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尉李儒大人求見。”


    行宮後院,皇帝正與臧洪於亭下對弈,卻被突然前來拜訪的李儒給打斷了。


    “子源,你說他是為什麽來?”皇帝執著白子,攻向臧洪的守勢。


    “壺關邊事已經安排好了,要私下見陛下的事,應該是那位太傅大人的事了。”臧洪微微一笑,雖然對方的白子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攻來,但是自己的陣勢卻似一麵儲水大壩,將皇帝的攻勢盡數接下,仍巍然不動。


    “陛下,臣先行避讓,陛下與李大人先談吧。”


    “好。”皇帝揮了揮手,讓宮女將石墩上的棋盤搬去,“請太尉。”


    “陛下。”李儒仍穿著那身麻布儒袍,向皇帝跪下行禮。


    “李愛卿,有什麽要緊事嗎?”皇帝拄著腦袋倚靠在石墩上,斜眼看向亭下的李儒。


    “臣此來,有兩件事,想問問陛下該如何處置。”李儒從袖口中取出地圖,走至亭下,將地圖攤在石墩上。“年前,太傅與司馬家衛家訂下契約,讓兩家為出兵濮陽出資。現我軍擁兵共十八萬餘,其中,西涼鐵騎七萬,西涼軍六萬,黑山軍五萬餘。單憑小小一個並州,養不起這十八萬大軍,即使有世家支持,也不過杯水車薪。”


    皇帝眯起了眼,他也曾東巡壺關,自然知道將士們的窘迫境地,急需一場大戰,來為河內王庭開疆拓土。


    “愛卿以為,我大軍該從何處開刀?”


    “仍是濮陽,大軍從壺關出,由黎陽渡黃河,兵分兩路,一路走延津,一路往泰山,兩路並進,諒他曹孟德應接不暇,濮陽定複樹漢旗。”


    “彩!”皇帝拍案驚絕,“兩路並進,一戰定之!”


    “但這統兵大將,臣心中隻定好了一路,延津一路可交付徐榮,吸引敵軍主力,但泰山這一路奇兵,不知道交付誰好才是。”


    “這個好辦,讓老師來...”劉協突然愣住了,他想起來自己的老師王煜已被袁術擄了去。


    “老師...”


    雖說他不想受王煜束縛,但在關鍵時刻,自己卻又忍不住去想到他,真是怪哉!難道自己便離不開這王煜不成?


    “這第二件事,便是臣要說的,太傅大人仍身處袁術營中,難免生出變數,不如派人前往壽春,與袁公路說辭一番,將太傅大人討要迴來?”


    “...”皇帝聽聞,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徐晃如何?”


    “統兵雖可,但尚無指揮大軍之才,還需多加磨練。”


    “臧洪何如?”


    “為政輔軍,唯獨不能獨統大軍。”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君臣二人對視著,大家都互相清楚對方的想法。


    “李文優,傳旨,讓徐晃跑一趟,一個月內若無音信,便由臧洪統帥泰山一路大軍。”皇帝最終是念及了舊情,鬆了玉口。


    “臣,李儒,接旨。”


    李儒跪拜於地,卻發現邊上的泥土裏,儼然嵌著一顆白子。


    原來已經攻過來了嗎!


    南皮大牢


    麴義被兩個獄卒猛地甩進獄中,關上了牢門。


    麴義蜷縮成了一團,可以看見他的背部已經被鞭打的不成人樣,血肉模糊了。


    他抬眼一看,牢獄的角落裏還蹲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子,正在用石頭碎片刻畫著木簡。


    “先生!”


    “麴將軍。”


    田豐搖了搖頭,沒想到二人再度相見,竟是在這牢獄之災中。


    “先生......莫非也是因為那烏桓?”麴義雖受了皮肉之苦,尚還留了一些精神頭,一番思量,便猜到了田豐為何也在這牢獄之中。


    “我死諫主公,叫他莫要此時討伐烏桓,王煜在壺關有大動作,奈何主公偏偏不聽,還有那許攸,明知不可行卻仍進讒言,壞了主公稱霸之業。”


    田豐將散發束起,看向麴義,“將軍怕是成了許攸計謀的替罪羊了。”


    “先生所說無二。”麴義隻是苦笑。


    上月,幽州剛定,袁紹留麴義率五萬軍守幽州,烏桓騎兵便趁袁紹立足未穩襲掠薊縣一代,擄掠數千百姓。本來麴義並無追擊之意,隻令部下鞏固各郡縣城防,可袁紹偏偏聽信許攸進言,令其率兵追擊,中了烏桓埋伏,損失萬餘軍士。


    沒想到死戰突圍的麴義,剛迴到北平,就被自己的人給抓了起來,挨了一百軍棍,關入了南皮大牢。


    “將軍若征烏桓勝,我田豐尚可活,若將軍征烏桓敗,我田豐斷無活命的可能。”田豐打量著一身是血的麴義,“看來,是天要亡我田豐。”


    他仰天長歎一聲,將案上所刻木簡一一拾起,裝入一個木筒中,遞予麴義,“此乃我畢生所學,於牢獄中整合所作,期間所合兵,法兩家奧秘,若是將軍願學,則學之,不願,就替我焚為灰燼吧。”


    “先生......先生之諫言應驗,袁公重用先生都來不及,怎可能會身死獄中呢?”麴義接過木筒,仍是不解。


    田豐並未迴答,卻是突然猛地站起,望向牢獄門口,許攸正默默地立著。


    “奸賊!主公大業,遲早壞於爾等手中!”


    他振臂怒喝,頂頭衝撞向布滿青苔的牆麵,血濺三尺,血沫星子染上了許攸素白的衣衫。


    田豐跪倒在陰濕的地麵上,仍是怒目圓睜地盯著許攸,鼻息已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也好,主公本就叫我派人結果了你,我倒想放你一條生路,不過是逐你去那遼東牧羊,田元皓,何必如此?”許攸擺擺手,虛偽地笑道。


    “混賬,竟有你這小人潛伏主公身側......”田豐睚眥欲裂,“我田元皓今日就算身死,也絕不受辱!”他再度衝向旁邊的青石壁,砰的巨響,將自己的腦門創出一個血窟窿。


    “先生!”麴義想阻止田豐,渾身的劇痛卻使他提不起勁兒,隻能眼睜睜地望著田豐身死。


    “主公身邊有你這樣的大不敬之臣,才是不幸哩!平日裏對我等同僚也是趾高氣昂,諸位都以為除你而後快呢,哈哈哈哈......”他終於忍不住掩麵大笑起來,田豐一亡,自己還怕得不到主公親睞?


    許攸抬頭一看,卻發現田豐雖死,依舊挺著背脊立在那裏,靠著牆怒目嗔視他。他突然感覺後背一陣惡寒,連忙疾步退出了大牢。


    “許子遠!”麴義雙手握拳,猛地砸在地麵上,竟將青石地板都擊的砰裂而開。


    現在,他已經怒不可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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