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打得是錢糧,沒錢沒糧軍心都沒法保證,怎麽可能打得了勝仗。


    麵臨大明朝連續多年稅賦欠收,內憂外患不絕的情況,朱祁鈺一邊要解決老百姓的米缸子問題解決內憂,平定叛亂,一邊還要安排應付來自異族的武力威脅。


    為了能夠解決國家財政赤字,主意都已經打到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島國礦產上了,實在也是愁到不行。


    升級軍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但升級軍備也需要根據經濟實力講究個先後順序。火器仍然是結束冷兵器的必然之路,但相比較打造工藝、流程和成本更低廉的木質器械時,急著需要在武器上對瓦剌占據優勢的朱祁鈺毫不猶豫將火炮放在了後麵。


    現在錢糧雖然還沒有到位,但總算已經有了出處。現階段隻能預付款項定購糧布,等債券的兌付能力得到在眾普遍認可後就可以將期貨推向市場了。


    中原大地上自古有“江淮熟,天下足”的諺語,當南宋時政治中心轉移到南方後又有了“蘇湖熟,天下足”的說法。至於現在,似乎大家都還沒有稱“湖廣熟,天下足”的習慣。


    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定都南京時選擇就近征糧,自然南直隸是首選。因此南京的糧秣征集地主要就是兩江地區。即使朱棣奪下南京趕跑了朱允炆也沒有改變南方為京城提供糧秣的政策,這也就造成了在京城的官吏需要派人到南京領取俸祿的奇怪現象。


    實際上以洞庭湖南北為界,湖南、湖北自古就是水草豐沛物產豐富之地,在周天子時就有“楚子來朝”的記錄。


    春秋五霸戰國七雄時,人家都是公國、侯國,隻有楚國是莊王。周天子當時也就稱周王而已,楚國國君也稱王,壓根就不在周天子的分封序列裏。


    即便秦國橫掃六合時,楚國也是能夠與秦有來有往硬扛的唯二之一。可見楚國當時靠著瘴氣橫生的窪坑湖泊和漫天蠅蚊的土地產出就能夠使國力非常強大了。


    隨著氣候變化,瘴氣橫生的湖廣早就是魚米之鄉了。深知民心所向的朱祁鈺將糧食算盤打到湖廣,但又不願意直接下令征糧,於是借商賈之手從湖廣、兩廣買糧入京城。


    這套空手套白狼的操作朝臣們都看得明白,以前大家一直都是這麽做的,不稀奇。不同的是以往是大量印寶鈔去采買,現在是印債券。


    至於朝廷同時售賣的牛羊,那可都還在塞外蒙古各部族手裏,誰知道能不能按時交割?


    至於朝廷什麽時候能把這些牛羊拿迴來,嗬嗬,恐怕是得看這次範廣所部出征能帶迴來什麽了。


    朱祁鈺展示出來的帛書內容看過的都想一覽全圖,沒看過的見別人這麽慎重自己也不得不慎重。湊上前看過後都嘖嘖稱奇,而於謙、高穀更是直接占據了最好的位置。


    “放在案幾上讓他們看吧!”朱祁鈺輕聲吩咐後,內侍連忙應聲請眾人移步到最近的案幾展開。


    眾人連忙圍成一圈,高穀順勢伸手按住一側向外扒。眾人配合的往後輕退,想要一覽全圖。不,能一覽半圖也好,可恨另一邊站著的範廣是個混人,盡然都不知道順勢接過扒拉一下另一側。


    帛書被高穀又扒開了一些內容,被小宦官立時撲上按住。宮裏麵待久了,多少知道一些事情。皇帝有卷帛書,據說是墨家瑰寶。就是靠著這卷帛書造出了驚天神器一舉打敗了達子騎兵的。


    想想達子那都是些什麽人哪,個個高身九尺,腰圍也是九尺。一個個青麵獠牙膀大腰圍,那是僅憑著三、兩萬人就把正統爺五十萬大軍殺到隻剩百十號人逃迴京城的。


    今天有幸輪到侍候皇爺爺,能親眼見到這圖一眼這輩子都有夠吹噱的了。皇爺爺拿著這圖隻展示了那麽多,就隻能給大臣們看那麽多,想要多看一眼是會折福夭壽的。


    小內侍的撲救行為惹來眾臣一陣不快,但在大殿裏又不好發作,隻好老老實實看著車載火炮的分解圖。


    構造其實也不複雜,無非是搭載火炮的車架上有了些奇思妙想地改動,而火炮也更容易搬動了些而已。


    看過後,眾人難免有些失望。沒辦法,大明雖然火器已經冠絕天下,但是打造能力實在難以保障。


    動不動幾千斤重的火炮搬運困難不說,還容易炸膛。大明工匠待遇實在不高,各種物料在拔付時還存在克扣問題,器械偷工減料已經是普遍存在的了。


    至於按照洪武時法度在各種器械上記錄工匠姓名,又不是不能做假。就算真出事了又能怎麽樣,也是個死而已。拿到手的物料不足就不做,你就不死了嗎?難不成還敢上告?別扯蛋了,都是一群苦哈哈,民告官,長幾個腦袋了?


