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來莫聲張, 人在凝暉堂。”

    “娘娘, 這是.....”

    周蕊又翻看了荷包,發覺掌心觸到一片滑膩, 抬手一瞧,滿手的油在宮燈照耀下格外鋥光瓦亮:“特意被人塗了油, 放在地上的,怪不得你, 下去吧。”

    這話是對方才差點滑腳的內監說的,內監歸位後,雲嵐後怕地道:“這好歹毒的心腸, 若不是他們腳下工夫還算穩當, 若是摔著了娘娘,這可怎麽好?”

    周蕊覺得這麽一出其實和綁架案挺像的,綁匪來信要求家屬親自來交贖金, 不許報警否則撕票, 寫這張紙條的人,算準了中宮到永和宮的必經之路,又特意塞在荷包裏丟出來, 意圖就很明顯了, 人在他手裏, 來不來讓周蕊看著辦。

    周蕊拿著這麽荷包,一點不害怕不心急, 甚至還有些寬慰。既然要引她過去, 說明茜素大概率還活著。

    人還活著就好辦, 旁的都是小節。

    記得以前很喜歡的一部tvb的大女主劇,名字記不大清了,清-朝背景,女主所在的米商之家,也精力了家人被綁,要求繳納贖金,在得知綁匪可能是內賊之後,女主當機立斷,在鬧市街麵上敲鑼後高聲道,他們家族家訓,絕不和綁匪談交易,絕不會為綁架付一文錢的贖金,且事後一定會對綁匪追查到底,至死方休。

    徹底震懾住了心理素質不佳的匪徒,被綁的家人也被放了迴來。

    劇情因為有演員出色的演技支撐,所以十分精彩。但不適用於她今天的情形,對於幕後之人,她隻是又懷疑,但沒證據,況且大晚上在皇宮裏敲鑼號喪,大約也是嫌命長了。凝暉堂是必定要去的,隻是相關保護措施也要做好,隻身闖虎穴什麽的,她還沒這麽彪。

    周蕊把荷包遞過去:“隻怕歹毒的還在後麵呢。走罷,派兩個人,一個往寧安宮那裏通知一聲,就有人瞧見說太皇太後的‘雪哈’在凝暉堂,讓四處找尋的宮人在凝暉堂外候著。另外一個網永和宮,真有什麽場麵,到底還是要有咱們自己人在場才好。”

    雲嵐拿帕子把荷包裹起來,又細細看過紙條,擔憂地道:“這是有心布局的,就怕還有後著,就算有人在旁,也怕救護不及,娘娘玉體,怎可親自涉險?況且凝暉堂那種去處......娘娘可去不得啊。”

    宮車行著,也還有一段路程,就算是打副本,也要對地圖boss等稍作了解,省得抓瞎,周蕊便順著話頭問道:“凝暉堂是個什麽去處,倒是沒聽說過。”

    雲嵐年長些,肚子攢的些宮廷秘聞傳說等自也比年輕的宮女多些,這事隱晦靈異,又涉及前代君王,她本是不該說的,但為讓娘娘取消去那的念頭,她便將相關傳聞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那是嘉和年間的事了,有個美人,得了嘉和帝評語,明眸善睞,秀骨姍姍,賜了‘明’字作為封號,她的住所本是叫欣榮堂的,也為這位明美人改成了凝暉堂,取其光華獨凝一身之意,明美人賜居凝暉堂後也是盛寵一時,懷上了嘉和帝的頭一個孩子。”

    悶了這一晚上還是聽故事有勁,周蕊坐直了身子,等著下文。一般這種時候就該有轉折了,作為故事的唿吸。

    “可惜呀,生下來就沒了氣息,是個死了的男胎。明美人產後鬱結,一時無法轉圜,總對嘉和帝說起,她聽見孩子的哭聲,嘉和地起先大慟,為這個孩子做了一場盛大的法事,法事過後再去看望明美人,她已出了月子,但還是抓著袖子和他說著一樣的話,嘉和帝便有些不耐了,加之明美人產後麵部浮腫,身材走樣,容貌大不如前,嘉和帝看望過兩次就不再來了。”

    周蕊越聽越喪,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那後來呢?”

    “之後,明美人精神更加不濟,不過兩三年,便衰如老嫗,輕易不開口說話,若是開口,就是‘你聽啊,孩子他在哭呢’,令人感到瘋癲也覺得有些瘮然,她人再不複從前的明眸善睞,伺候的宮人見跟著她沒有什麽前程,做事也不用心,久而久之,明美人蓋得被子發黴長斑,衣衫陳舊裂口也不換下補救,直到一日被發現死於凝暉堂主殿梢間。”

    “梢間?”周蕊重複了這一句,都覺得有味道。

    雲嵐唏噓道:“不錯,應是宮人不肯伺候起夜,她往梢間自行解決時,腳下一滑,摔暈了,腦袋磕在了青磚上。”

    要是孩子不死,明美人因為頭一個的貴子,扶搖直上升至高位,孩子再爭氣一些,給她來一個母以子貴,明美人的傳說隻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讓我猜猜,明美人死後,牌匾也沒摘,是因為嘉和帝在她死後又迴想起曾經的音容笑貌,一時甚為惋惜,因而宮殿也不讓別人住,牌匾也不摘,隻讓它空著,以緬相思。”

    雲嵐一個點頭,周蕊又道:“至於凝暉堂,自明美人死後,不斷有值夜的宮人內監在經過時,聽見有嬰兒的哭聲或者女子的哭聲,嗚嗚咽咽,聽來可怖,久而久之,這凝暉堂就成了‘凝鬼堂’了,我說的可對?”

