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祁鈺一再派出軍隊“挑釁”,可是大明朝硬是沒有等來瓦剌大軍反撲,這讓朱祁鈺多少有些失落,就像是用盡全身力道的一拳硬硬砸在了棉花……糖上,自己反而差點摔了一個跟鬥。


    原本已經準備擺爛,安心等也先五月份大軍南下了,突然接到邊關新的奏報——瓦剌知院阿剌遣使前來議和。


    對於阿剌遣使議和的事情,朱祁鈺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李永昌鎮守紫荊關沒有被召迴時,脫脫不花就曾經遣使到訪。朱祁鈺隻是當做不知道,讓李永昌與脫脫不花使者進行了接觸。


    李永昌帶著那些本來準備送給也先用來換迴太上皇帝朱祁鎮的財物,也不知道多少進了脫脫不花的腰包。


    不知道好,不知道就不用承認,更不用朝廷掏腰包來處理了。


    經過幾個月的搏殺,大明朝在一定程度上占據了主動權,有理由相信阿剌得知了脫脫不花率軍南下獲得的利益沒有跟大明朝廷稱臣來得實惠,所以阿剌才會派人前來朝貢。


    “真拿大明朝當出野恭的場所了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對於阿剌遣使來朝貢,朱祁鈺很是不屑。


    脫脫不花在對正統皇帝朱祁鎮的戰鬥中並沒有獲得多少實惠,在朱祁鈺看來是屬於手上的殺孽相對也少些的人。而知院阿剌?嗬嗬,居庸關被揍成豬頭,差點被羅通俘虜的那貨是誰?


    對於懷來城飛馬奏報,朱祁鈺完全不想搭理。殿內胡濙臉上抽抽了一陣,在王直等人直視下硬著頭皮站出來說:“陛下,脫脫不花王、阿剌知院原本都是與也先一起來侵犯我大明朝的,如今他們主動遣使議和,朝廷不妨先依了他們,厚待來使依例厚賜使者。這樣,也先也會知道彼處阿剌、脫脫不花向朝廷求和好的意思,可以離間也先與脫脫不花王、阿剌知院。”


    “離間……”不得不說,這個計策很合朱祁鈺味口。“就這麽厚賜了放迴去,會不會讓朝廷失了顏麵?再說,這樣也太沒個體統了。他們想打就來打,打不過就派人送幾匹馬過來進貢,像個什麽樣子?”


    “陛下,臣附議。胡太傅所言極是,望陛下聽之,信之。”內閣重組,胡濙除了禮部尚書銜之外頂著的太子太傅更顯尊貴了。


    “陛下,臣附議。胡太傅、王太保所言甚是。”陳循也站出來支持胡濙、王直兩人的態度。


    “陛下,依臣之見,不如先遣一位使臣往懷來城一探究竟,然後朝廷再作定奪。”這時,於謙站出來提出自己的意見。


    “嗯嗯,於卿所言甚得我意。”對於怎麽招待阿剌使者朱祁鈺也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畢竟三月初的時候自己還打算用抓獲的細作等人感染上病毒去禍害蒙古的,現在才過了不過兩個月時間蒙古三大勢力之一的知院阿剌也派出了使者前來朝貢了,是不是要順勢把病毒送上還真要好好想想。


    “那於卿可有使者人選?”既然要派使者過去跟阿剌使者參政官完者脫歡接觸,一定要是個能言善辯骨頭硬的貨色才行。


    “這……”這還真難倒了於謙。


    “陛下,臣舉薦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待詔許彬。”禮部尚書胡濙此時站了出來,直接舉薦了太常寺少卿許彬。


    “喔 ?為什麽不是上次去過紫荊關的太常寺那個趙榮和王複?這個許彬可有特別之處?”朱祁鈺壓根對這些官員沒概念。朱祁鎮當皇帝時還每天一個朝會,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員朱祁鎮差不多都能叫得上名字。


    朱祁鈺自登基以來改了規矩,別說四品京官了,二品以上官員京官的名字都沒能叫全乎。


    “迴陛下,這個許彬是永樂十三年進士,去年上皇才升了許彬為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待詔,而且還提督著四夷館。此為性格坦率,喜好交遊,任此次使臣更為合適。”提督四夷館,那就是管著大明的外國語學院嘍,這麽說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使者。


    “嗯……著實是個頂好的人選,隻是我總覺著少了點什麽。”朱祁鈺眉頭緊鎖說道。


    “不如……再遣一位武臣同往?”這時於謙又發話了:“眼下朝廷與達賊正值交鋒不斷,僅遣一文臣為使或許會失了朝廷威風。不如再遣一位武官一同前往?”


