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冷眼看著朱祁鈺與興安奏對的杭氏本來隻是掐著點過來想套點話,沒想到朱祁鈺一句話又點燃了自己心裏那已經熄滅的火堆。


    大兄朱祁鎮的存在一直是景泰朝最頭痛的存在,朱祁鈺手不夠黑,不舍得下死手弄死朱祁鎮,也沒有把孫太後早早給送去見先帝。那麽從理論上講孫太後隨時都有可能再折騰一輪把朱祁鎮再召迴來重新扶上那張龍椅。


    當然,實際上孫太後也是這麽打算的,不然也不會有所謂的天順朝了。


    都說為母則剛,杭氏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能給自己兒子爭一個帝位什麽手段杭氏都是敢用的,哪怕要給孫太後奉上壽酒也在所不惜。


    一直以來朱祁鈺都是打壓著自己這個欲望,今天怎麽就突然轉了性子說要給燕王搬家了?燕王,搬家能搬到哪裏去?


    肯定不是搬迴皇宮裏來,就算他朱祁鈺肯朝堂裏那些人也不會肯。無緣無故又換皇帝,這哪是個正經帝國該有的樣子。


    “爺的意思是…”杭氏小心試探道。


    “開平衛舊址是蒙元的上都,那可是個好地方呀!”聽起來像是答非所問,意思已經很明確了。燕王老待在京城也不是個事,該去封地了。


    封藩?咱們景泰朝可是有過約定的,當時幾乎所有宗藩都來京城裏一起盟過誓的——塞內不封藩!


    既然景泰朝開始塞內不再封藩,那燕王封到開平去才能夠值得上他的王八之氣不是?開平是前朝舊都,燕王是我朝舊帝,可配可配了。


    “那太子與燕王一起去開平嗎?”杭氏心急,滿臉藏不住地喜悅之情就這麽一覽無餘。


    看著杭氏那一臉的興奮,朱祁鈺暗自歎息,其實還是在其他時候看杭氏一覽無餘的模樣比較賞心悅目。


    “太子尚未成人,況且宗室子弟適齡後都要在兩京讀書,先不去開平。”朱祁鈺一句話讓杭氏失望的心情一下子又浮現了出來。


    太子不去開平,仍然還是太子而不是燕王世子,那麽皇兒朱見濟就還是景泰朝的晨王,遲早還是要就藩而不能登基稱帝的。


    “等開平修築好了王宮吧,卻也不急於一事。”朱祁鈺這話像是補刀,又像是在說明著什麽。


    確實,現在的開平隻能說是一個軍事要塞,還不符合一個大明親王就藩的條件。但是朱祁鈺既然說了這話,那麽後續建設開平的力度無疑會增加數倍了。


    “等開平築成,有了些許昔日蒙元上都的模樣就可以像兩京一樣讓皇室子弟前往就學了。”朱祁鈺這話說的就讓杭氏摸不著頭腦了,為什麽皇室子弟還要去開平就學?那得把開平建設成一個什麽樣子才行?


    “我曾經主張過宗室子弟都必須要學農、學工、學軍、學商這四學,不能隻是在深宮大院裏死讀書、讀死書。南京繁華之都,仍我大明之金都、錢都,直掌大明膏腴。北京自高祖文皇帝始便是(皇帝)行在之所,實乃政治之都…”


    “開平,可以成為我朝北京的護都,占據北方地理守護京城安全。”自有史記載以來,北邊遊牧民族就是農耕民族的最大威脅。


    時不時騎著馬過來劫掠一番,不論人畜財物都一古腦給擄了,還有拿人當成兩腳羊的更是農耕民族最痛苦的一段記憶。


    如果重建開平,則在大明北京以北將有一座新的繁華之都,有理由將會成為不受控製的北方遊牧民族南下攻擊的第一個重鎮——不僅為劫掠,更為光複曾經遼、金、元三大遊牧民族的象征意義。


    如果能夠順利控製遊牧民族……開平又正是一個極好的法瑪,能夠吸引遊牧民族足夠的目光。


    “可開平修建王城怕不得個十幾、二十年的?”杭氏好不容易被撩起的火可不願意這麽快就再次熄掉,緊跟著追問道。


    “五年吧,應該夠了。”朱祁鈺信心十足。


    “五年?若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年餘時間也能建成一座王城,塞北苦寒之地,僅僅運送條石便得個三、五年才能夠。五年時間莫說建成,便是夯土怕也是都才剛剛好而已。”聽到這話杭氏可聽不下去了,五年建成這種鬼話誰信?


