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瑜與季景霄二人的婚期已經正式定下了, 定在了來年的秋天。這是皇帝私心的結果,原本按著太後的意思定然是要讓前許久的。

    婚期定下了, 禮部便開始忙活起來了。當朝公主的婚禮自是由禮部準備,用不著傅安瑜來操心什麽,每日裏依舊如從前那樣逍遙。

    倒是太後忙得不亦樂乎,雖說傅安瑜的嫁妝會從國庫中出,可太後還是希望能多給她一些好東西, 便把自己的私庫重新盤點了一番, 準備從中挑些好東西出來,給傅安瑜當嫁妝。

    “這是過年的時候,皇帝給我備下的年禮。”太後瞧著宮人從箱子裏翻出來的一套粉碧璽珍珠的頭麵,笑著說道,“這般鮮嫩有朝氣的顏色, 皇帝也敢往我這兒送,真不怕這般的好東西遭了灰,正好留給阿瑜。”

    在太後身邊伺候的柳嬤嬤倒是笑了笑:“這是陛下對您有孝心, 瞧著好東西便想著您。”

    “對了, 皇帝先前好像還讓人送了一套珍珠的頭麵過來,一並找出來,給千言正好,千言人長得白白淨淨的,配珍珠最是好看了。”太後對著一旁的柳嬤嬤說道, “還有那些綢緞布匹, 也找出來, 把那些年輕活潑的料子,給兩個女孩子一並分了,讓她們拿著好去做漂亮衣裳,總好過留在我這私庫裏吃灰。”

    這話太後能隨便說,可柳嬤嬤卻是不敢隨便接的,便隻是笑了笑,低頭默默把方才太後拿出來瞧的珍珠頭麵小心放迴了匣子裏邊。

    “現在是個什麽時辰了,給阿瑜煎的藥是不是快好了?”太後抬眼朝外頭看了看,覺得時辰差不多了。

    “是,剛剛煎好,現下正溫在爐子上呢,一會兒便能給公主送過去。”柳嬤嬤答到。

    太後想了想傅安瑜最近對喝藥這件事情的抗拒,就對柳嬤嬤說道:“一會兒你親自去月引齋跑一趟,給阿瑜送過去,這藥著實有些苦,她這兩天都不怎麽樂意喝藥了。”

    自從迴了京城之後,太後便請太醫給傅安瑜仔細調養了身子。之前一家人在村裏住著的時候,傅安瑜每日跟著陶雲習武,身子骨倒是強健得很,隻是每月到了日子,便強健不起來了,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嗒嗒的。

    那時候,太後和陶雲兩個人看著傅安瑜蜷縮在床上的樣子,也隻能為她熬一碗紅糖薑茶,堅決不讓她碰那涼水,再多的,便也無能為力了。

    好在後來迴了京城,宮裏有太醫,才迴來沒幾日,太後便尋了太醫院於女子身體調養一事上最好的太醫,給傅安瑜診治。

    調養身體這事從來都是急不得的,隻能一日一日慢慢來,好在這許多日子過去之後,傅安瑜的身子也的確好了不少,倒也不枉費太後這一日日的記掛。

    大約是因著春日裏在清涼寺遇刺那一夜的吹風淋雨,還在冰涼的泉水中泡了許久的緣故,傅安瑜原本已經調養得不錯的身體,又不行了。

    刀傷、風寒、受涼,皮肉之傷倒是好養,隻是這內裏的卻是得花力氣花時間調養才行,這不,養到了如今,還是沒有好透。

    柳嬤嬤陪著太後從自己私庫之中挑好了東西,又服侍太後睡下了,便帶著人往月引齋去了,才進了月引齋的大門,就聽見了院子裏公主少見的威嚴聲音:“誰給你的膽子,敢亂議天家!”

