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蕊一邊眉尾一挑, 已經明白這是衝著自己來的了, 自安定被灌酒之後,這樣的場麵是第二次, 她輕輕撫摸了一下肚子,沒有害怕也沒有擔憂, 如今她不是一個人了,遇到事情首先要做的是讓自己先能立住, 再論其他。

    賢妃一示意,荷香便拿出一張寫滿血字的帕子,當眾展開, 上書隻有八個字, 生無所戀, 唯死一路。因為血跡泅染, 有的已經化成一個血團, 變得模糊不清。

    滿座皆驚,有兩個甚至發出了被壓抑著的低唿, 這樣的當口,也不會有人去追究她們中宮殿前失儀的錯處,周蕊打量了一眼便不看了,她和林娘子的交情說深不深, 說淺不淺, 互通書信或者交流書法這種事是絕沒有的, 字跡她也認不出是不是本人所寫。

    張選侍道:“此物莫非是林娘子所書, 原先就聽聞林娘子還沒搬去偏殿時, 日子便過得很不容易,私下裏碰麵了也是時時見她哭泣,不想竟被人逼迫至此。”

    周蕊在心裏翻個白眼,大姐你哪裏見的,別空口白話啊,時間地點說出來,別空口無憑瞎編大話啊。

    荷香等展示得差不多了,便將帕子收起,代賢妃將事情說了一遍。大意就是今晨明粹宮宮門處忽有一人求見,一見竟是林娘子身邊的玉枝,且她蓬頭垢麵麵黃肌瘦的,見著賢妃一開口就是有人要害她,她已經躲了好幾日了,請賢妃為她家娘子做主。

    周蕊聽到這一節,竟還覺得有些放下心來,玉枝總算是出現了,而且沒死,不管怎麽說也是好事,至於待會傳上殿來,她嘴裏會蹦出些什麽話便不是她能控製的,不過大體也不算難猜。

    皇後接口道:“竟有此事,莫非林娘子之死有什麽隱情,玉枝如今何在,即刻傳上殿來。”

    周蕊此刻的心情,不知為何,沒有一點處在漩渦中心,即將風雨欲來的危及感,反而有一種前世刷劇等精彩情節的那種想拉進度條的感覺,她很想申請能不能先溜一會號,等該上場的人都上場了,她再上線,流程什麽的該走的走快一點,她好早點加入,快點結束。

    玉枝上殿行過禮,瞧著倒是重新打扮過了,看不出荷香說過的狼狽模樣。

    皇後便問她家小主之死是否有什麽隱情,若她知曉什麽,便立時一一道來,語氣頗含一股正氣,頗有周蕊從前看過的台版包青天那個老演員喊王朝馬漢時的凜然之氣,這一開口,典刑處的結論就真的成了放屁,林娘子之死也就瞬間從自殺變作了他殺。

    令周蕊覺得有些意思的是玉枝的反應,她抬頭環視了皇後賢妃周蕊三人,過了一瞬的空當,才一臉漠然地開口:“我家娘子自半月前便開始有些心緒不寧,半夜驚醒後便哭,奴婢問她緣由她也不說,隻念叨著公主的名字。之後去過一趟永和宮,想見公主,但不巧沒有見成,此後便日益消沉,加之內事司有意怠慢,娘子在吃食用度多有不稱心之處,因此鬱結於心,終於做出了傻事。”

    “這麽說,林娘子之死,全因寧貴嬪攔著不讓見公主,因而憂思成疾,後因內事司的有意苛待,這才一時走上了絕路?”

    張選侍話音剛落,賢妃便對周蕊道:“寧貴嬪,可是真有此事?”

    玉枝還沒有應聲,周蕊就毫不客氣地瞟了說話的賢妃一眼,目光冷冽,賢妃冷不防的被這冷冷的目光小驚了一下,當即挑眉道:“寧貴嬪這是何意,莫不是因為本宮在眾人麵前揭破了你的真實麵目,這便惱羞成怒了?”

    周蕊笑:“娘娘您說笑了,嬪妾的麵目可從來隻有一張,比起您來可差遠了。再者按照張選侍方才所言,不如直接說林娘子是被嬪妾逼死的,更為簡單明了些。”

    張選侍立時不憤道:“寧貴嬪這口氣,是同娘娘說話的態度嗎?在中宮殿前也敢以下犯上,依宮規,可是要受掌嘴之刑的。”

    “主位說話,何時輪到一個小小選侍多言了?”

    元康帝不知何時走進來,滿座皆站起行禮,元康帝不耐地擺手,皇後將主座讓出來,坐到一旁,正要說話,元康帝指著剛才說話的張選侍道:“便依宮規,拖下去掌嘴。”

    皇後被堵了話不敢再開口,賢妃有心想救人,但看元康帝一臉淡漠不耐,到了嘴邊的求情也給咽了下去,王寬一揮手,很快上來兩個人把張選侍拖下去,到廊廡下掌嘴去了,清脆的耳刮子聲傳過來,殿中人無不是身子一凜。

    大約打了近十下,聲停了,張選侍兩頰腫起,嘴角流血,還得進來謝恩,周蕊看她這樣也是被下了一跳,這般以雷霆之勢插手後宮之事,對元康帝來說還是第一次。

    元康帝似是有些疲累,坐姿也不大板正,斜靠在椅背上,搭著桌沿扶手略一抬掌:“方才說到哪兒了,繼續罷。”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賢妃那裏,賢妃萬沒想到元康帝會出現,一時也是措手不及,隻得硬著頭皮把前情略提了一便。

    元康帝“哦?”了一聲,看向周蕊:“林娘子的事,原先都是寧貴嬪在處理,你那邊是什麽說法?”