    “陛下,此圖精妙無比,奈何難以施為。不如,請陛下展示帛書中其他圖畫,也讓臣等參詳參詳,或能找到更適宜的……”高穀對於工部的事情還是清楚的,畢竟在工部左侍郎位置上可不是白混的。


    朱祁鈺不待高穀說完便從袖袍裏拈出一張黃紙,示意內侍交給高穀。


    “《鍛鋼法》?!”接過紙頭展開,一眼看到了題目。字跡清秀,筆法委婉。除了散發出一些上等的墨香之外還帶著一些女兒家的脂粉香氣。


    站在一旁的於謙、王直等人嗅到氣味,白了朱祁鈺一眼。


    真真不當人子,這種軍國重器居然交由女子之手繪製而成,真沒個皇帝的樣子。


    朱祁鈺自然不會正經的打鐵鍛鋼,但是曾經一個時代的大煉鋼多少有些耳聞。曾幾何時又有黑心商販為了謀利以地條鋼建橋蓋樓,地條鋼的生產工藝實在是不複雜。


    熱量高的煤炭資源山西、北直隸就有很多,京城旁那座煤山上還有棵小樹苗等著長成歪脖子樹,然後迎來一位皇帝在它的枝丫上掛繩子上吊呢!


    雖然以現在的技術能力不可能檢測出五千五百大卡的煤炭,但是品相好的煤炭還是能夠分辯的。


    配合上地爐,木炭,打造些品質稍稍高點的地條鋼是沒問題的。至於能不能打造出火炮炮筒,有誰說過要用地條鋼打造火炮嗎?


    咱們可以用地條鋼打造載具搭載火炮,經過地條鋼加固的木製車輛配合上小口徑火炮總能拖出去打仗了吧!


    不是不想造飛機、大炮,別說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就算是再牛的工程師也沒辦法從打造扳手、刻度儀開始直到造出飛機的。當今的技術遠遠達不到這個標準,連彈簧、減震器都造不出來,就不要想什麽蒸汽機了。


    通過超前的思相對載具進行改造,並在現有基礎上對火炮進行小調整從而獲得可用於野戰的火炮,明軍的實力將很快得到快速提升。


    “若得此炮,神機營可戰力倍增。”毛福壽、陶瑾、範廣、孫鏜一眾武將湊在一旁噱了好一會兒得出結論。


    “高閣老,此炮雖是小了一號,但炮身略長些,且車具更適宜野外奔襲。下官等以為,值得打造。還望高閣老能為下官等刀口舔血的武夫多打些趁手的家夥什。”範廣被當做出頭椽子給推了出來。


    “勿須爾等多言,本閣自然知曉。”當著皇帝麵提這些要求,高穀有些臉上掛不住。


    “稟陛下,老臣以為若果真能打造好鋼正合適用來打造些刀槍劍戟,何必隻用來做些車架。”高穀想要找迴麵子轉移話題。


    “高卿所言有理。”朱祁鈺今天已經狠狠懟過於謙,不想再懟高穀。便說道:“我朝鐵礦有限,采之不限。且先打造些車架載具用來牽引火炮,刀劍尋常軍械,稍晚些不遲。”


    刀槍劍戟?笑話。


    我能用火炮百丈外取賊首級,幹嘛讓人揮舞著冷兵器搞肉搏?死的人是要撫恤的。


    何況,遠距離造成敵人傷害的震懾力更有利於戰場氣氛偏向己方。想想看,敵人揮舞著大刀長槍朝我方奔來,遠遠的隻能分辯出個人形時就被炮彈給砸成一團團血肉的場麵難道不夠震憾人心嗎?


