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息大爆炸時代,不同年齡階段的代溝年限越來越短。最初是一輩人之間存在代溝,然後是兩個年代的人存在代溝,再就是三、五年的歲數差異也會覺得存在代溝。


    而朱祁鈺身體裏那個靈魂與大明正統朝的人差了好多個世紀的代差,一時間不能理解也就很正常了。


    於是朱祁鈺不得不向眾人解釋利用牛馬建立一個民用信息、物資傳遞網絡的重要性。


    安排一部分官軍退役軍士進入傳驛係統,建立更多的驛站確保朝廷信息傳遞能夠更保險、更快捷。


    安排更多的道路維護人員,增加更多就業崗位確保在現有土地數量上人口的急劇增加情況下不會造成更多流民。


    讓物資能夠更多方式流動起來,特別是農村物資能夠更快流入城市,加大農民的收入。


    由此促進商業交易,可以豐富城市獲得更多物資,也方便更多物資流入農村,斷絕了商業壟斷行為……


    叭啦叭啦一堆,直到說起能夠讓農民可以將自己手裏的東西賣出去才讓朝臣們有了一點點反應,而提到商業交易促進稅賦時才從大臣們的眼裏看到了光亮。


    那個表情就像是在說:好嘛,早說就是想多收稅啊,何必繞那麽多彎?


    “陛下,臣以為不可。朝廷不可與民爭利。”戶部尚書陳循不高興了。


    “啟稟陛下,臣也以為可徐徐圖之,不可過於操切。不如容後再議?”吏部尚書王直也反對。


    “臣以為……或許可行,隻是需要從長計議,以免累及百姓。”如果推行,工部是有大工程可以做的,而且還能長久持續。高穀剛掌工部事不久,不好表現太過積極與其他閣臣們唱反調。


    “啟稟陛下,臣也認為可行。隻是需要從長計議。”雖然於謙沒有私心,但是兵部名下的繳獲如果能夠先緊著兵部應對戰事總是沒錯的:“不如先將這批牛分一些給那些為邊關運送糧草的自贖囚徒?這樣他們能更好的辦差。其他的就先分配給山東運軍?”


    “既然諸位都這麽說,那就將這批牛分為三份好了。拔二、三十頭讓那些自贖的囚徒往軍中運糧草用,事畢後將牛送歸兵部;留下二、三十頭安排用於京城與天津衛、北直隸、山東府城往來運送物資。”見拗不過這幾個大明官場最高級的官員,於是朱祁鈺也退讓一步:“先在順天府與北直隸周遭幾個州府嚐試一番。若是官民得便,再擴大推廣。”


    跨時代的思想是需要時間和事實來證明的,不是正確就能獲得承認。著名的日心說、地心說也是經曆了漫長的時間才讓眾人在事實麵前慢慢認清了事實。


    “餘下的牛都拔付給運軍好了,那些拔給囚徒自贖用的牛可別有了損傷,收迴來後也用來收遞信件、物品用。”這麽粗略算下來,將有五十頭牛先後投入往返順天府與周遭幾個省府和天津衛用來試點。


    “朝廷準備就緒後,命北直隸周遭各州、府、縣貼出告示,讓百姓都知道朝廷新政。”官方的宣傳力度決定了老百姓的知曉程度。


    比如說,你想要推行某個關係廣大人民的政策,又不想被人民關注一些明顯限製了他們權利甚至損害到他們權益的內容,從而引起不必要的阻力,那怎麽辦呢?


    那就玩命地宣傳這個政策中看起來有利的一麵,讓大家認為自己已經充分知曉自己的權益將得到更有利地保護,讓大家以為這是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好政策。然後嘛~


    即便他們發現自己有重大誤解時朝廷也可以說話了:之前給了你們救濟途徑的,你們沒有用。現在嘰嘰歪歪說三道四的,莫不是“欲反乎”?須知律法森嚴,豈可兒戲焉!


    深知這套理論重要的朱祁鈺要求內閣必須認真做好宣傳,必須要讓試點的地區至少在縣城裏的人都知道這個消息,以此為正式開業那天創造一個開門紅的好記錄。


    不過,現在隻是牛車而已。運送的物品可能稍重一些,又或者是貨主打著劫匪不敢動官家驛車的主意才會委托運貨,等之後掃平了北方敵對勢力就好了。


    等打敗了瓦剌部的也先之後,有的是機會找大蒙古的脫脫不花汗又或者是另外某一個黃金家族的後裔來討論由黃種人統治天下的問題。


    給他們一個自由貿易平台,讓牧民們的牛羊馬匹能夠以一個絕對公平的價格換到足夠多的生活物資就行了。


    如果牛羊馬匹不夠換怎麽辦?


    你是不是傻?!西邊那麽多脆弱的白人,把刀尖指向他們不就行了?


