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朝廷大計,以國家為名,以民族為義,就讓一些人舍小家為大家…好計策!好名頭!


    “陛下高瞻遠矚、高屋建瓴,大明朝有如此明君乃我大明之福,萬民之福。”俞士悅說的話不知道是該正著聽還是反著聽,反正挺像那麽迴事。


    “依陛下之意,我大明中興便在眼前。臣不才,請旨由朝廷派出欽差專門前往雲、貴、桂等土人世居地,全麵發展漢民與各族土人之間的…文化,對,就是文化交流。想來那位學子便是土人中產佼佼者,這次因為學館事件難免造成漢人與各族土人間的隔閡,正好由朝廷派出欽差以文化交流為名前往修複。”


    “臣附議。臣以為朝廷可以漢土各族人民共同發展之名為契機,不斷鞏固土人對朝廷的認可度。請陛下令諭戶部調撥鹽、茶諸物,再由學館、醫館為宣傳手段,是一步作好對土人的安撫工作和民心爭取工作,避免有亂民賊子借機生事,以此為分裂我大明之計。”


    “啟稟陛下,臣深以為然。臣以為還可以加大對漢、土各族的宣傳,要讓百姓知道我漢、土各族原本就是同宗兄弟。要求各級衙門貫徹執行保護土人權利如同保護漢民一般。”


    “是極是極,百姓多忘性,隻記著眼前小利。隻要朝廷循循誘導,施以小利,用不了多久這些土人也好,漢民也罷,自然也就忘了這麽檔子事情了。地方官衙加大對土人與漢人的‘同宗同源’宣傳,這種教育形勢不拘形勢,可以多種多樣因地製宜,再由朝廷出麵承諾加大對土人的惠民措施,不僅僅這次土人學子傷人事件掀不起波瀾,沒準還能是大明收攏土人之心的好事情。”


    “對,正該如此。土人占據的山川河流常有珍草異獸,隻是因為道路難通交通不便而不能與外界互通有無。如今我朝廷收攏塞北諸部已經是水到渠成之勢。我朝牛馬必因此跌價,長此以往難免北地牧民不喜。正好可以將牛馬南引,朝廷於中取利…”


    “不妥不妥,西南瘟瘴橫行,北地牛馬恐不能久處西南。”


    “咱們讓商賈行事就行了,這牛馬能不能待久了跟我大明朝朝廷有什麽關係?再說了他土人又能拿出點什麽好東西來做易市,還不就是些皮毛草藥而已。”


    “可不能在這些事情上再起爭端,還是穩妥些為上。”


    “我也就是這麽一說,自有戶部與當地官衙處置,之後的事情就勞不到我們擔心了。”


    “是極是極……”


    嘶……這會朱祁鈺牙疼了。原以為會被這幾個代表大明朝司法、執法體係最高標準官員的一致鄙視,沒想到一個個都這麽陰險的。一心為公真的就隻是說說而已的嗎?


    不能說“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都隻有吃人”而已,但至少可以認為“說的都是主義,想的都是生意”了。


    “既然諸卿都以為可行,那便這般安排下去吧!”當久了皇帝,心態難免也發生了些變化。曾經普渡眾生的想法現在看起來確實沒這麽容易行得通了。


    景泰朝針對百姓的開智工作還遠遠不夠,無論是要求更多的開館授學還是在軍隊裏開展掃盲工作,對於普通人而言吸引力不夠大。


    識字的人太少了,在六千餘萬大明子民裏靠操著各地口音的那一些讀書人推動還是太難了。


    這個時候想想秦始皇,最大的貢獻還真不是統一度量衡和要求車同轍,統一文字標準才是對後世最深遠的影響之一。


    如果非要說秦始皇幹的事情中還有比統一文字更深遠的影響,那就隻有活埋了那群整天隻知道瞎叨叨的專家了。那些個挨板磚的家夥為了錢財整天隻會為資本鼓吹,把道德良心完全拋在了腦後。


    “啟稟陛下,由三司行文雲南按察使重審此案還是請內閣擬旨後以諭旨命令重審此案?”俞士悅連忙出聲問道。


    “重審什麽?重審不就是說朝廷錯了嗎,不能重審。讓當地村委書記…咳咳咳,那個…讓雲南各地的衙門安排稅吏也好醫官也罷,隻要是能說得上話,能夠影響到土人部族的出麵去調和調和。”朱祁鈺下意識一句話差點說漏了嘴。