    “哈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計。”對於五年建成一座新城朱祁鈺信心實足,畢竟中國並不缺含炭酸鈣的天然岩石製作石灰。而水泥也不過就是石灰石、粘土、鐵礦粉這些玩意兒混合一下。


    具體多少比例怎麽製作……完全不記得了,又或者自己根本沒學過。不過知道個大概就行,大明朝有的是人可以安排去嚐試製作,多試幾遍總能試出來合用的建築材料。


    有了煤炭煉鐵,可惜沒辦法解決硫化物,如果能建成高爐就好了。地條鋼製成預製板隻要不建高樓不架橋,還是勉強合用的。再說大不了多試兩年,有了鋼筋、水泥在手建個幾丈高的城堡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對於朱祁鈺吹牛能在五年內在開平重建王城以杭貴妃的睿智是完全不信的,但是皇帝既然要將燕王安排到開平就藩無論如何都算是個好消息。


    雖然嘴上不說,但杭氏心裏清楚大兄朱祁鎮和太後孫氏這兩個人隻要在世一天就是對景泰朝皇帝的威脅。孫氏這兩年身子骨隱約有了走下坡路的趨勢,可惜這坡度有點小,要能是個斷涯才好。


    至於燕王朱祁鎮嘛,王府裏那三十好幾個私人精袋估計也差不多把朱祁鎮的腎力耗得差不多了。按照燕王府裏的眼線報來的消息看,朱祁鎮的戰力值已經下降的非常嚴重,無論時間和次數都掉得厲害。


    當然這還得歸功於自己這幾年悉心關照燕王府才是,特別安排了禦廚仔細研究了各種牛、羊、狗肉的烹製方法,各種助性的物品供給就沒斷過,甚至還從膠州水師那裏要來了海馬泡了酒送到燕王府裏……


    燕王好體格呀,區區六年時間生的那叫一個猛!現在燕王府裏怕也是住不下了,再不安排封地請燕王就藩也確實不那麽合適了。


    “隻怕太後不能同意呀!”杭氏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太後?嗯,那是不能同意:“先不透露出去就是了,你不說我不說,隻是安排以王城規格重建開平而已,有什麽關係?我們不是還有個阿裏不哥係的小王子麻兒忽兒在手嗎?”


    高!實在是高!


    以建王城安頓麻兒忽兒為理由,朝廷裏也不好有太多的反對聲音,隻怕為了能夠籠絡塞北各部落建城的速度和質量還會很有保障。一旦建成了…小王子麻兒忽兒可以心慕天朝堅決不肯去王城嘛!正好把他安排在原燕王府就好了,真真是個好主意。


    聽到朱祁鈺的主意杭氏忍不住拍手稱讚,這麽陰損的招怎麽就是自己男人想出來的?真真是太合味口了。


    “那…爺打算什麽時候下旨?”杭氏恨不能來個擇日不如撞日,直接就在今日下旨安排開工就好了。


    “還得些時日,也不過就這幾個月,你先知道就是了。”大明朝打造地條鋼已經有些時間了,工部摸索出了一些心得,鍛造手藝已經是越發嫻熟了。


    但是水泥還得安排鍛燒、調配測試,約摸著怎麽也得有三、五個月時間才能初步掌握技巧。考慮到建城要抵禦塞外的寒風冰雪以及可能的攻城武器打擊,多測試幾次總是沒壞處的。


    還要考慮到工匠使用新材料的磨合程度,真正能夠推動起來估計也要等到景泰七年甚至景泰八年了。


    北方適宜蓋房子的時間也沒那麽多,朝廷要征發徭役最好還要挑在農忙以外的時間,這樣才不耽誤耕種。


    至於孫太後,按說應該也就是三、四年的時間了吧?如果不出太大意外應該是天順三年走的,這樣算算日子也就是景泰十年…如果還能延續景泰年號的話。


    “阿紫,中元節又去祭拜靜慈先師了吧?”冷不丁朱祁鈺突然將頭轉向了在一旁調香、沏茶的紫虛。


    紫虛神情一滯,輕輕放下手裏的活計朝朱祁鈺拜了下來,迴複道:“陛下若是不喜,奴就不去了。”


    看著紫虛的表情,似乎心裏充滿悲涼似的:“二十年了,想來仙師在天有靈也放下了。”


    “嗯…”找年齡大一點的女人做老婆就這點好,更懂得照顧人。不然怎麽說女大三抱金磚呢!


