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可是稀客, 快坐罷。”

    李嬤嬤謝過賢妃, 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荷香搬來的繡墩上。

    “嬤嬤想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個嘴快的, 也不與你扯那些個虛的,有話便請直說罷。”

    “娘娘快人快語, 老婆子也就不虛言,如今三宮有孕的局麵, 不知娘娘您有何打算?”

    賢妃笑得拿手掩口:“自是好好養胎,早日為陛下誕下子嗣, 嬤嬤覺得呢?”

    李嬤嬤一點都不意外她把話說開了,賢妃就縮迴去了,仍是微笑著道:“這是自然,不論為妃為嬪的,有了子嗣才是終身的依靠,娘娘安心養身自是正理, 隻是老奴在這宮裏混了半輩子,也知生子百歲, 長憂九九,除了生產的艱難,孩子的將來才是最要為人父母的費心打算的。”

    李嬤嬤頓了一下, 狀似平常繼續道:“聽聞彤史上,中宮停換洗的日子比明粹宮早了半月有餘。”

    賢妃笑意一下斂了。

    “老奴這裏就托個大多說一句, 娘娘對此, 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賢妃往旁看了一眼, 荷香躬身退到門外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殿門一闔,陽光投射下來,被門扉的花格紋路切割地碎了一地。

    “不知太後娘娘有何高見?”

    李嬤嬤從懷裏掏出一卷透著血色的絲帕,遞向賢妃:“娘娘不如先看看此物。”

    賢妃接過,展開一瞧,果是一封血書,而且像用手指所寫,字跡不如用筆來得工整,下筆之人明顯是讀書識字的,這封學書卻寫得筆鋒淩亂,大小不一。

    賢妃迴看向李嬤嬤,略一思量便明白過來,也不急著收下,反將帕子往迴一遞道:“明人不說暗話,太後娘娘此舉何意還望嬤嬤明示。”

    李嬤嬤笑臉一轉,瞬間變為一臉的淒涼慘淡:“太後娘娘經曆了那般事,如今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餘生的指望也不過是在宮禁中安穩度日,原也沒什麽旁的念頭,隻望在宮中能有人守望相助,不至將日子過得太過艱難也就罷了。”

    賢妃對這話隻信了一半,河間王一死,太後兒孫盡亡,血脈全斷,若說起來的確是大不如前了,但宣武朝的林皇後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手腕,賢妃在閨中也聽過一二,有的還被吳母拿來做她閨閣課教的典型,讓她好好分析,細細參詳,太後這樣的手腕心計,若說完全喪失鬥誌心如死灰,她是不會信的。

    “本宮說話向來直接,嬤嬤聽了也別忘心裏去,說到底,這後宮之中為盟也好,為友也罷,都是利聚而來利盡而散,倒不知太後娘娘何以選中了本宮?”

    李嬤嬤迴憶著,並露出感念之色:“當日壽康宮正殿之中,娘娘是頭一個為太後娘娘和已故的大殿下說話的,之後的太醫人選提議,太後娘娘也曉得是寧貴嬪已經把話架在那了,您不得已而為之,娘娘聽了奴婢轉述,心下一直感念,近來因病臥床,時常對奴婢提起,她雖老了,不中用了,但還知投桃報李結人善緣的道理,因此今次才派了老奴來走這一趟。”

    這種表露心跡的場麵話賢妃也就是聽聽過,要真往心裏去就是她蠢了,但結盟這種事,哪怕是暫時的,要的也就是對方的一個態度,因而聽李嬤嬤說到後麵時略略點頭,作出一副恍然的樣子。

    李嬤嬤見機又把帕子展開,遞向賢妃道:“娘娘您瞧,這帕子上隻說了愁苦不堪,此生無望,既沒有指名道姓說是誰迫得她活不下去,也沒有含沙射影地指向哪個,具體如何用它,便要看娘娘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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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典刑處的結論就出來了,林娘子是吞金而死,於半夜自盡。

    此時周蕊手裏已經握有玉梳玉茗兩人的口供,與她設想的出入不大,林娘子說是自盡也不算有錯,說是謀殺也完全沒有問題,隻她現在有兩重顧慮。

    第一,玉枝一直沒有出現,她私下裏派人去尋也沒有結果,真可以說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要麽就是被幕後之人殺了,且處理得很幹淨,讓人尋不到痕跡,要麽就是還攥在幕後之人手裏,作為一張王牌,伺機而用,有這麽個變數在,她要做什麽動作都得先考慮到這一環。

    第二,皇帝聖壽在即,幾乎挨著的就是皇後千秋,這是元康帝登位後的第一個聖壽,說句誅心的話,林娘子還不夠分量讓宮裏冒著為聖壽千秋添晦氣的風險去大查特查,不然說起來,元康帝登基初年,便後宮不寧,出現了公主生母被人迫害自盡的醜事,那明晃晃地就是在往元康帝臉上抹黑。因此這事最好就是尋個林娘子是意外死亡之類的由頭遮掩過去,維持住了宮中一派和諧的風氣,也維護住了元康帝的顏麵。

