,東南、西南叛亂差點跟瓦剌南侵合在一起要了大明的命。


    在原本軌跡的崇禎朝,實際上也是內憂外患下大明陷入了向內剝削平民用來對抗外敵,而大明朝最終又在外敵和亂民的夾擊下走向了覆沒的道路。


    “隻是見深有些不解,叔皇這些年一改宣德朝減免田租招攬流民的國策是為什麽呢?如果繼續減免田租、安排房產,不是會有更多的流民、氓民能夠安穩下來嗎?”


    “話是這麽說不錯...”對於朱見深能想到這個問題看得出來朱祁鈺非常滿意。


    “見深啊,人這一輩子最在乎的是什麽?”


    “啊?最在乎的...見深不知。”朱見深最在乎的是什麽時候能夠登上皇位,自己正式當上皇帝繼承祖、父家業,但這話怎麽能對叔父說呢!


    “文人以登榜進士為榮,以入閣為傲。武臣沒有不想封狼居胥的,千裏之外覓封侯這話更是傳了大幾百年了。可百姓呢?”


    百姓?百姓想要什麽...想當官?想娶媳婦生孩子傳宗接代?


    “百姓想什麽不要緊,要緊的是朝廷可以引導他們想什麽。”朱祁鈺自己給出了答案。


    “朝廷需要對外征戰的時候就要向天下宣傳‘投筆從戎’,朝廷需要天下安定就清退官軍安排田地讓他們返鄉,百姓自己並不清楚他們該要什麽,所以朝廷就要告訴他們該要什麽。”


    “呃...”朱見深還是沒理解這與景泰朝不執行宣德朝的招撫流民政策有什麽關係。


    “不理解?沒關係,這麽來講你就理解了...”朱祁鈺看出了這個太子的窘況解釋道:“讓流民知道這田地得來並不那麽容易,這樣他們才會更加珍惜。他們為什麽會成為流民?隻是因為犯事逃離本鄉嗎?當然不是,是因為他們是他們的田地已經養不活他們了,因為朝廷稅賦太重他們活不起了。朝廷另外給他們安置了房產、田地他們就能安定了嗎?恐怕不行,已經跑過一次的流民很難保證他們不會因為發生什麽事情再成為流民的。所以...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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