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裏,朱祁鈺看著天津衛的奏報不置可否隨手扔在了一邊。


    “小爺有皇爺風采,在天津衛辦的事情讓方方麵麵都沒有話可講。錦衣衛的密報上說好些軍民見到小爺作派都當場落淚,還有情緒激動直接暈了過去的。也虧了官麵上早有安排了大夫及時救治,不然這好事還難免留下點不足之處了。”好不容易熬到興安年歲大了,王誠終於被調了迴來。瞅準了時機就要巴結上朱見濟這條船,開始在皇帝麵前拚命地說朱見濟的好話。


    “小爺?哪個小爺?”


    呃…皇爺這就是你不按套路出牌了。張誠心裏委屈可不敢露出來半分,連忙又諂媚地說道:“當然是普王殿下了。”


    小爺是近侍對太子的稱唿,就像是稱唿皇帝為皇爺、爺爺一樣顯示自己是親近人的意思。可是這聲小爺稱唿的確實不太那個啥啥啥,之前看到朱祁鈺鐵了心要把皇位傳給朱見深時大家夥都想著燒朱見深的冷灶,被扔到外麵繞了一圈迴來後學乖了稱唿朱見濟一聲小爺又被皇帝冷聲相對,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話才算是個對了。


    “哦,那個小兔崽子啊,也沒做什麽事情可當不得稱讚。”對於天津衛的奏報朱祁鈺可不會真當迴事。


    這要是沒有在電視裏見過後世裏半島國國民看到他們的“將軍”和將軍的那個胖兒子時誇張的表情可能還會信一、二分,見過那種激情澎湃到根本無法用言語進行正常表述時再來看這些浮藻的文字根本就如同嚼蠟一樣沒有一點滋味。


    “迴頭去內閣盯一下,石灰和水泥供應塞北築城的事情不能慢下來,大寧衛也要加點緊才行。”沒有興致聽王誠恭維的朱祁鈺直接出聲吩咐。


    “是,皇爺。”好不容易迴到紫禁城裏屁股還沒捂熱的王誠不敢怠慢,連忙掏出紙筆記錄了起來。


    “朝廷支持海西野人部族的事情也不能耽擱,要在苦兀(庫頁島)上安排到足夠自給自足的官軍守備,派駐官吏安民,確保我大明對苦兀的控製…哦,特別是軍港建設上絕對不能鬆懈,之後再有皇子巡邊必須要安排往苦兀走一遭才行了。”


    蒙元時忽必烈就派征東招討使塔匣剌東征,一路打到了不服蒙古人統治的庫頁島島民骨崽部。可惜蒙古人不擅長渡水,一直沒能成功登島不說還反被骨崽部多次渡水來到大陸劫掠,當時蒙古軍隊也無可奈何。


    前前後後折騰了十幾年後骨崽王善奴終於決定投降蒙古,每年繳一些皮毛稅,用海東青、水獺、貂鼠、海豹皮等野獸、皮獲做為貢品買平安。看到沒有更多便宜可占的蒙元這才撤了軍,從此庫頁島正式被納入了中國的版圖。


    元朝滅亡後的第十一年,明軍在蒙元的征東元帥府舊地奴兒幹城設置了明朝在黑龍江流域的第一百一十六個衛所——奴兒幹都指揮使司,同年征服苦兀,庫頁島正式進入了大明版圖。


    可惜好景不長,隨著魔皇朱棣為了能夠順利謀權篡位送出了大寧衛給兀良哈之後大明朝對於北部防線各羈縻衛所的控製越來越低,直到正統時期瓦剌征討海西野人部後大明對於苦兀的控製徹底有名無實。


    更不用說按照原有軌跡的空窗期裏庫頁島被倭人占領並多次派人上島“巡視”,之後被羅刹人一紙條約占據,從此成為了國人心中的一塊心病。


    這一世隨著瓦剌徹底覆滅大明朝開始重新加固北方防線,原本被認定為羈縻衛所的各番族部落開始與漢人聯姻。各部族貴女必須先由大明皇族挑選然後才準自行婚配。


    當然了,大明朝也不是這麽不講道理的地方。各番族的男子是不用先供大明皇族挑選就可以自行婚配的,還可以找漢人女子,隻要他們娶妻的行為不違反大明律官府也絕對不會加以阻攔。


