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最後一周天氣已然悄悄轉涼, 同時也預告了即將從十月中旬開始的期中考試,考試每門課時間不定,陸陸續續將持續半個月。

    錦林缺了一周的課,又因為傷病精神不濟, 跟上進度都變得有些吃力,為了不掉下4.0的績點,她幾乎將課餘一切時間都用在了看書做題上, 雖然效率並不怎麽高。

    好在老師們都十分照顧她,也不知道是她受傷還是救了陸肖銘的原因,或者二者皆有,他們甚至有些過分熱情了, 常常上課到一半, 還會和顏悅色地問她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

    放學後在圖書館自習錦林也會遇到許芝,許芝成績好又熱情,加上她們一個曆史小組, 她還主動幫錦林補必修課的內容, 有時她們會和舒望一起自習,舒望給錦林講解上周的數學筆記上的內容。

    而十月上旬就是安德青年音樂團的選拔賽,時間已經迫近, 舒望在錦林住院的時候提交了申請,不出幾天就拿到了申請通過的通知, 以及比賽時間。

    她沒有絲毫激動的情緒, 從知道比賽日期開始整個人都是緊繃的, 為了練習還將那二手小提琴帶到了學校, 因為琴盒過於破舊,一路上還遭到了不少圍觀,聖帕裏斯的學生當然沒怎麽見過這樣破爛的玩意兒,這裏的音樂生隨隨便便一把樂器少則上萬,多則百萬。

    午休十分,舒望找了活動中心空閑的音樂廳,打開琴盒,取出琴和弓,錦林拿著汽水,企圖用碳酸飲料緩解疲勞。

    錦林懶洋洋地坐在觀眾席上,整個音樂廳就她們兩人,然而舒望站在台上舉著琴弓的時候,表情都是緊繃的,就差把“我快緊張吐了”幾個字寫在臉上。

    錦林問:“你之前在餐廳裏麵表演的不是很好嗎?”

    “台上不是我一個人,而且,”舒望頓了頓,又弱弱補充道,“我還一直躲在主唱大哥的後麵。”

    “那現在下麵就我一個人,你還緊張什麽?”

    “不一樣的,我現在老是想著比賽時候的樣子……那個大廳是這裏的四倍大,台下就是高等音樂學院的教授和世界級的管弦樂大師,還有電視台的攝像頭和幾百個觀眾……”

    她越說臉色越白,簡直把自己嚇到了。

    錦林不知道如何安慰舒望,讓她自己站到台上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立即開溜,她的表現大概會比舒望還糟糕,於是隻能提供類似於“你要不閉上眼睛當他們不存在”的建議。

    舒望在大腦一片漿糊之下居然接受了這個建議,她閉著眼,開始拉動琴弦,她演奏的是索多科音樂家曼蒂的《幻想曲》,這是浪漫主義的代表作,充斥著變調、節奏變化以及和弦,技法要求極高,特別是撥弦和拋弓,即使一個高等音樂學院的學生演奏這首都會有些頭疼。

    而舒望在左手手指開始在指板上大幅度跳躍,驟然加快節奏的時候就睜開了眼,她的眼神銳利起來,似乎隨著音樂變得兇狠冷酷,而隨著節奏逐漸舒緩,她也放鬆了下來,半眯著眼睛,完全沉浸在了音樂中。

    一曲終了,她拉下最後一個顫音,然後深吸一口氣,對著台下不存在的觀眾鞠了一躬。

    錦林用力鼓掌給她捧場,然而一碰到了左手便疼得齜牙咧嘴,表情扭曲,舒望嚇到了,連忙從台上跳下了來,急急捧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錦林流著冷汗道,“剛剛忘了左手不能動。”

    “我送你去醫務室看看。”舒望依然憂心忡忡。

    “真的沒關係,現在已經不痛了。”錦林小幅度地揮了揮左臂,表示自己恢複良好,然後轉移了話題,“你剛剛表演的那首真好聽。”

    舒望怔了怔,然後笑了起來:“曼蒂是我的偶像,因為他我才學的索多科語。”

    錦林忽然想起自己上初中時也因為好奇選了一學期的索多科語,卻因為詞語的陰陽性和複雜的語法而放棄了,她想著自己就不是學語言的料,到了現在所能記住的也隻有一句萬能的“phano vi grachia(謝謝你)”和教那門課老師的蛤、蟆框眼鏡。

    “你以後想去索多科?”錦林問。

    舒望紅著臉小聲道:“索多科的萊維奧音樂學院一直是我的夢校,唉,你可別笑話我。”

    即使錦林對音樂一竅不通,也聽過萊維奧的大名,無數音樂大師出身於那裏,那並不是一所專門的古典音樂學院,它包括了許多音樂流派,除了傳統專業,還有一些類似於電影配樂作曲之類的偏門專業,隻要是與音樂相關的人,都對那所頂級院校心馳神往。

    不知為何,錦林對舒望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羨慕的情緒,或許是看到了她憧憬和希望,她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生機勃勃,反倒顯得自己過於沉悶,仿佛一直被過去的陰影所困。

    “我知道自己沒什麽可能,我媽也不同意去那裏,她一直說能申上高等音樂學院就很不錯了,但我還是想試一試——如果有安德青年樂團成員的身份。”舒望說,“就是得再多攢點錢,等到能攢夠一年的學費,大概她就不會再阻攔什麽了。”

    她對未來倒是充滿了樂觀的情緒,隻是沒過多久,她們關於未來計劃的閑聊就被打斷了。

    來人是幾個女生,她們在音樂廳門口清了清嗓子,接著又用力敲了敲門:“不好意思,這裏被音樂社征用了,閑人不能進來。”語氣中有著不容駁辯的強勢。

    錦林站了起來:“我沒有看到這兒有任何標誌說被占用了。”

    那個女生大概沒想到錦林會直接反駁,她怔了怔,旋即抬高了聲音:“規矩就是這樣的,午休時間隻有音樂社成員能進來。”

    錦林捏緊了汽水瓶,並沒有退卻的打算:“哪條規矩?誰定的?”

