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林放下了手中的菜單, 盛安星才發覺了她神色不對。

    “怎麽了?”

    錦林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打破了平靜的表象:“你沒有必要這樣……”

    盛安星安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錦林接著說:“我並沒有與人建立複雜關係的想法,你做的這些……我知道你花了很多心思, 但都是沒用的,或許你可以換個目標。”

    “換一個目標?”盛安星慢慢地重複道。

    “你欣賞的那些品質,其實隻要能放下偏見尋找,可以輕易地在除我以外的女生身上找到, ”錦林低頭盯著菜單上的圖片, 視線卻無法聚焦,“所以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這對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說完了才有勇氣抬頭, 卻看到他的臉色發白,兩眼卻亮得驚人, 她幾乎是許久以來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他情緒上的劇烈波動,怒氣仿佛不可抑製。

    “錦林,在你眼裏, 我的感情就那麽廉價嗎?”與他眸中凝聚風暴相反的是他此刻平靜的語氣,“你覺得隻要符合某幾個條件,誰都可以?”

    錦林沒有迴答, 但是沉默已經表達了默認。

    或許並不廉價, 但是他的喜歡是有附帶條件的, 會因為外界因素產生質的改變。

    錦林從來都沒想過要走那條為了避免踩到他雷區而小心翼翼的路。雖然相信此時盛安星的感情是真的, 隻是一旦她陷入其中, 他的喜歡消失的時刻就是她人生災難的開端。

    盛安星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麽產生了這種誤會,但是對我來說,你是唯一的,我從未考慮過其他人。”

    錦林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一如在露營被告白時的不知所措與迴避的樣子,盛安星苦笑一聲,繼續道:“喜歡不是欣賞,不會因為幾個品質就能隨意產生,因為你我頭一次有了這麽強挫敗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也常常焦慮失眠。我討厭自己失控,但即使這樣,也遠比不上想到放棄時的難受。”

    他的眼神和語氣都太過熱烈,錦林試圖反駁,但再說不相信他的喜歡好像也隻是自欺欺人,她最後道:“你說過我們保持現狀就好。”

    “現在這些隻是我想給你一個舒適的環境,你無需迴應什麽,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直接說出來或者拒絕我,”盛安星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簡直帶著一種請求的意味,“隻是別像那時候一樣躲著我。”

    話說開了後,雖然氣氛恢複了表麵的平靜,卻又處處透漏著一種欲蓋擬彰的凝重,台上的樂隊正在演奏著《雨中的玫瑰》,是布魯斯音樂家寫給自己妻子的樂曲,在僵持的氛圍中顯得愈發諷刺。

    錦林到底還是沒有直接走人,在盛安星勉強笑著問她想吃什麽的時候,她還裝模作樣地研究了一會兒菜單。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之後盛安星將錦林送迴家,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交談,到了家門口時,錦林才開口囑咐道:“開車迴去注意安全。”

    盛安星“嗯”了一聲:“你早點休息。”

    錦林點點頭,掏出門禁卡,來到大門前。她沒有聽到離去的腳步聲,不禁迴過頭,看到盛安星依然站在原地望著她,月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習慣性上揚的嘴角卻顯得十分苦澀。

    錦林腦海裏忽然就浮現了很久以前,那個失意的夜晚,盛安星也是站在月光下,那時候她還沒有對他避之不及,相似的場景,心態卻呈現出了完全不一樣的趨勢。

    “你迴去吧。”錦林說。

    盛安星點了點頭,依然沒動彈。

    錦林見他固執地不肯走,不再勸說,打開了院子的門,緊接著就聽到了快速接近的腳步聲。

    盛安星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還有什麽事嗎?”錦林轉身看他。

    “沒有,我……”他抬起了手,似乎在克製著什麽,最後隻是虛虛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晚安。”

    錦林渾身繃緊,卻沒有躲開,盛安星飛快縮迴了手。

    “我先進去了。”錦林說。

    大概是被開門的動靜引起了注意,顧洋跑出來查看情況,一眼就發現了站在門外的盛安星。

    “我就說早上看到了盛安星!”顧洋大聲道,仿佛生怕所有人都聽不到自己的嗓門,他的語氣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憤怒。

    說完又覺得反應過度了些,朝盛安星訕笑一聲:“真是有心了,專門接送。”

    “別亂想。”錦林扯著顧洋就往院子裏走,對方還嘰嘰歪歪地試著跟盛安星多聊幾句,錦林飛快將大門關上了。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了?”顧洋問,又突然想起來以前的事,“之前夜不歸宿,也是和他一起?!”