    “這事不能由朝廷出麵落人口實,讓人帶個口信給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布政使,讓他們必須確保要安撫當地土人…和漢民,不得借故生事。給涉事的土人部族多些實惠,記住,不是給涉事的幾戶人家,隻是土人學子所在的部族還是漢民學子各自的宗祠。懂嗎?”就像大褲衩永遠不會承認官方做錯了事情一樣,大明朝廷也不能在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上留下真憑實據落人把柄。


    哪怕是所有人知道朝廷授意的,朝廷也絕不能承認,大不了真出了什麽事情再拉幾個沒權沒勢沒背景的出來背鍋頂禍就是了。


    草民而已,哪怕就是有了一官半職在上位者眼中也就是個可以隨手犧牲掉的頂鍋俠而已。


    “明白了…可以給西南各級官衙定個考核,隻要有百姓到兩京告狀的就在各級主官考評上打差評。”石璞鬼使神差的像是自言自語把話給挑明了。


    “嗯哼!”朱祁鈺有些掛不住了。不能這樣操作,這可不就是攔訪截訪了嗎?


    上訴不成就上訪,上訪不成就上網。不同於後世那種無節操的“維權”手段,在民不告官的年代有人想著上京告禦狀那得是受了多大委屈才肯走出這一步的,如果把老百姓告禦狀列入當地官員的考核指標毫無疑問各地的山賊土匪會飆升,而且當地官府還永遠都抓不到人。


    “沒必要列入政績考評,人非聖賢哪能無過。要有肯幹個事的官吏辦差,難免得罪了人。要是為當地惡霸記恨告了刁狀上司也會被罰,那麽上司就會想著息事寧人,而下麵官吏就將再也不敢用心辦差了,豈不是惡人得了勢?”對於這種隻追求表象繁榮昌盛一派和氣的作法為朱祁鈺所不恥。


    “若要是地方是惡人作祟,良善求告無門越級上告不成會怎麽辦?良善恐怕就會成了那個土人學子一般了。”狠人中有多少是實在沒辦法再老實下去才不得不走上成為惡人道路的就不知道了,但是後世常有某些三、四線城、鎮曝出行兇者原本就是老實人,被人逼急了才反手行兇的案子。


    打個比方,看著花胳膊、大金鏈子膀大腰圓的上門催收要賬的,可人家都會學點法。比如限製人身自由會很難區分就一定不屬於合法的近身跟隨,毆打與互毆的把控,甚至故意傷害在司法鑒定那裏到底是輕傷還是輕微商,這些人家都會掌握個度。


    度把握的好,別看怎麽侮辱你怎麽惡心你,甚至怎麽虐待毒打了,你就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些行為構成犯罪。再加上自己有欠債在前的因素,很多情況下到了差館裏也隻能不了了之。


    但老實人就不一樣了,被逼急的老實人可沒學過刑法和行政處罰法,在眼裏隻剩下了發泄!對於一直被欺負、被壓迫的恨,恨這個世道不公,恨官字兩個口,恨身邊的人都隻是笑話自己的善良而沒有出手幫忙——哪怕隻是說兩句公道話而已。


    帶著戾氣的老實人發起了狠,一頓不管不顧下來甭管你有多麽的膀大腰圓都不過是嗷嗷叫的肥豬而已。跑得再快,也沒有菜刀快,七七一百零八刀之後也隻剩下一堆爛肉了。


    “要讓官衙安撫人民息事寧人,不是讓他們安排人民息事寧人,這點要牢牢記住。”朱祁鈺對於安撫和安排這一字之差看得很清楚。


    “是,臣等遵旨。”


    “那戶土人學子家中,想來對兒子是寄以厚望的。甚至是全族的厚望,還會是周邊部族關注用來評估如何與朝廷相處的樣子。告訴當地各級衙門這件差事一定要辦好,各級官衙有錢出錢,有人出人,一定要安撫好本部族和周邊部族。”既然是真殺了人,怎麽都難逃一個死字,這個學子必須死,他的家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朝廷有個什麽好的心態了,倒不如幹脆做狠點直接設局分化這一家子與部族的關係了。