    還是下頭人見著院裏的情景,不敢迴話,便將柳嬤嬤到來一事與修竹講了。修竹這才悄悄退了下來,往柳嬤嬤跟前迎了一迎。

    “嬤嬤您來了。”修竹給柳嬤嬤行了禮才道。

    “太後娘娘心中記掛著公主殿下,這湯藥煎得了便讓送來,又擔心這湯藥太苦,殿下喝不下去,特意吩咐我給殿下送些蜜餞果子來。”

    “勞太後娘娘記掛著公主的身體,也有勞嬤嬤走這一趟,隻是現下嬤嬤怕是不太方便過去,嬤嬤還是隨奴婢下去喝盞茶吧。”

    柳嬤嬤也不多問,便跟著修竹下去喝茶去了,隻是方才聽到的那一句話,心中便也對今日之事多少有了些了解,“亂議天家”,怕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大不敬的話被公主知道了。

    平日裏華安公主從來不是個與人計較的性子,能讓公主這般生氣的,怕還不是什麽普通閑言碎語。

    傅安瑜當然生氣,而且還氣得不得了,被抓到的這兩個宮人從前犯錯被罰,自己還幫過她們一把,卻不想今日倒是聽到了這兩人說著自家的閑話,居然還試圖散播謠言,挑唆自家人的關係,這叫她如何能不生氣。

    霜華見著自家主子生了這般大的氣,不免有些擔心,自然不是擔心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宮人,而是擔心公主被這群小人氣壞了身子,趕緊勸了勸:“公主,何必為了這些不值當的人生氣,白白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到時候太後娘娘、陛下、還有太子殿下又該心疼了。”

    又接著勸了一會兒,傅安瑜的怒氣才終於被平息的差不多了,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對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人說道:“既然有膽子在宮中搬弄是非,那就按著宮規處置了。”

    話音一落,便有幾個太監上前抓住了兩人的胳膊,將人拖了出去。兩人滿是驚恐地奮力掙紮,哀聲求饒,也沒有什麽用,至多不過是讓自己的嘴裏多了一團堵嘴的布罷了。

    人心複雜,人人都生了一副千迴百轉的心腸,這些話即便不是自己這個主子的意思,可這兩個人是這月引齋的人,說出去的話在世人眼中,便是華安公主的意思。再者,即便這些話父皇與哥哥他們不介意,可傅安瑜也不能任由這些話出去傷了至親之人的心。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傅安瑜歎了口氣對霜華道:“讓宮裏的人都警醒著點,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也該有些自覺。”

    “公主放心,奴婢知道了。”

    “對了,方才是不是柳嬤嬤來了,我好像瞧見嬤嬤的身影了?”

    “是,柳嬤嬤方才來了,不過當時不便,修竹便請嬤嬤先去喝盞茶。”霜華伸出手輕柔地在傅安瑜兩邊太陽穴上按了起來。

    “那便快請嬤嬤過來吧,不要讓嬤嬤久等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柳嬤嬤便到了。

    “嬤嬤今日怎麽來了月引齋?”傅安瑜笑著對著柳嬤嬤說道,“霜華,賜坐。”

    既然傅安瑜對方才月引齋中所發生的一切閉口不言,那麽柳嬤嬤自然不會多嘴,隻當自己什麽也沒瞧見,什麽也沒聽見就是。

    柳嬤嬤微微福身:“公主既然一番好意,那老奴也就不推辭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太後娘娘惦記著公主的身子,吩咐老奴給您把湯藥送來,還給您送了不少的蜜餞果子和新鮮的果子來,好讓您吃了那苦藥之後甜甜嘴兒。”

    話音落下,修竹便端著藥碗走到了傅安瑜的跟前。

    傅安瑜聞著鼻尖飄來的藥味,隻覺得自己的嗓子又泛起了一陣苦味來,這陣子日日喝那湯藥,喝得自己渾身一股子湯藥味道,嘴裏都沒什麽味道了,但心裏也知道這是為了自己身體好的,也隻能皺著眉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進去。

    修竹趕緊拿了蜜餞果子伺候傅安瑜吃了,輕笑著道:“公主每迴喝藥,都如臨大敵一般,總是得勸上好久才勉強肯喝藥,難得今日喝得這般爽利,看來還是太後娘娘的蜜餞果子好使。”

    傅安瑜覺得嘴裏的苦澀終於淡了一些,不過蜜餞的甜膩味道又上來了,趕緊喝了一口水壓了一壓,心下默默地想著,喝得能不爽利嗎,跟前的柳嬤嬤都來了,明擺著就是派來盯著自己喝藥的,若是再不喝,怕是太後娘娘得親自從壽康宮跑到月引齋來盯著自己喝藥了。