    理智是這樣想的,但一想到林娘子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活著的人卻還在想什麽體統顏麵,周蕊就想大罵一句,去踏馬的。

    典刑處迴話的宮人就在下頭跪著,等著寧貴嬪對他們上報的結果有所批示,等了好一會也不見上頭有動靜,宮人大著膽子抬眼去瞄,就看見寧貴嬪神色陰晴不定,似在考慮什麽,她瞄過一眼便垂下眸子不敢再看。

    周蕊天人交戰了一會,到底沒像昨日對著玉梳玉茗兩個那樣,一樁樁一件件地提出來揪錯處,但也直接肯定這種說話,隻道:“具體如何,你們先提個條陳出來,本宮看過再去迴稟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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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事竟然還要驚動陛下,宮人有些想不明白,今日她出來的時候,掌事嬤嬤都說走個過場的事,到時肯定連自盡都不是了,她也是這麽想的,不然死了個娘子,怎麽也不可能隻是她這麽個普通宮人前來迴話,但聽寧貴嬪這話頭怎麽像是要深究的樣子。

    宮人揣著一肚子狐疑和忐忑迴去了。

    周蕊有點頭痛,扶住了額頭,一邊讓鋪紙,她要寫一份條陳出來,將事情報給昀光殿。

    丹桂去鋪紙研墨,茜素上前給揉著額頭:“娘娘真的要報給陛下聽嗎?聖壽在即,陛下這兩日都沒過來,顯然是前朝事忙,您這會報過去,會不會惹得陛下不快?”

    周蕊搖頭:“會不會的也顧不得了,有些事我可以明哲保身,裝聾作啞,人命關天的大事,若不說出來我往後都會良心不安。”

    將對兩人的口供以及對事情真相的判斷都寫了下來,周蕊在條陳中直言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可控製可決斷的範圍,還望陛下聖裁,

    寫完這最後一句,周蕊長舒了一口氣,命人整理收拾妥當後送往昀光殿。

    小安子揣著條陳,前腳剛走,中宮的人後腳就到了,說是皇後傳召寧貴嬪過去,要對林娘子死因相關的事略作商議。

    基本上這種例行晨昏定省之外的聚會商議都不會有什麽好事的,何況皇後原來說了是撒手不管的,如今又改了主意,肯定是手裏掌握了什麽,尋機又開始給她作妖了,不過周蕊左思右想這事怎麽牽扯不到她身上啊,加上元康帝太皇太後都在宮裏,她遇事也不怎麽怵,命人賞了說話還算客氣的中宮宮人,便梳妝整理一番,往中宮去了。

    說來有段日子沒去中宮請安了,周蕊甫一邁進中宮的門,看見老幾位新幾位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乍然間還有點不適應。

    沒等她感歎一下人果然由奢入簡難,由儉入奢易,舒服日子過慣了,對於相對不怎麽舒服的日子是不會有什麽懷念之情的,皇後就道:“寧貴嬪既來了,便免禮入座罷。”

    周蕊麵上感懷欣喜地謝過,心裏卻響起警鈴,皇後最是個愛掐住規矩禮儀不放的,免禮這一節從沒這麽大方過,事出反常,她怎麽覺得是先禮後兵呢。

    果然皇後再她入座後,便轉向賢妃道:“賢妃妹妹方才說到一半,如今人也都到齊了,便繼續罷。”

    周蕊在心裏已經把嘴巴長成了個“o”型,恨不能現在把耳朵給掏兩下,賢妃妹妹?皇後和賢妃也能互稱姐妹啦,今天太陽打哪邊出來著?

    賢妃拿起帕子掩了兩下並不濕潤的眼角,哀聲道:“林妹妹年紀輕輕,便這麽去了,這事想必大家夥兒也都知道了,可憐安定公主,還這麽就,就沒了母親,真真是可憐啊。”

    其他人或輕輕點頭,或沉默不語,作出讚同賢妃,並為林娘子之死感到憂傷的模樣,周蕊聽得皺眉,這話明著實在說林娘子和安定公主有多可憐,暗地裏是在婊她,安定為什麽會可憐,因為沒了生母,而養母肯定不如生母那般疼她。

    周蕊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平白無故被安了一個對安定不夠好的罪名,她偏偏還不能辯駁。話裏的另一頭是死者,死者為大,她此時去與賢妃爭辯她平日裏是如何如何疼愛安定的,那就是在和已故的林娘子作比較,一旦開口姿態上就落了下乘了,因此對於低位選侍美人們投來的若有似無的目光,她隻能端著微笑,把這句暗婊給吞了下去。

    賢妃見氣氛架得差不多了,捏著帕子繼續道:“林娘子的事,陛下和主子娘娘本都發了話交由寧貴嬪去查,也沒嬪妾置喙的餘地,但今晨,嬪妾得到一物,大為吃驚,事關林娘子之死,不得不上報給主子娘娘,並請眾位妹妹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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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碼劇情腦仁疼,對於這種宮鬥做局之類的情節作者菌會盡量寫得有點東西,但是金魚腦智商有限,隻求合格以上不斷進步,先對天使們認個慫哈,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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