    “五年…若是不出意外我五年內為仙師恢複名譽,她該得的,都要還給她。”隻要朱祁鈺這棵大樹不倒,保守點算孫太後也該在五年後歸天了。


    屆時燕王朱祁鎮也該在開平就藩,太子在北京讀書能不能繼位完全得看自己這個當叔父的臉色,根本不可能反對為胡皇後,不,為胡太後移墳的要求。


    “陛下…”聽到朱祁鈺這麽說紫虛一下子怔住了,半晌哽咽流淚不止直到痛哭出聲,朱祁鈺和杭氏一時也勸不住。


    壓抑在心裏太久了,確實需要在情緒上進行一個釋放才行。往日裏年齡大於汪氏、杭氏的紫虛卻因為連個正經姓名都記不得了,隻是堅持用了靜慈先師賜的紫虛作為自己的名字,哪怕被朱祁鈺冊封為靜妃也是用胡為姓。


    胡紫還是胡虛…那不都是一個玩意兒嗎?還是朱祁鈺折中取了個靜慈仙師的一個靜字,算是紀念先師,又為了避諱孫太後不喜胡氏這才有了靜妃這麽一個名號。


    “阿紫知道感恩,我早就知道。你算是撿了個寶了。”看著紫虛痛哭流涕久久不能自己的模樣朱祁鈺心生感慨對杭氏說道。


    “是呢,奴是命好。得了爺這麽樣的好男兒,還有了靜妃這般好姐妹。”說著,杭氏也紅了眼。


    胡皇後太慘了,好端端的皇後當著,沒招誰也沒惹誰,就被朱瞻基那個淫蟲給廢了。孫氏坐穩皇後寶座後原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有張太後坐鎮後宮根本也翻不出浪來,不然也不能留了朱祁鈺這個私生子和吳氏這麽一號人入宮了。


    可惜,胡氏沒有子嗣…有子嗣也不會被廢了,失了張太後這個保護傘沒幾年人就沒了。可以想象得到胡氏在最後那幾年過得是怎麽樣的提心吊膽度日如年。


    “奴,謝爺憐惜…謝姐姐…栽培…”


    紫虛常來杭氏宮裏,一時朱祁鈺喜歡,二來自己就算是依靠、投效也好,算是報答、表忠心也罷,在杭氏這裏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一個妃嬪,反而就像是個貼身丫鬟一般忙前忙後包陪床的,可從來不多一句嘴,不提任何要求。


    可這樣的紫虛多少也透著些把自己隔絕在外的感覺,哪怕是大被同眠推屁股時,更多的把自己當做一個工具人一般吧?!


    經朱祁鈺這麽一承諾,紫虛徹底打開了心聲,這是替朱祁鈺生了幾個孩子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若是我到時候沒有做,記得提醒一下。自己男人答應的事情沒有辦成,催促一下是應當的。”說著,朱祁鈺向紫虛伸手。


    見朱祁鈺伸手,原想拒絕的紫虛稍一猶豫還是自然的抬手接過遞到眼前的那隻手借力站了起來。


    “喲~這話可是爺自己說的,到時候可莫要不承認才好。”杭氏逮著機會連忙發難,自己兒子還沒有一個好去處呢!當年這個負心漢可是說了一定會有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去處,絕對不比在中國當皇帝差的,若是做不到且看怎麽說。


    “那…爺,姐姐,奴這般模樣不好看,便先退下了。”紫虛長年與杭氏待在一起,自然知道杭氏盤算的是要為長子朱見濟和次子朱見灝討個說法,連忙借口要退出去。


    “不用,你們什麽樣子我沒見過,有什麽可見外的。”朱祁鈺一把攬過表紫虛的腰肢不肯鬆手,一邊又對杭氏說道:“盡管提醒我,隻要是我說過的一定會有一個說法,絕對不會說了不承認的。”


    “來,好好跟我說說,還有什麽是我說到沒做到的?”說罷,朱祁鈺另一手又攬過杭氏朝內室走去。


    大夢誰先醒,平生我自知。臥榻春意足,嬌妻聲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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