    看著傅安瑜把藥都喝了下去,柳嬤嬤才鬆下了一口氣,若是公主真的不願意喝藥,自己不過是一個奴婢,也不能如何,畢竟祖孫兩個相伴了近二十年,這其中的情分,自己自然不會隨意去碰,隻是不好跟太後娘娘交代,辜負了太後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了。

    現下華安公主自己爽快地把藥喝了,可是省去了自己一番口舌:“公主是明白這乃是太後娘娘心中的掛念,因此這般懂事,不讓太後娘娘憂心。”

    柳嬤嬤估摸著時間,算著一會兒去一趟慶寧宮,再迴去壽康宮,太後便差不多該到醒來的時辰了,便讓人將太後私庫中尋出來的那些料子,給了傅安瑜,便起身告退,往慶寧宮過去了。

    傅安瑜起身送了送,迴身的時候又瞧見了方才聽見那兩個宮女搬弄是非的是非,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自己這月引齋素來平靜,而且自己平日裏雖然隨和,但在閑言碎語這一事上格外重視,倒也不為別的什麽,不過是當初在村裏被大家的長舌給煩到了,如今自然是不願意再忍受,因此月引齋的人素來嘴嚴。

    如今,突然有人開了嘴說起了閑話,還正正好被自己撞著聽見了,世上哪裏有這般巧合的事?

    意外太多便是故意了。

    傅安瑜微微蹙著眉朝著霜華說道:“霜華,你找兩個機靈的人,留意些各宮宮人私下裏的談論的東西,尤其是咱們月引齋,若是有什麽事,立刻來說與我聽。”

    “是,奴婢知道,公主放心。”霜華見著自家公主蹙起的眉,便明白這裏麵怕是有什麽事情了,沉聲應下了。

    ……

    秋去春又來,荷花塘裏的荷花開了又謝,隻剩下一池的殘荷。日頭一天一天的變短了,身上的衣裳也一天一天的變厚了。

    天氣轉涼,離傅安瑜與季景霄的婚期,也越來越近了。

    婚期定下之後這麽許久,傅安瑜本來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可如今婚期將至,倒是又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這一日,傅安瑜覺得自己心情實在是別扭得不得了,轉眼又瞧見了宮人端上來的一碟子芙蓉糕,想到了在宮牆之外,那個即將成為自己駙馬的人,更別扭了,思來想去,便起身往慶寧宮去了。

    “嫂嫂!”人還沒進屋,就委屈得喊開了。

    許千言正繡著帕子呢,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聽著聲音似乎有些委屈,趕緊放下了手裏的針線,起身朝外走去。

    “這是怎麽了,新嫁娘怎麽這樣了?”

    傅安瑜歎了一口氣,拉著許千言就進了屋去:“嫂嫂,我這些日子心裏頭感覺好奇怪啊,你當初與哥哥成親之前,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許千言還想著自家小姑子奇怪什麽呢,聽她說了後一句話,便也明白了,這是新嫁娘成婚前的小別扭,想了想,便打趣道:“既然你這般別扭,那不然我去與太後說項說項,將這門婚事取消了吧,太後這般疼你,定然會答應的,那季景霄,便不管了,他怎麽也及不上我們阿瑜重要啊,怎麽樣?”

    “不行不行,怎麽能不管了呢!”傅安瑜聽了這話,忙開口。話音才落,看見了許千言臉上憋不住的笑意,就知道這是打趣自己的話了。

    “好啊,嫂嫂如今也學會打趣我了,看我不給你好看!”說著,便抬了手到嘴邊哈起氣來,然後朝著許千言身上撓去。

    一個要撓,一個要躲,兩個人頓時就笑作一團。

    “好妹妹,我錯了,我錯了……”

    “嫂嫂如今跟著哥哥,越發的學壞了……”

    “啊……”

    傅澤時剛處理完手上的事情迴宮想和許千言一道吃個點心,才靠近屋子,就聽見了嬉鬧聲,一聽,便是自己妻子與妹妹兩個人的聲音,進屋一看,便是見到了兩個人在塌上鬧作一團的模樣。

    “咳……”抬手抵在嘴邊假咳嗽了幾聲。

    雖然兩個人鬧做一團,但還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動作一致地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見著來人,趕緊停了手。

    傅安瑜怕被自家哥哥念叨,趕緊開口辯解說到:“哥哥,你看,嫂嫂才嫁給你多久,就跟著你學壞了!”