    錦林將他推到一邊,嚴肅道:“別瞎說,我沒有和他一起,而且我跟誰在幹什麽也與你沒關係。”

    顧洋明顯是一副不信的樣子,沒有再探討自己是否有資格管她,而是轉頭提起了陸肖銘:“要是被肖銘知道了……”

    錦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少多管閑事。”

    顧洋訥訥地哼了一聲,把視線轉到另一邊:“我又沒想要告訴他,這麽兇幹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好事,是你把我抽屜裏的刀拿給了陸肖銘吧?”錦林問,卻已經是篤定的成分。

    在被陸肖銘告白——知道自己救他的事情已經暴露之後,她想了很久他是怎麽知道的,後來突然發現從那群混混裏繳來的□□不見了,她便猜測緣由出自那把刀。

    而會偷偷溜進她房間把刀拿走帶給陸肖銘的隻有顧洋。自此以後她每次離開家的時候都會將房間門反鎖。

    錦林注視著顧洋的眼神越發鄙夷。

    顧洋啞口無言,想解釋卻發現把陸肖銘帶入她房間並搜索一番似乎性質更加嚴重。

    他此刻心虛的模樣讓錦林大為光火,在迴到自己房間後立即從抽屜裏拿出了那條祖母綠項鏈,塞到顧洋手裏:“你有時間把這個還給陸肖銘。”

    項鏈如燙手山芋般,顧洋手一抖差點摔到地上,他好不容易接住了禮盒,心有餘悸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怎麽不還?”

    “誰讓你和陸肖銘是好哥們。”錦林說,再三敦促顧洋收拾好自己帶來的爛攤子。

    期中考試後高二的氣氛更加緊張了,此時離絕大多數高二生要參加的maat考試隻有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聖帕裏斯的冬季地獄已經悄然來臨,在高一和高三的學生開始興奮地討論他們第一次或最後一次的新年舞會時,高二的學生卻因為高強度的學習壓力繃緊了神經,不少人焦慮過度昏倒住院的。

    期中考試所有的成績都出來了,錦林的兩門ap課程都近乎滿分,特別是數學,超過第二名十幾分,而一半人都沒有及格。吳憲永花了小半節課表揚錦林,還順便嘲諷聖帕裏斯的基礎教育一年不如一年,連偏遠高中都不如。

    大概是這樣碾壓式的成績,並沒有人對她不滿,許多人甚至會在自習的時候厚著臉皮向她請教,以前不是沒有人問她問題,然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在她和謝煜幾人一起看書的時候以這樣的借口賴在謝煜旁邊不走,如今考試的重壓讓所有人都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除備考外,平時瘋狂的作業量也讓他們焦頭爛額。

    十一月上旬,負一層的特價食堂重開,裝修豪華如高級餐廳,拓展了天窗的範圍,光線比先前的明亮了許多,而因為謝煜和盛安星有時會在這裏吃飯,負一層的學生明顯多了許多,很大一部分都不是特招生。

    從某種方麵來說,一旦有pa打破常規去特價餐廳吃飯,其他學生那些生怕自己成為異類的羞恥感都在頃刻間消失得一幹二淨,甚至他們此前嫌棄的借口,比如飯菜原材料不是進口或者不合口味,也沒人再提起過。

    天氣越來越冷,時不時就有流感爆發的傳聞,盛安星組織學生會的人在食堂發放預防流感的物品,他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跟不用說再想方設法跟錦林搭話。

    錦林有次看到他站在食堂外發放口罩和免洗洗手液,從她進入餐廳到離開,他都一直站在那裏沒有休息,雖然附近圍滿了學生,麵上卻一點煩躁都沒有,還耐心地維持秩序,讓其他人排好隊。

    錦林遠遠地望著他,直到旁邊舒望的聲音響起,她才驚覺自己的視線一直未從他身上離開。

    “哇有人還拿著便當排隊呢!”舒望扯了扯錦林的袖子,語氣滿是帶著八卦的笑意。

    排隊的女生裏確實有人帶著精致的便當盒,大概都是注意到了盛安星沒有吃午飯,試探著想把便當送給他。

    然而盛安星對著遞來便當的女生說了些什麽,因為離得有些遠,錦林無法聽清他的內容,送飯的女生表情失落,卻並沒有難堪或憤怒,而站在桌子另一側的蘇儀湘朝她招了招手,最後便當落到了蘇儀湘手裏。

    在送便當的女生離開後,盛安星宛若感應到了什麽,臉朝著錦林的方向看來,目光撞上的那刻,他似乎有些愣怔,隨即露出了一抹淺笑。

    錦林故作輕鬆地朝他點頭打招唿,連忙拉著舒望離開了食堂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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