    “還請眾卿於軍中研習火器戰法,朕有意各軍中常配火器,不同於神機營。”在後世軍隊中,除了重火力專成一軍之外,常規軍隊中也會配一定力量的重火力支持。


    朱祁鈺沒有打算幹預大明的工部製造重火力,實在是能力不夠。這種事情,找個工科生穿過來也許還有得搞,自己一個社會大學畢業生可真不覺得就比工部那些大匠們高明。


    活了兩世,將前世今生見過的東西融合一下還是勉強能夠做到的。


    說完,朱祁鈺看往孫鏜,什麽話也不說,就這麽看著。


    “臣有罪。”孫鏜見勢不妙立刻跪了下去。自己為了能夠在景泰皇帝麵前刷臉熟沒少花錢給金英,結果金英事發了,皇帝一直壓著沒處置,這會怕總得敲打一下,就不知道是要敲斷骨頭還是敲破頭了。


    “罷了,就依於卿所奏。”朱祁鈺長歎一口氣,按照步驟來,按步驟來,讓更多武官得到機會上位,減少石亨在軍中的影響力和作用。


    “範卿。”


    “臣在。”聽到朱祁鈺叫,範廣連忙站出來躬身行禮。


    “範卿,紫荊關一戰你們辛苦了。”


    “為陛下效命,為國盡忠,臣的本分,不敢稱苦。”雖然同樣是被石亨推舉而得到朝廷提拔,範廣無疑是最出彩的一位。


    “於卿,此役便交由兵部謀劃。朕的意思是,先由宣大對大寧用兵,作出築城囤軍之勢,吸引兀哈良並也先軍馬。若也先不救,命一軍掃蕩西北諸衛,然後駐守哈密。若仍不救,則範卿引軍出大同,掃蕩蒙古諸部。”


    “這太過分兵……臣遵旨,這便迴去商議好後奏報陛下。”朱祁鈺的臭棋水平實在下不出什麽好棋。


    一麵東、一麵西的分步,再搞個中路突擊,就不怕軍隊被人分化擊破嗎?


    還好,於謙沒喊著讓朱祁鈺去指揮一個百戶的刀槍,比起某些人評價自己的元首隻配指揮一個連的步槍要好很多了。


    “沒什麽事,就散了吧!著有司催促一下對宗室違律諸事核查也該有個消息了。”手頭沒有放心的人可以用,主意打到於謙兒、婿身上那個老頑固又不死活壓著不放人。跟於謙較真,朱祁鈺有些傷神,想早早結束早朝。


    說完後,殿內眾人沒有像以往一樣行禮後散去,而是佇立不動。半響聽到沒有聲音朱祁鈺冷不丁反應過來,抬頭看向眾人。


    “還有何事?”


    “迴陛下,這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同核實的奏報。”大學士胡濙遞上奏報。


    從內侍手中接過奏折展開,一宗宗一目目血案呈現在麵前,看的朱祁鈺眼皮直跳。知道會爛,沒想到爛到這樣。


    “強搶民女…奪衛所官吏妻室…私加攤派,唉~打死百姓…還縱奴打傷前往核查的禦史和錦衣衛?!”


    錦衣衛是皇權的象征,打傷錦衣衛和奉旨查辦案件的禦史,這無異於打朝廷的臉,還抽了皇帝一嘴巴子。


    “傳諭天下,奉行宣德朝時批複,嚴禁各地自行向百姓收取糧稅。靖江王這等屢教不改的,命收迴寶冊印璽,罰俸二十年。屬官有失規勸,且並未奏報朝廷,一概貶謫。”對於宗室的違律犯禁就該下狠手,不然一個個都成了大明朝廷的蛀蟲,最終免不了被做為福?湯成了叛軍的飯食。


    “如襄王這般對朝廷索求無度的,遷塞外封藩。”


    遷塞外封藩?!這是要恢複朱元璋時期分封藩王做為大明的屏障嗎?


    殿內眾臣滿臉驚愕不敢信,但也沒有人上前規勸。現如今不同往日,現在的大明塞外都是大灰狼,個個都想從大明身上撕咬下一塊肉來。


    能跟洪武時期比嗎?那會塞外就隻剩下哈士奇和阿拉斯加,除了在大明朝皇帝麵前耍寶討一絲剔牙肉之外就隻是靜靜趴在洪武大帝腳下隨便你什麽時候伸手擼毛掐肉。


    反觀現如今的大明藩王,經過朱棣那麽一折騰,大明朝這一代的藩王都拆家的二哈。讓藩王出塞,怕不是給狼投喂吧?


    “陛下,是否太過了。”躊躇了一會,胡濙還是忍不住說了句話。


    “國朝有難,一個個要往後躲。而平日裏隻會像螞蟥一樣粘著吸食大明血液,留著何用?”朱祁鈺站起身來不耐煩地說道:“既然覺得不是自己當皇帝就可以隨意欺壓百姓,向朝廷任意索要,那朕就恢複太祖高皇帝時祖製,一應藩王盡數封到塞外。傳諭天下,凡藩王自接諭日止,再有違律犯禁者,一概撤藩遷往塞外。”


    看著朱祁鈺再不與眾人招唿就甩著袖子離開的身影,眾人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愁。


    “隻怕,大明又將迎來多事之秋嘍……”金濂悠悠然說出這麽一句,便也不跟眾人打招唿,徑直搖了搖腦袋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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