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被拆分的四個局雖然各有司職,但是幾個司仍然是直接屬錦衣衛指揮使直領,而密偵司就是其中之一。名義上比四大局低半級,但實際上卻掌握著更為龐大地密緝人員。


    四大局拆分錦衣衛時分到的偵緝人員大多都是坐探,是顯露在外麵屬於世人皆知的,你說你沒災沒病沒被罷官免職就突然不是錦衣衛了也沒人信的那種。反觀那些暗樁,除了負責對接的人員之外平日裏可能就隻是某個權貴門下走狗而已,又或者隻是以一個尋常百姓的麵孔示人,這些暗探的存在才是錦衣衛真實的實力。


    袁彬正猶豫間,門外傳來新的邸報消息。經錦衣衛偵得交三法司會審,刑部員外郎貝鈿贖徒除名,刑部郎中馮維、孫瓊贖杖,給事中黃甄贖笞,俱還職。上諭命錦衣衛複審,指揮僉事門達審問後上奏,三法司量刑過輕,上請重審。


    經重審,貝鈿、馮維、孫瓊三人皆判鐵嶺衛充軍,黃甄如擬……


    “嘖嘖嘖,未曾想咱們刑部員外郎還是個床第高手。”見袁彬看完了邸報後逯杲又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幸得是我錦衣衛偵得這三人罪行實證,不然還真叫這幾個熟讀大明刑名的把三法司給蒙混過去了。”


    聽到逯杲意思再清楚不過的話袁彬隻是微微點點頭沒有作出任何表態,袁彬心裏也清楚掌權的重要性。當官,就像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別說是錦衣衛下四大局之一的稅務局扛把子,就算是一名小吏也會因為占著指標而被白身給盯上總想找點錯處把你人給頂下來。自己不想進一步,下麵的人卻會盯著自己屁股下那把椅子,這就是現實。


    “能夠調到這個案子的具體卷宗看嗎?”好半天,袁彬才出言問道。


    “難,這事不歸我們稅務局管,隻怕沒法行文跟朱同知要案卷。”說到朱同知這三個字時逯杲咬字特別清楚,就怕袁彬忘了朱驥還不是錦衣衛指揮使。“若是有反貪腐之權,咱們可以行文給密偵司要案卷抄錄來看,但現在嘛……同知您要,屬下想想辦法找京城裏的故交好友幫幫忙,就算是掏盡了屬下的身家也在所不惜。”


    “哦…那就不用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對於逯杲這種賣好的招數袁彬不感冒。案子既然已經結了,圈子裏多少會透些風出來,用不了多久案子的具體內情就能打聽得到。


    說起來這個案子裏還多少透著些…嗯…人性……


    刑部員外郎貝鈿交友不論是否官職高低,官軍百戶李榮家裏成了貝員外郎長去串門的地方。門串的多了,自然就成了通家之好,也就是封建思想統治下家中女性可以不避諱的上門訪客了。


    李榮去世後,身為通家之好的貝鈿就把李榮家當成了自己半個家,與李榮的遺孀杜氏經常研究下《詠鵝》技巧什麽的。杜氏也不吃虧,有了個比自己死鬼丈夫官職要高多了的好漢時常來犁下自己這塊閑置田還能順便吹吹枕邊風托辦點事情,這可是身子也滋潤了,家底也滋潤了。


    景泰十四年十一月,百戶官馬祥發現自己沒出閣的女兒跟指揮趙祿通奸,一時間愁死了馬百戶。這會,大明朝,咱們是講究女子貞節的社會,可不是那種五更天認識到三更天分手已經用完一盒小雨衣的年代。這種醜事要傳出去那女兒可就沒人肯要了,但如果是報官被人強暴了……


    案件報到刑部,郎中馮維負責審理。這會的馬祥不知道是收了趙祿足夠多的好處還是突然想明白了誣告一旦被查出來自己要承擔誣告責任的就想著還是把事情給平掉。


    平掉,怎麽平?杜氏!