    塞北被蒙古占領的地方很大,沒被蒙古占領的地方更大。


    跟曾經的統治地區比起來,現在的蒙古所控製的地區太少了。


    那麽,為什麽一定不死不休的要南下而不是西進或者東進呢?


    因為認知!


    曾經的蒙古鐵騎橫掃亞歐大陸,隻有極少數地區因為地理問題得以幸免。


    揮師西進吧!讓蒙古勇士的鐵騎踏上白人的領土。


    白人不僅人口少而且還是山頭林立。就一個又小又破四麵漏風的城堡都敢自稱國王。


    在中國,那種條件也就是一個有自己堡子的衛所編製。國王?真敢給自己臉子。區區一個衛所指揮級別的實力,叫自己國王,在中華大地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這麽弱小的勢力放著不搶,留著等過年嗎?


    隻要按照偉大的成吉思汗教過的戰法,三個月,不不不,隻需要一個月時間就能把整個白人國家搶個遍。


    既然有這麽弱小又肥美的羔羊不去吃,幹嘛非要跟強大、陰險的明人作對,真當自己頭很鐵嗎?


    碰到軟弱的明人皇帝當然可以靠著坑蒙拐騙加上手上的彎刀,總能為自己的部族討要些過冬的物次。但是遇到一個強硬的皇帝那可是要倒黴的,想想大元至正皇帝就知道了。


    明人可是有千萬人口的大國,曾經多少代北方遊牧民族都沒有能徹底消滅掉漢人,反而還被漢人給同化掉了。


    不理解什麽是同化?沒關係,這個不需要理解,隻要知道自己的馬跑得再快,彎刀再鋒利,也不可能殺光所有的漢人。相反,漢人有寬廣土地占盡了地理優勢,更可恨的是他們有幾千年陰謀詭計的經驗。漢人就像是毒蛇,像最最狡猾的惡狼,我們善良的蒙古人還是不要招惹他們會比較好。


    仔細想想,蒙古人是不是打敗了他們一個城堡,他們還有無數個城堡。活捉了他們一個皇帝,他們很快又會有一個新的皇帝……這種“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一般的感覺實在是過於酸爽。


    蒙古苦寒,子孫繁衍不易,不能都折在與明人無休止的戰爭中。


    可是對弱小的白人就不同了。隻要把從白人那裏搶來的男人女人當做牛羊馬匹賣給明人,把白人們漂亮的金銀器皿拿來跟明人交換,有什麽東西是得不到的?幹嘛要去拿命拚?


    換不到明人的大炮?我們蒙古人是馬背上的民族,騎著快馬來去如風才是蒙古勇士應有的標配。拖個笨重的大炮幹嘛?衝著自己的羊群開炮嗎?


    對於牛羊的安排很快討論結束,朱祁鈺並不在意改革的一時成敗,日子還長,按照原本曆史進程不也得當七年皇帝嗎?


    何況,那位大兄皇帝朱祁鎮這會也陪著也先迴塞北老營燒牛糞取暖去了,最快最快也得明年才迴來了。


    隻要在一年內徹底控製住大明朝廷內外局勢,等朱祁鎮迴大明時再逼一逼……


    看見朱祁鈺在走神,於謙等人也沒有出聲。突然外麵一個小宦官一探頭,再一探頭。


    興安見到動靜,看了眼朱祁鈺沒有任何態度,於是向朱祁鈺一躬身朝門外退了幾步,匆匆越過朝堂一眾大臣來到門外。一陣耳語後,興安露出驚恐的表情,望了眼朝堂裏又迅速平靜下來。


    打發走小宦官的興安快步走到朱祁鈺身旁輕聲叫著還在走神的景泰皇帝陛下:“皇爺,爺爺?”


    “嗯?”朱祁鈺這才迴過神來:“啊,我們繼續,剛才說到哪了?”


    “皇爺,奴才看幾位閣部都沒有要事稟告了,皇爺也累了,不如先下了朝,迴宮裏休息吧?”說著,興安從籠袖裏露出一小截剛才從小宦官手裏拿到的奏報。


    錦衣衛特有的急報封麵,隻露出一角也能認出來。


    立刻會意的朱祁鈺朝胡濙、王直等人笑笑:“諸位閣老,祁鈺年幼,有些貪歡了。昨日在皇後宮中留宿,今晨才迷迷糊糊眯了一小會。如果各位沒有什麽要緊事,不如容我先小憩一會,午朝時我們再議如何?”


    殿內一片衛生球朝朱祁鈺飄了過去。


    這貨真是洪熙爺的孫子?