    雲嵐一時驚訝:“娘娘果然聰慧,猜得絲毫不差。”

    周蕊一擺手表示小意思,後宮這種汙糟地方,宮殿又是自前朝傳下來,住了小幾百年了,沒個個把靈異鬧鬼的地方,都不好意思說血雨腥風的宮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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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蕊雖然因為穿越,無神論有些動搖,但本質上還是個相信科學的好青年,而且根據她多年閱-片的經驗,國內的鬼基本上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並不可怕,反而是國外的鬼,經常不分青白,濫殺無辜,那種副本是要好好考慮進還是不進的。

    兩人一路說著,經過明粹宮,來到了傳說中的凝暉堂,果然是經年鬧鬼的宮殿,剝落的牆體和牌匾上的蜘蛛網都透露著一股年久失修的樣子。

    寧安宮和永和宮的宮人都到齊了,周蕊吩咐摸清凝暉堂總共幾個門,待會分隊把門把守起來,裏頭有異動就破門而入。

    說完就拿出帕子捂住口鼻防著裏頭的塵土嗆著自己,一提裙子便打算往裏頭進去,雲嵐挽著她胳膊不鬆開:“娘娘,真要如此嗎?”

    “裏頭什麽情形咱們都不知道,萬一換個人進去,或者直接破門進去了,被劫持著的人瞧著了,直接殺了茜素怎麽辦?”

    “這......”

    周蕊拍拍雲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雲嵐無奈鬆開了手。

    推門而入,果然是一股腐朽的塵土的氣息,周蕊將口鼻捂得更緊,把門掩了一半,留了個口,方便外頭的人注意裏麵的動靜。

    青磚地麵因為常年無人打掃,覆滿荒草落葉,唯有庭院內一株波葉金桂樹仍有些生機,無人照看也自顧地生葉開花,此時雖為開花,枝頭的葉子也碧綠青蔥,也是一片破敗中唯一的亮色了。

    庭院內原本應該種滿花草的角落,都被雜草占據,夜風吹來,颯颯作響,竟是將七月的暑熱都衝散了兩分。

    人的想象往往比外界的環境更讓人感到害怕,周蕊這時候就響起了關於凝暉堂的傳說,腦子裏自動播放起了恐怖片的音效,在大夏天生生打了一個哆嗦。

    忽然左前方的一株樟樹後傳來一聲響動,周蕊拔下頭上的簪子,慢慢靠近。

    樟樹後頭顯出一口半人高的井,井口處還吊著隻缺口的桶,顫巍巍地在井壁上晃蕩,方才的動靜估計就是這個桶弄出來的,一道人影飛快地往側邊角門處躥去,周蕊高聲示警:“東側角門,快抓住她。”

    門外守著的,正是由小安子帶隊的永和宮的內監,小安子沒兩下把那人手臂絞了,迫其抬頭朝向周蕊,周蕊控製著腳下,慢慢走過去,打眼一瞧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認不出是誰。

    小安子道:“這不是明粹宮的金橙嗎,怎麽在這?”

    明粹宮的?周蕊皺了皺眉:“你跑什麽,茜素呢?”

    金橙似被嚇呆了,臉色煞白,對上周蕊的眼睛看了一會,才往那口井的方向指了過去。

    周蕊和小安子的臉色一時大變,不用多話,小安子交代小皮子將金橙綁了,帶了兩個人提著燈往那口井快步趕過去。

    到了井邊,提高了燈往裏一照,三人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裏麵飄著個人......”

    手裏還沒得及插迴去的簪子叮當落地,周蕊隻覺晴天霹靂,身子一陣發虛,突遭變故之下,幾乎要站立不住。

    忽地背後靠上一個堅實的胸膛,大手握住周蕊雙肩,周蕊都不用往後看,轉身一埋頭,就往他身後的五爪龍紋上哭濕了一片。

    元康帝拍拍她的背,柔聲道:“發生了何事?”

    周蕊沒有勇氣迴頭一看,小安子三人沒有工具很難把人撈上來,高聲喊人那繩子來,要粗麻繩能吊人的那種。

    最近的就是明粹宮,要是去取倒也最快,宮人們沒得吩咐也不敢擅自打擾賢妃,周蕊看了一眼被綁手堵口的金橙,恨聲:“這還有一個明粹宮的宮人,夜半了不好好在宮中值守,跑到這裏來,也不知為了什麽?”

    元康帝看過去,讓王寬帶人往明粹宮走一趟,除了取工具,順便把明粹宮大宮女喊來認認人。

    這一鬧,動靜也就大了,隨著王寬一同迴來的,是帶著人親自趕來的賢妃,緊隨其後的皇後,兩列儀仗亮起的宮燈,在黑夜中宛如一條緩緩移動的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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