    “是這個意思,要有個武官一起才合適。要不是我大明朝文武兼備的武官都折在了大兄手上,我都不想派文官去跟瓦剌打交道。”對於朱祁鈺又找碴惡心太上皇帝朱祁鎮的事情,眾人一致選擇了無視。


    “稟陛下,臣舉薦忻城伯趙榮為正使,往懷來會會這個完者脫歡。”王直立刻舉薦那個被朱祁鈺貶官的前三千營管軍都督。


    “趙榮?不是讓他們去跟羅通要差使嗎?如今在哪?”對於那一票被貶為事官的家夥,朱祁鈺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迴陛下,忻城伯如今在居庸關管軍。”於謙出班迴稟後又退了迴去。


    “這就管軍了?我還拿他當小旗呢!”聽到朱祁鈺陰陽怪氣的話,眾人也就知道這次想要借機會起複被貶的這一票人又沒機會了。


    “迴陛下,前萬全都司指揮僉事黃寧如今在居庸關做了個小旗官。”


    “挺好,就讓他們繼續在那待著吧!這趙榮在居庸關管軍,那劉安呢?”忻城伯至少爵位還在,折騰再慘也不好真弄去做個小旗官。劉安就不同了,當了半天的廣寧侯就被擼了個幹淨的。


    “劉安現在紫荊關,暫任了個百戶差使。”紫荊關、居庸關之前與也先、阿剌發生戰鬥,多少需要補充些有生力量進去。羅通將這些戴罪的高階軍官放到關口擔任些小官,無論是想磨磨他們性子還是真的就放那用對這兩個關口都是有利的。


    “哼,百戶,升得還挺快。算了,不提這些掃興的人。兵部可有舉薦?”


    “陛下,莫不如從錦衣衛遣一位合適的人選?”


    “錦衣衛?……也對。”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特別是氣度上一個個不僅腰圓膀大的,還長得周正。


    “那就從錦衣衛裏挑個有些功夫在身的,以佐貳官身份就近保護許彬,也給那達子些許氣勢上的壓力。”


    很快,錦衣衛都指揮同知馬政被選了出來,一起負責往懷來做為使者與完者脫歡見麵。


    “依諸卿之意,達子派出使者求和,會不會是也先南侵的障眼法?”對於也先五月南侵的計劃,朝廷一直在準備著。如果不來,朱祁鈺肯定是會很失望的。


    “稟陛下,朝廷兩手準備就是。如果也先果真來襲,朝廷又與脫脫不花王、阿剌知院議和,正好可以分化達子三大勢力。”


    “嗯…那好吧!反正已經決定派許彬、馬政前往懷來,就不想這麽多了。”說罷,朱祁鈺又想起了景泰朝大內奸楊善。


    “上皇大兄仍在彼處,早晚得要與也先直麵商議迎迴事宜。諸卿所議兩手準備我是認同的,但商議好壞要看仗打得好壞。仗打得好,與達子談判就比較有優勢,否則就會一直是劣勢狀態。”朱祁鈺拿出了當年從影視作品上看到紅白兩軍談判的思想。


    當年北平的和平談判,可不就是看天津打得怎麽樣嗎?紅方說三天拿下,白方不信,結果一天多就拿下了。自此,北平和平談判紅方就手握絕對主動。


    “啟稟陛下,朝廷這幾仗已經打得很好了,對也先的教訓差不多了。”王直率先跳出來,擔心朱祁鈺又要再發起個“夏季攻勢”什麽的再次調起兩邊已經開始放緩的對立節奏。


    “稟陛下,王太保所言甚是。”於謙也出聲附和:“自陛下登基自今,朝廷數次對達賊用兵,已經掃蕩了自西北到東北一線各部族。原本倒向達賊的各部族已經重新效忠朝廷了。”


    北方各部族有沒有真心效忠大明,所有人心裏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的意思是要打也要談,畢竟大明朝正統皇帝陛下還被留在虜庭,傳出去也不好聽。”朱祁鈺不放過任何一個惡心朱祁鎮的機會,繼續說道:“一方麵要調動朝廷武將對敵死戰的決心,另一方麵要讓朝廷裏那些文官智囊們都好好想想如何談判,也先身邊不是有個喜寧嗎?要想想喜寧會給也先出什麽主意來跟大明談。咱們要反向思維!”