    按說如果是被欺負狠了,真的掄起小板凳照著幾個欺負他的同窗肉厚的地方狠狠來幾下,這事也鬧不到哪裏去。


    幾個自以為是的被一個土人同窗給揍了,褲襠裏帶個鳥的都不能把事情捅給學官。丟不起那人哪!真要是事情被一五一十翻出來了,自己幾個人欺負窮學生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何況還從不敵寡。


    可偏偏這個被欺負的土人學子掄的不是小板凳而是小鐵錘,而且是照著腦袋上“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鼠”這麽一頓輸出。在學館裏打傷打死幾個同窗,無論怎麽都逃不掉一個死字。


    不管朝廷站在哪個利益層麵上看都隻有采取孤立那個打死人的土人學子一家了……殘忍,無恥,而且最簡單有效。


    “那幾戶受害的學子…查!”


    “陛下?”對於朱祁鈺輕聲吐出來的“查”字俞士悅聽得不夠真切,輕聲詢問道:“還望陛下明示該如何處置為妥?”


    “查!嚴查!之前如果說得不夠清楚,那現在都聽仔細了。把那幾家的事情裏裏外外查幾遍,哪怕他們在土地廟前吐痰都要給我翻出來。”有錢了不起啊?為富不仁,如果不是為富裏仁,為父不仁,也不會教出這麽幾個混帳行子。


    “查查他們怎麽進的學館?查查家族裏有什麽惡跡?要轉移百姓對這件事情的目光,讓人民的怒火朝為富不仁的始作俑者撲上去,把那戶仗財勢欺人的人家給吞沒掉!”好好一個土人學子,隻要稍加培養再傾注上朝廷的關注就能夠成為土人在大明朝的標杆,成為旗幟,以此來號召所有土人心向朝廷,將一眾土司老爺們給徹底踩在腳下的。


    就因為這幾個混賬東西,硬生生毀了一杆這麽好的標杆,怎麽能讓朱祁鈺不生氣。


    “家裏當官的,查下有沒有為非作歹。有經商的,好好查下有沒有漏繳錢糧稅賦。學習成績差的,朕要知道他們都是走了誰的後門進的學館。一句話,朕要這場事件的矛頭轉向窮人對富戶的敵意,他務農的,作工的,都來翻一翻富戶們的賬。”


    “臣等遵旨。”大明景泰朝四位司法界大佬齊聲聲躬身行禮領旨,不敢有一絲猶豫。


    皇帝陛下的主意還真是好,正當所有人都在當心真的可能因此產生各民族之間的進一步矛盾將大明再次帶入戰爭時,僅僅一個瞕眼法就解決了全部問題。


    無論漢人還是哪個族的土人,在朝廷的有利引導下都隻會討論大明朝這些年來的富戶是怎樣的作惡鄉裏了。


    強認幹女兒帶到自家庭院再也沒見出來的,以飛灑、詭寄手段奪了人家田產土地的,幹了二十年長工結賬隻給一貫錢的……


    很明顯,學館裏好個富人家的子侄以錢開路拉了一票讀書人中的敗類,見錢眼開後這些無恥之徒跟著富家公子哥身旁欺負貧困的土人學子,各種侮辱手段終於逼急了土人學子。


    土人學子的反擊行為是違背大明律的,是不被允許的,由此造成的嚴重後果必須要以生命為代價予以償還。但那幾個被打死打傷的學子也是罪有應得,他們的行為將使他們的家族蒙羞……又或者不會,畢竟被官府和百姓同時記恨上的家族沒有什麽繼續傳承的可能性了。


    “要將事情辦得妥當,為了能夠更好的轉移百姓的視線,可以由刑部、戶部、錦衣衛聯合行文天下,凡舉證揭發偷漏稅賦者一經查實予以獎勵。”


    獎…勵…要死了。沒有什麽比真金白銀紅人眼了,隻要朝廷開出賞格來很快天下人的目光都會轉移到了獎勵錢糧的頭上。


    老張家舉報東家少納了稅糧,李二狗把自己作工的工坊家少報銀錢的事捅了出去,翠花把留春閣的媽媽給告了……這種事情將會在大明朝的一段時間裏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最最主要的是,他們還因此而獲得自己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掙不到的錢糧!


    到時候誰還記得有過一個土人學子打殺了漢人學子的事情?那六家人嗎?拜托,大明景泰朝有一千餘萬戶,人口六千萬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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