    隻是好人家的女兒誰會願意跟著一群野人鑽山林子睡雪窩?反倒是通婚之後大明周遭各番族女子嫁入中國來的數不勝數。


    嫁進來,生三、兩個孩子之後就會根據家族情況準許納入大明民戶,這對於那些窮苦慣了的番族女子而言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於這一點朱祁鈺是滿心覺得後世完全應該學習、借鑒的,搞出一大堆這個那個的法條也好、政策也罷,根本沒有辦法刺激婚姻與生育率。隻一招,附近小國、窮國的女子願意嫁入中國來,生上三、五個孩子之後就能夠入了籍,過幾年再看看還有沒有天價彩禮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洗房”、“鑒定”風波。


    這話頭說起來其實就是上麵的大老爺們從一開始考慮問題就不妥當,自己沒有成熟的法律體係隻能參照人家的,可惜自己國家國情與別人是完全不同,東抄一點、西抄一點,多少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意思在裏麵。


    從女性堅持要求買房加名來說就可以追溯到婚姻法對於家庭共有財產的認定上就不那麽符合傳統和實際國情…呸呸呸,偏了偏了,再扯下去會很危險了。


    “從天津衛沿海南下到交趾,這一種上所有的海上衛所都要加強與當地駐軍和官府的聯係,稅務局負責征收的稅賦除了來自於土地更多的會來自於海洋。明白嗎?”大明朝的海關起到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專門成立緝私隊伍用於海上緝拿走私、偷渡又似乎完全不是那麽迴事,朱祁鈺隻能把希望放在水師和地方官府、軍隊的配合上了。


    “是,皇爺。皇爺您看要不要下道旨,讓稅務局安排人手隨同水師出海搜檢?”王誠記錄完畢後眼珠子一轉,試探性的問道。“皇爺,稅務局沒有自己的舟船,若有海賊利用漁民私下交易咱也沒有辦法探明不是?”


    王誠好歹在地方上混跡了幾年,這點利害關係還是想的明白。但是宦官幹政又犯了忌諱,王誠這話問的也是小心翼翼。


    “嗯~?”隨著朱祁鈺頭一偏,王誠下意識地一縮頭,身子躬得更低了。


    “迴頭再看地方上自己的想法吧~”想做事的人遇到自己決定不了的問題會主動打報告進行請示,不想做事情的人隻會搪塞下麵提出的問題。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是一貫的操作手段,即便是幾百年後高喊著要為百姓服務的官衙也是一個樣子。否則,也不至於僅僅是學生吃飯問題都沒有辦法得到解決了,不是這家學堂被曝吃不好就是那家學堂被曝吃不好又更有甚者吃出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來的。


    “是,皇爺英明。稅務局要是跟水師和州、縣衙門配合上出了問題自然會上奏,如果他們能夠配合好也省得朝廷專門定了規矩束了他們手腳。大明幸得皇爺,這才有了今日這般氣象,大明列祖列宗在天上看到了也一定是開心的。”王誠的奉承話沒斷,不管朱祁鈺受不受用都會找準時機來那麽一句。


    “嗯…內蒙衛、北蒙衛、清洲衛、滿洲衛、哈密衛的建設要加快,要充分利用與各番族通婚的方式讓當地族群習慣漢人的生活方式或者說是讓漢人融入番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有十年八年的就分不清彼此了。”對於漢族人融合其他民族的能力朱祁鈺還是很有信心的。


    曾經叫囂滿萬不可敵的女真後金…呃…滿族,滿族,那些滿洲貴族在控製中原大地後不過一代人就已經開始徹底離不開漢人的生活方式,不過兩、三代時間就比明朝後期官宦的生活更加腐朽了。


    以至於滿清的皇帝殺貪腐罪臣都殺出了經驗,殺一批肥的會再來一批,怎麽殺都殺不完,怎麽殺都殺不淨,幹脆直接由朝廷賣官鬻爵、以銀贖罪了。


    “是,奴婢遵旨。”王誠趁著朱祁鈺說話的空檔連忙將內容簡明扼要的記錄了下來。“呃…皇爺,天津來報說普王殿下在天津衛時間解決了當地官府一直不便處理的幾樁難事。您看要不要下旨給殿下…那個…就是嘉獎一番?”