    對於“反向思維”這個新名詞胡濙、於謙等人很快就明白過來,組織合適的人員用來做談判使臣,提前做些談判前的準備工作是有必要的。


    “之前錦衣衛和各鎮不是都有派人往塞北滲透嗎?除了要了解達子軍情之外還要了解下達子民情。比如說,普通牧民是怎麽想的?如果朝廷大軍打敗了也先,牧民們會怎麽樣?”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當年紅方最大的一張牌也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民心而已。


    掌握民心在手,羸麵就大一些。封建時期的塞北牧民也好,關內農民也罷,對朝廷的認可度其實沒有那麽高。否則崇禎那個不肖子孫也不會麵臨農民起義最終自己隻能跑到煤山上找棵歪脖子樹上吊了。


    “陛下的意思是先選出使者,提前做些準備?”胡濙想了想,問出了心裏的問題。


    “是呀,不該先選出與也先談判的使者人選嗎?就是與脫脫不花、阿剌也該提前選出合適的人選,而且要針對他們三大勢力做不同的準備。民間不是有句話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著牆壁發亂話’的說法嗎?”……


    沒有,民間絕對沒有這種說法。無論胡濙還是王直都瞪圓了不可置信的大眼珠子,像是要掉出來一樣。


    民間啥時候有這種說法了?這不是扯蛋嗎?


    “我看了下諸卿之前推舉的眾人履曆,我覺得其他人都差了那麽點,倒是禮部有位自薦的就挺合適。”


    禮部自薦的……胡濙隻是一瞬間就立刻反應了過來,然後輕輕側過身吐出了“楊善”的名字。


    楊善當然是符合條件的,這個人實在是太會察顏觀色攻於心計了,好事不幹就靠著鑽營、熬資曆也混到了禮部左侍郎的高位。但是這個人的品行實在惡劣,所以就算已經是禮部左侍郎了也隻是安排他管著鴻臚寺而已。


    讓這麽號人去擔任使臣合適嗎?就其能力而言,再合適不過了。就其人品而言……好像這事不需要人品喔~


    “陛下,楊侍郎還掌著鴻臚寺,多少有些抽不開身,不如另選他人?”胡濙可不想給楊善機會。


    “嗯,說的也是。那就選幾位合適的使臣人選,讓楊善參與演練。一方代表也先,一方代表大明,想想看對方會怎麽談,朝廷該怎麽迴複。”這種辯論模式封建時代就一直存在,春秋戰國時就有各種留在史冊的辯論活動。


    讓楊善參與進來,朱祁鈺算盤打得也挺好。如果楊善盡心盡力參與,那麽朝廷就不需要派這貨出使就能達到目的。無非是找幾個圓滑一些的出使而已,大明朝別的不多,人還能少了?


    如果楊善藏私嘛~


    哼哼,當然還是要派他楊善出使的。隻不過,楊善在朝廷裏的表現和塞北的表現不一時,迴來了到底算是有功還是有過呢?隻怕朝廷裏百官也會一致針對他楊氏了。


    本來底子就不幹淨,這些年屁股也是一砣黃、一灘黑的,隻不過正統朝大家都懶得扒他褲子而已。如果這次在使臣問題上楊善惹了眾怒,毫無疑問隻要朱祁鈺稍稍給點眼色就有一大群人能衝上去把楊善給扒幹淨了。


    “臣等遵旨。”


    朱祁鈺安排楊善參與演練的真實意圖胡濙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就這種安排確實也沒什麽不對的,於是眾人都表示支持。


    既然各部、各衙主官支持,這事基本上就這麽定來了。至於景泰朝的內閣,更像是符寶郎一般的存在。也正因為這樣,可能更接近了朱元璋當年廢除相製,建立大學士這種製度的初衷了。


    “既然阿剌使者被安置在懷來,便下令楊洪、郭登尋機潛出往塞北探查一下好了,免得果真中了也先奸計。”懷來位於居庸關西北,阿剌領軍在居庸關吃了虧,遣使過來裝模作樣不得不防。


    “加派一旅勁騎往永寧、懷來、獨石、馬營、密雲一線往來巡哨,再命遼東注意支援、救護大寧。”石亨被扔到了大寧,可手下官軍數量不夠,如果真發生大規模軍事衝突恐怕會吃虧。“兵部傳信給石亨,如果達賊大軍來襲,不要硬扛,及時撤迴遼東再尋戰機找補迴來就是。”