    杜氏見錢眼開,相好的貝鈿與馮維是一個衙門裏的同事。結果不出意料,馮維網開一麵事情也就這麽不聲不響給平息下去了。


    不久後杜氏丈夫李榮的侄兒李剛因為想繼承李榮的官職與杜氏發生了爭訟,案件到了刑部由郎中孫瓊主審。眼見著晚上騎的馬要吃掛落,貝鈿趕緊出麵賄賂孫瓊。有了貝先生的操作杜氏的案子當然再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原本事情到此也就結束了,偏偏李剛有個叫黃甄的給事中鄰居借了些財、物給李剛。這位李某某雖然不是後世那位兒子出獄後自己失蹤不見的李副局長,但是玩消失這一套也是很厲害的。後世那位李剛是自己玩消失,大明景泰朝這位李剛是把借來的財物玩消失,異曲同工~異曲同工~


    多弄了幾次被惹火的黃甄不講鄰裏之情,指著鼻子就給李剛那頓罵的……受不了的李剛一不作二不休,幹脆真話假話摻著一起說。於是乎錦衣衛暗探就聽到了黃甄、貝鈿都與杜氏有染,貝鈿接受杜氏以色請托兩人大搞權色交易的事情。


    “陛下旨意交辦的查詢都知監左少監韋力轉在江南的財貨一事辦得怎麽樣了?”袁彬轉念之間想到了什麽,突然一句話把逯杲問到一懵。


    “啊…韋力轉…還在查找當中。”皇帝陛下交待的問題當然要認真查辦,隻是這會又沒有全網線上走流水,要查起金錢流向還確實有些困難。


    “通知所有錢莊把使用暗名、假名開戶的賬戶都主動交代出來,一切銀錢停止兌付,否則一旦查到一概以資助細作意欲謀反報安全局逮拿問罪。”沒有過多猶豫,袁彬直接下達了指令。“凡有商號與大同有往來的,命即日起向稅務局申報交易財物。”


    韋力轉因為在大同監軍有功被屢次提拔,都知監右監、右少監、左少監,憑著自己的辛勞和軍功一步一個腳印踩出來。但是人一旦有了點權力之後就很難控製住自己的欲望,就連孔二先生都曾經曰過“食色性也”,何況宦官乎~


    左少監韋力轉在大同監軍日子久了終於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說…想找人家軍士的漂亮媳婦陪著睡個覺啥的~


    其實按後世的說法,韋少監至多也就是跟人媳婦約個素炮啥的,不然還能怎麽著?


    想不開的軍士堅決不肯,惹惱了當權的韋少監自然沒有好果子吃,直接就被活活仗死了。男人仗死了,這素炮也約不成了,可心裏那股無名之火還是壓不下去啊~


    於是養子那個放得開的媳婦成了韋少監的素炮炮友,兩人玩著正來勁時不實趣的養子又跑來搗局,韋少監沒客氣又把養子給弄死了。為了壓下事情,韋少監非常聰明的謊報了戰事,將養子和軍士一起報了戰死,直到巡按直隸禦史鄭韶查出了事情真相這才上報了朝廷。


    東窗事發後韋力轉自然沒能跑掉,可是大同被人中飽私囊的窟窿卻好些年了也沒補上。


    “陛下要求嚴查,國安局、廉政局都已經輪番上陣過了,咱們稅務局如果能查到蛛絲馬跡找出錢財來必然會被陛下另眼相待。同知這一招爭即是爭不到,不爭即是爭果真是高啊~屬下佩服,心悅誠服…”似乎被點醒了一般,逯杲差不多是驚唿出聲迴複道。


    “呃…”總感覺逯杲有些自作多情了,袁彬也有些無奈。原本是也不想直接駁了這個在京城裏還有故交的下屬沒成想卻讓他誤認為自己有了別的心思。


    “可不能辦成冤案、錯案了,陛下對於冤、假、錯的懲治可不曾手軟過。”被逯杲一句話嚇出了一峰冷汗的袁彬連忙出聲打斷了逯杲。


    “同知放心,絕對不會。”逯杲信心實足地說道:“原本也不是很難,隻是事情牽連了武清伯與冠軍侯,弟兄們差使辦得也不那麽爽利,眼下武清伯請辭陛下不是準了嗎?咱們辦這差使再沒了顧忌,定然不消數日便能讓案子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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