    “那你倒是說說,你嫂嫂做了什麽壞事?”一看就知道兩個人玩得挺開心,傅澤時也沒多在意,抬腿進了屋來。

    這一問,傅安瑜就被問住了,一下子便語塞了,總不能說自己成親之前別扭,嫂嫂打趣婚約取消,自己不樂意?

    許千言知道傅安瑜不好接話,理了理自己額前因方才的打鬧而有些散亂的頭發,便起身給傅澤時倒了一杯水,嗔了一句:“姑娘家的事情,你一個大男人打聽這麽清楚作什麽?”

    “都說姑嫂難相處嗎,我這不是怕太子妃殿下與公主殿下之間鬧了什麽不愉快,生了嫌隙嗎?”傅澤時看著許千言充了血泛著微紅的臉頰,笑著說了一句。

    遠處還坐在塌上整理頭發的傅安瑜聽了這話立時就不樂意了起來:“太子殿下這是在說我嫂嫂刁蠻難相處,還是說本公主任性難相處?”

    “沒有沒有,是我嘴笨說錯了話。”傅澤時可不願擔下這罪名,趕緊開口,“都是我嘴笨,我以水代酒給太子妃殿下,還有公主殿下賠罪。”

    說著就端起方才許千言給他倒的那杯水,朝著兩人敬了一敬,端到嘴邊,一飲而盡。

    放下了茶杯之後,傅澤時才正了神色開口說到:“早先你不是與我說,你宮裏有人突然在你麵前開口挑撥咱們家裏人的關係嗎,近來,宮裏、京城裏都有人在談論此事,還沒有到滿城皆知的程度,但也已經小範圍的傳播起來了。”

    “這些人是怎麽說的?”許千言聽了這話,皺了皺眉問到。

    當初傅安瑜將月引齋那兩個宮人按著宮規處置了之後,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皇帝、傅澤時還有許千言,太後老人家年紀大了,怕擾了她,便沒有說給她聽。雖然知道自家人不會輕易被這些謠言蠱惑,但還是先通了個氣。

    自那之後,宮中再沒有人說這話了,好像傅安瑜聽到的那些話,就是一個巧合,隻是兩個宮人膽大包天管不住嘴,一切都是傅安瑜多慮了而已。

    “與阿瑜當初聽到的那些話差不了太多,無非不過是說我與阿瑜原是親生的兄妹,一朝分別,我在父皇身邊享福,成了威風凜凜的太子爺,阿瑜卻在村裏艱難長大,相別十五年才被尋迴。”

    “知道的人知道父皇當年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無奈之舉,不知情的人怕是會以為父皇拋棄妻女。”傅安瑜冷笑了一聲,“哼,這些話倒是夠厲害的,一下子就把父皇描述成了一個拋棄妻女的人,把哥哥這些年在戰場上流過的汗,淌過的血都抹得一幹二淨了。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這些話突然又開始傳揚起來?”

    是啊,當初冒了一個苗頭出來,立時便被傅安瑜給掐了,銷聲匿跡了許久,又冒了出來,隻是為什麽是現在?

    “或許是因為阿瑜你快要出嫁了?”許千言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件事情與傅安瑜即將出嫁有些關係,“即將出嫁,阿瑜你卻聽到了這些話,初聽或許不算什麽,但要是聽得多了,總會有那麽一句兩句進了心裏,之後你便是不與家裏人產生嫌隙,但隻要這根刺紮進肉裏,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的。等你嫁了人,你那位未來的婆母,怕不是個好相與的,在夫家受氣,可對於娘家也心有怨懟,到了那時候,怕是一家人要離心了。”

    “若真是這樣,那這人是不想阿瑜過上一天好日子了。”傅澤時總結了一下。

    “啊~”傅安瑜哀嚎一聲,伸手捂住了臉,“哪個天殺的這麽針對我,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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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me back!

    10越21日了,各位雙十一的定金付的怎麽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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