    隻要是在塞北運動,丟了多少地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殺死殺傷多少達子的有生力量。


    塞北苦寒,人口生息比關內農耕民族總是差了一些。一旦強壯的男人死傷慘重,這個部族就有被吞並的危險。所以,不計較塞外土地、城池得失,隻以殺敵為目的是朱祁鈺強調大明官軍此時要關注的戰鬥方式。


    對於朱祁鈺下達了保存實力的命令,於謙很讚同。


    大明朝可用的將領實在不是很多,朱元璋除刺弄死了一大票,朱棣靖難又弄沒了一批,剩下來的武將世家也是“靖難功臣”居多。如果石亨給折在了大寧,對大明而言確實是個損失。


    “陛下,京營防禦力量如今隻剩十餘萬步卒。按之前鞫問小田兒等人所獲達賊動向,該是本月有大軍來犯。如今是否要再調些軍馬入京加強防衛為妥?”


    “無妨,南邊也不太平,還是要留些軍馬鎮守。隻要塞北打得好,京師就安全。”朱祁鈺並不擔心瓦剌知院阿剌這次是迷惑大明朝。


    “兵部行文讓石彪領軍出塞巡哨吧!順便提醒他,這次要辦得讓人無話可說,不然朝廷也不好升他的職。”之前石彪、曹吉祥的戰績被朱祁鈺故意以石亨戰績太差為由頭壓了壓。


    說起來可笑,封建時期子侄如果幹得太好,父祖輩又正好幹得太差,一定會被考慮到子侄升遷不能超過父祖的問題。除非實在是好太多,朝廷又沒有壓一壓的心思,否則子侄是要自認倒黴的。


    朱祁鈺故意借著這個由頭也想挑拔石亨、石彪叔侄關係,畢竟石彪那個無腦二貨在朱祁鎮複辟後的天命年間是幹出了造反這種偉大事業的貨色,對於自己那個叔叔無能害自己不能升遷這種事情怕是不會太爽的。


    “錦衣衛南鎮撫司都督僉事劉聚調往塞北吧,讓錦衣衛多派人手往塞外刺探情報,朝廷要籠絡好達官,莫傷了達官們報效的心思。”


    仔細想了想,朱祁鈺還是決定對劉永誠、劉聚動手。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測的就是人心,畢竟前一世裏劉永誠投靠了朱祁鎮。向塞外傳播疫情這個鍋,不妨就交給劉聚來背,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會被文官罵到絕子絕孫的。


    錦衣衛調動,兵部出不出駕帖在於“合不合法”這個問題。但是大明皇帝幹的事情那就是天憲,給麵子時知會一下兵部,不給麵子時天子使用家奴什麽時候用得上兵部插手了?


    於謙很適時務的答應了下來,調錦衣衛南司的文書會當日發出。


    辦完這一切後,朱祁鈺輕歎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了,今日朝議就到這吧!”


    “稟陛下……日前兵部處理撫恤時,發現錦衣衛中官軍在冊與實有數空額頗大,還請陛下明鑒。”於謙斟酌了一下,從袖袍中呈上一份奏折。


    啥?兵部這是要清理錦衣衛了?朱祁鈺滿臉不悅打開了奏折。


    《景泰實錄》:


    景泰元年五月三日,達賊知院阿剌遣使完者脫歡奉馬朝貢。


    上曰:豈有此理乎?


    濙曰:宜如舊例,厚賜遣返,以間達賊。


    上遂允之。遣大理寺少卿兼翰林待詔許彬為使,錦衣衛都指揮同知馬政副之,往懷來相見。


    謙以五軍、錦衣旗軍空額奏上。


    時正統十四年末之先,五軍都督府並錦衣等衛官旗軍人等三百二十五萬八千一百七十三員名,實有一百六十二萬四千五百九員名,事故一百六十三萬三千六百六十四員名;馬駝騾驢牛二十萬八千三百二十六匹頭隻,實有一十九萬七千三百五十八匹,事故一萬九百六十八匹。蓋官軍等則錦衣等三十五衛二十九萬四千一百一十七員名,實有一十五萬九千八百七十一員名,事故一十三萬四千二百四十六員名;五府並所屬二百九十六萬四千……


    上驚曰:土木之役國朝損失如此之巨乎?


    遂令戶部售賣債券三千萬貫,專以兵部撫恤。又命吏部清點在閑功名者,即往各府籌建軍戶學堂,若有無故違抗者,除名不述。


    時,人民踴躍投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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