    對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似乎有些擔心錦林把瓶子砸過來,錦林在那嘟囔聲中聽到了謝湄的名字,她皺起了眉,衣服卻被舒望輕輕拽了拽:“算了,我們去別處吧。”她聲音很小,不願再起衝突。

    錦林看了她一眼,沒有反對。

    舒望收拾好樂器,便提著琴盒朝音樂廳外麵走,而那幾個音樂社的女生都背著樂器,盒子一看就十分昂貴,她們看著舒望的表情倒沒有什麽敵意,複雜的表情中反而帶了一點憐憫,但舒望隻顧著往前走,並未注意到。

    錦林欲言又止,在出了音樂廳後,她忍不住開口道:“你最好小心點謝湄。”

    舒望沒明白她的意思,錦林補充了一句:“我感覺她有些針對你。”

    舒望的手摩挲著琴盒的背帶,停頓了許久才喃喃道:“我哪裏有需要她針對的地方。”

    謝湄容貌耀眼,充分遺傳了她那學院獎影後母親,她父親是娛樂產業大亨,他的納通影業是冕蘭最大的影視公司之一,名下還有一個足球俱樂部,謝湄一出生就已經站在了終點,除了家世和美貌,在小提琴演奏上也頗有造詣,又何必針對舒望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舒望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被她故意拒絕進入了音樂社,上半年安德的管理層訪問聖帕裏斯,並在學校範圍裏招新,她那時候得到的消息是招新隻針對音樂社內部,所以最後連報名都沒報上,但是一想到她和謝湄那些人的差距,舒望得出的結論也隻有自己運氣不好。

    錦林見舒望麵色鬱鬱,便又道:“也別想太多,這隻是我的猜測。”

    舒望“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她們找了另一間空教室練習,隻是氛圍遠不如音樂廳,教室的隔音效果不好,還常常有學生從外麵路過,有時候聽到了動靜便惡作劇般敲敲窗子引起她們的注意。

    到了下午數學課時間,吳憲永公布了期中考試的日期,是十月份第三周的周三下午,然後便開始了第二次隨堂測驗。

    測驗的是上星期講課內容,錦林自然考得稀爛,卷子收上去後,她還捂著額頭努力想讓自己清醒點。

    吳憲永注意到了她,狀似關切地問了一句:“身體不舒服嗎?”

    錦林連忙道:“沒有,挺好的。”

    他瞟了一眼她的課桌:“現在有教材了?”

    “找迴來了。”錦林話音剛落,便感到一陣強烈的視線落在她的後腦勺上,一瞬間讓她汗毛都豎了起來,她迴過頭,卻見謝煜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直直地盯著她。

    就連她迴望過去,他都沒有移開視線。

    倒是錦林最後忍不住避開了那道目光,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因為不安迴過頭,卻見謝煜已經沒有再看她,而是像往常那樣趴在桌子上睡覺,似乎不久前那懾人的視線隻是她的幻覺。

    另一邊,“給陸肖銘擋刀”這事似乎在學校裏形成了另一種流言,一開始隻是單純地說錦林見義勇為,十分英勇,然而不知誰起的頭,竟然有人解釋成是錦林暗戀陸肖銘,為愛犧牲,還說得有理有據,仿佛親眼見到了現場,mo上甚至有人發言說“陸冰因此接見了錦林,錦林已經被陸家認可了”。

    一開始似乎所有人都當做玩笑,但一天之後,流言絲毫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錦林生氣地在那幾個八卦貼下麵匿名留言,說這件事隻是意外,但沒人相信,她反而還遭到了一頓群嘲。明明還有那十幾號人在muse包間裏看到了陸肖銘與她對峙的場景,這時候卻沒有一人出來解釋。

    最令人坐立不安的是早上一起上課的時候,她和陸肖銘前後座,即使關係最惡劣的情況下,錦林都沒有這樣不適的感覺。

    她從周一迴學校的時候就感覺周圍的同學時不時偷偷看她,有時還會刻意地過來噓寒問暖,就像是一場表演,不僅是出於對錦林如何介入這場惡性事件的好奇,同時也在探嗅著她與陸肖銘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好似在為那些傳言增添些作證。

    但是陸肖銘卻是另一迴事,他自從被拒加好友就沒再跟錦林說過話,或許是學校裏謠言紛紛的緣故,他看起來心情越發糟糕,一直冷著臉,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下課後圍著他說笑的人少了許多,錦林即使沒有迴頭也能察覺不對勁。

    早上的必修課無比煎熬,到了最後一節體育課時,沒有陸肖銘在她麵前晃悠,錦林的壓力才減輕了許多。

    錦林在更衣室裏換上了體育服,不再穿著長袖襯衫後,那猙獰的傷口就暴露在外,扭曲的黑色縫合線延伸在那一節勻稱白皙的手臂上,十分明顯又突兀,錦林又感到周圍的目光紛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旁的許芝對她肅然起敬:“我以前真的是看小看你了姐妹,你為愛居然能如此豁得出去!”

    她也像是被mo上的謠言洗腦了一般,覺得錦林之前對陸肖銘表現出的厭惡隻是心口不一。

    錦林用力關上衣櫃的門,朝她齜了齜牙:“相信我,以後遇到這種事我一定躲得遠遠的。”她加重了語氣,強調最後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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