    周蕊估計自己的條陳他是看了,並且是相信她的,不然也不會一出場就是這麽明顯的偏向,於是道:“賢妃娘娘帶了玉枝,嬪妾這裏也有兩個曾伺候過林娘子的,她們所言同玉枝相較,不說完全相悖,但也有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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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乘機想要說些什麽,元康帝瞥她一眼道:“帶上來罷。”

    玉梳和玉茗被帶了上來,狀態同玉枝完全不同,玉枝是作為控方證人(相對而言的控方)發言力度明顯不夠,情緒上沒有那種和林娘子相依為命,因而對逼死主子的兇手懷有的那種十足痛恨,而玉梳和玉茗呢,軟麵條似的,跪也跪得很低,就好像渾身沒了二兩骨頭似的,像是被嚇得不輕。

    周蕊問過了,宮女也是良家出聲,沒的又打又罰弄出一身傷來,就好像永和宮把她們怎麽樣了似的,小安子沒紮針也沒拿鞭子抽,隻把人關在不帶一點光的黑屋子裏,用布條綁在柱子上,每隔半個時辰喂一次水,但不叫她們方便,她們倆經不住,不一會便把全招了。

    這法子聽起來好像沒什麽,細想便知是利用了人對黑暗的恐懼以及生理因素無法控製的窘迫,真論起來也挺毒的,不過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她當下也顧不得了。

    周蕊衝著元康帝和皇後一福禮,算是問話前的示意,先衝著玉梳道:“林娘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神思不屬,心神不定的?”

    “迴娘娘,大.....大約半月以前。”

    又問玉茗:“那這樣的情形,是來永和宮探望公主之後,還是之前?”

    “迴娘娘,應是之前。”

    問過這一句,周蕊覺得就是很明了了,時間線說明一切,這事和她沒有關係,之後的口供牽扯太大,周蕊沒有再問下去,隻道:“典刑處道林娘子是憂思過度以至吞金自盡,至於原由,尚且不明。”

    元康帝點了點頭,這迴示意皇後可以開口了:“皇後對此事怎麽看?”

    皇後突得了開口的機會,看了賢妃一眼才道:“此事尚且不明,還須多方查探一番,方可定論。”

    元康帝不置可否,又對賢妃道:“你說呢?”

    賢妃全沒了底氣,麵對元康帝對周氏堂而皇之的迴護,一覺惱恨,二覺嫉妒,三覺此番場麵已有些無可奈何,皇後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每每如此,正要她做些什麽,早早便縮了,是個不中用的,張選侍又被掌了嘴,說到底張選侍是明粹宮的人,她被打同她這個主位被打,本質上沒什麽不同,此時再強硬為之,要給周氏定罪已是不可能了。

    賢妃一個轉念,便換作一副滿是擔憂的神情:“林娘子生前伺候著的宮人,所言竟有出入,其中必是有人扯謊,也怕有什麽錯漏,臣妾但是聽了玉枝哭求,也是一時憤然,加上心疼林妹妹年紀輕輕早早去了,這才貿然報上來,想為她主持公道,恐有一時失察的錯處,還請陛下恕罪。”

    周蕊眉毛一挑,剛剛心道大姐你慫得可是真快,下一秒就聽見了一個“不過”。

    “不過說到底,此事也和周妹妹有了幹係,若是再讓周妹妹負責林妹妹的身後事,怕是也有些不妥,不如換個人選再查,也好讓周妹妹不至太過疲累。”

    周蕊一撇嘴,鬧了半天還是宮務權柄的事,查個案子順便把權力都給移交了對吧,早說嘛,何必搞這一出,治宮之權這種東西,誰要誰拿去,她還嫌累贅呢。

    元康帝一直看著賢妃和皇後,一副等著她們把該說的說完的樣子,等賢妃真的說完了,垂手而立一副靜等陛下聖裁的恭敬樣子,他才慢慢開口道:“前朝事多,已為朕之心憂,不想後宮之中,每每橫生事端,更令朕心生煩憂。”

    此言一出,眾人皆低下頭去,尤其是皇後和賢妃。

    “皇後既在養胎,宮務俗務便不要多管了,以免傷神。至於賢妃,魯莽未查,輕言從事,迴宮靜思去罷。”

    ————————————————

    周蕊在被元康帝從中宮帶出來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這場戲就這麽匆匆收場了?

    兩人要分道去坐宮車了,周蕊還在遊神,被元康帝拉近了,盯著問道:“林娘子那裏讓內事司去瞧瞧也就罷了,好端端的你非親自去做什麽,還去扯帕子看臉,那會不害怕了?”

    周蕊一時間之間沒轉過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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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情碼得我想死,這個局感覺做得不大好,該寫得沒寫出來,不過我不是愛修文的作者,不會事後大修什麽的,看能不能通過之後的情節鋪寫,把感覺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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