    洪熙爺派專人到海外求仙藥助興,最後愣是馬上風而亡,朝廷內外都從來不承認。就是洪熙爺在世的時候也從來不承認自己求的仙藥是助興用的。


    到了宣德爺倒是直爽,這才生了這麽個混帳東西。


    興安那死閹貨這麽直挺挺從我們麵前走過去的,有事想瞞我們就明說,居然還把皇後給扯了進去。皇後賢良淑德不一定比得過錢皇後,可比你朱祁鈺的品性好太多了。


    當我們都是瞎的嗎?居然臭不要臉的把汪皇後給拉進來背黑鍋,真真不是人子。幸好不是我的種,不然一定活活勒死他娘!


    腹誹歸腹誹,皇帝不想跟大家聊天,也隻能告退。等出了宮再吩咐人打聽一下,差不多就能猜到是怎麽迴事了。


    幾人對視一下,沒有異議都起身行禮告退。


    王直起身後沒忍住,問了句:“陛下,周尚書與金太監在京城的差使都已經交卸完畢,這兩日便可成行往南京辦差了。可是給周尚書的正式旨意還沒下來,這是讓周尚書往南京任什麽職位呢?”


    “什麽職位都好,哪怕就是在應天府下麵做個書吏都可以,你們安排就是。周卿拿著先皇禦馬鞭,又得了朝廷旨意,誰還敢跟他尥蹶子不成?”朱祁鈺很無奈的把鍋甩了出來。


    眼看著問不到什麽,王直也不好再問。打算這就迴去擬個旨直接扔迴給皇帝,就看他用不用印就完了。


    身為禮部尚書,宣德爺臨去之前欽點的正統帝輔臣,胡濙也想說點什麽。張了張嘴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勸諫?請皇帝陛下愛惜自己龍體?


    說不出來,這話傳到宮裏恐怕汪皇後麵上會掛不住。自己配合皇帝睜著眼說瞎話被傳出去了,老臉也掛不住。


    “你看到剛才胡閣老那欲言又止的樣子了嗎?”朱祁鈺問道。


    “呃…….怕是想……勸皇爺愛惜龍體。”興安硬著頭皮迴答到。才被敲打過,事情還沒完結,做人要小心。


    “那怎麽又沒說出來呢?”朱祁鈺斜了興安一眼問到。


    “奴才……奴才實在不知,這朝廷的事情,按祖製奴才們不能管。”天寒地凍的天氣,宮裏就算身旁有炭爐也還是寒氣逼人。但這會興安卻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汗順著麵頰流了下來,從自己那圓潤無須的下巴稍做停息後滴落在金磚上。


    “拿來”朱祁鈺沒有多做糾纏。


    興安連忙從袖袋裏掏出奏折,雙手恭恭敬敬遞了上去。


    “稟皇爺,廣西急報。找到的那個麻風村發現官軍後想要攀山逃遁,被山間獵戶發現報官。村裏麻風病人見無法逃遁,合村自焚了。”


    ……沉默,持續的沉默。


    聽到興安的話時朱祁鈺一驚,快速瀏覽完奏折內容後又重頭到尾仔細讀了一遍尋找其中的破綻。


    沒有破綻,一切合情合理。


    麻風村的患者得知官軍封鎖了出入通道後假裝配合治療,有身體狀況好的想自己鑽山林跑出官軍包圍圈。在快要逃出叢林時遇到了常進山打獵、采草藥的以前隔壁村相熟的人。


    得了麻風病是會被全村活活燒死的,於是患者想躲,而獵戶大聲招唿附近的村民舉著長柄農具就圍了過來。


    走投無路的患者隻好又退進了森林,無意中摔死了。


    山下這一幕正好被山上其他的患者看到,於是認為是官軍圍剿要將自己等人置於死地。為了不再受更多痛苦,一把火燒死了所有的同伴,舉著火把高聲叫罵著天地無情、朝廷無義之類的話衝向官軍封鎖線時被弓手給射死了。


    “興安,知道朕為何要找麻風病患嗎?”朱祁鈺冷冷問道,一旁的興安聽著入墜冰窟。


    “奴才……不知道。皇爺這麽做,一定有皇爺的理由。奴才不用知道,隻要辦差就是了。”興安害怕朱祁鈺對自己動手。


    從七月份正爺離京時被定為留守,什麽事情都一聲不吭像尊泥菩薩一般,到監國時廣泛采納朝臣和內官意見的提線木偶,再到登基後殺伐果斷主導各種應對措施,這位皇爺就完全變了個人。


    自己的把柄被抓住了,這位皇爺對待貪腐的手段可不太友好。或者說,景泰爺對宦官不友好,不像正統爺那樣寬容宦官犯錯。


    “因為麻風病極難治愈,可謂十死無生。朕原本想借朝廷之手投入醫士創出抑製藥方,然後將病患趁著來年春夏之季傳給塞外達子,又或者是廣西叛軍、麓川思氏、交趾黎氏……”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除此之外,錦衣衛還背負了剿殺麻風村的惡名,朝廷裏那群衣冠禽獸、滿嘴仁義道德之輩怎麽能放過我?”


    “陛……陛下……”


    “興安,這個鍋,你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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