    “地方上阿諛奉承的吧!也不用太當迴事…先說到哪了?哦哦,陝西,問下李賢把西安城修繕如何了?我要打通漢時古道,讓西安成為連接西域諸國的重要通道,日後西安要徹底把大明的西域管理起來,文臣武將要有自己一套人馬…就像是南京一樣。”古都西安本身散發出來的成熟魅力根本就不是語言可以表述的,千年以來的韻味隨時隨地都透出了迷死人不嚐命的氣息。


    “迴皇爺,陝甘李總督處月餘前曾有奏報稱連接西域的商道已經徹底打通了。也苦了大軍終是在沙漠中找到一口古井,勉強能容留三、五十人駐守。”這份奏報事關重大,王誠確認有讀過給朱祁鈺聽的。


    “嗯,值得派人駐守。留下三、五個人並幾匹馬就好了,讓李賢組織駝隊每年都要往返西域,並且每次往返能輪換一人值守,確保這一塊大漠中的綠洲……對了,要確保讓值守之人就著水源安排種樹,哪怕一年隻栽一棵,哪怕幾年隻種得下一棵。”沙漠裏種樹是個耗時耗力耗錢財的活計,如果不是一再強調強要求朱祁鈺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下麵一定會虛以應付一下就算完事了。


    “是,皇爺。給李總督的迴文中已經強調了防沙治沙的重要性,據這幾年陝甘的奏報來看沙漠周邊已經開始組織大量種植駱駝刺、沙棗這些樹、草了。”王誠雖然這麽迴答著還是又記上了一筆。


    “皇爺…您看天津衛官民對於普王殿下到來後為天津衛治理感恩戴德,朝廷是不是行個文表示一下認可?也讓殿下能夠更積極一些?”王誠稍一緩又重新提起了天津衛。


    “不用了…嗯~?還有誰在天津衛?”朱祁鈺猛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麽。


    “真是什麽都瞞不住皇爺,皇爺料事如神,還真有這麽一檔子事情。曹吉祥的嗣子曹欽也在天津衛,曹吉祥想著能夠讓曹欽有機會伺候普王殿下,知道老奴迴京所以求到了老奴這裏了。這次殿下代天巡視天津衛,曹欽也算是鞍前馬後伺候。原本殿下要使用個人也算不得啥,但奴婢想著這事還是得要稟報皇爺才能夠妥當。”


    “曹吉祥啊……”奪門功臣中的曹吉祥,本來應該積功後升為司設監太監。作為一個能武的太監曹吉祥被安排執掌京營,就這樣跟石亨混熟了之後成了奪門迎駕的大功臣。


    奪門之後曹吉祥一門受到了天順帝朱祁鎮的關照,嗣子曹欽官至左都督,然後升為昭武伯,更是給了世券本身免二死,子免一死的厚恩。天順二年太平侯張軏死了之後曹欽與懷寧伯孫鏜一起負責三千營等軍務,一時間曹氏權極人臣。


    其親、友及門下走狗也都因此走上了升官發財的陽光大道,工部左侍郎趙榮被升為工部尚書 ,戶部浙江 司員外郎劉本道升為戶部右侍郎,工部屯田司主事吳複升為通政司右通政專管柴炭事,戶部右侍郎陳澀言為兵部右侍郎……


    “你這話不真不實吧?”真思慮間,冷不丁瞟到王誠正小心翼翼斜著眼瞄自己,行事躲躲藏藏的一看就像是心裏有鬼。


    “嘿嘿,皇爺料事如神。”王誠見被點破了也一點都不驚慌,直接笑著說道:“其實哪裏隻有曹吉祥一人的書信到。皇爺恩典召奴婢迴京後各家的收信都有收到,與曹吉祥書信一起到的還有徐有貞的。前後腳到的還有張永幾個老弟兄的,甚至昨兒裏…石亨的書信也到了。”


    好嘛,這是不肯安於現狀,又想要跳到台前來搞事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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