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劉美人那邊都收拾好了, 說是要來給您磕個頭再走。”

    賢妃最近一直睡不好,夜裏睡不著, 白天沒精神,聞言揉了揉太陽穴:“不見, 讓她走。”

    荷香去傳話,過了片刻迴來了:“劉美人依足禮數, 隔著殿門給娘娘磕足了三個頭才走的。”

    賢妃冷笑一聲,隨著她情緒變化, 額頭上的神經仿佛都跟著跳了跳:“就屬她最懂規矩了,進了昀光殿還能被囫圇整個兒地抬迴來的,她可是頭一位。虧得中宮那位提拔她, 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居然還能請得動中宮那位許她挪位置,還真是有幾分本事。”

    荷香替賢妃按著頭上的穴位,不敢輕不敢重拿捏著力道:“那日劉美人被送迴來的時候,那神色,奴婢都怕她一時想擰了, 再做出什麽想不開的事來, 沒想到她一轉眼就能說服皇後娘娘讓她搬到中宮後頭的春芳殿配殿裏頭去住, 那裏清靜,倒也是個好地方。”

    賢妃嗤笑一聲:“可不是嗎, 要在同旁的人住在一處, 光是閑言碎語就能讓她活不下去了。”

    荷香按了一會, 看到賢妃眼下的一片青影:“娘娘說了這會子話是不是累了,要不再眯一會。”

    賢妃一聽就有些煩躁,剛起來沒一會,就又去睡,關鍵人總覺得累,這可不是什麽好征兆,但她知道這十有-八-九是那方子導致的,現下是沒什麽大事,她就擔心身子一弱生產時會有影響,摸摸現下還沒顯懷的肚子,她道:“永和宮那位有了身子,內事司那邊有動靜嗎?”

    荷香搖頭,其實宮務權柄的事幹內事司什麽事呢,昀光殿不發話,誰有那個單子背了永和宮問別處去。

    賢妃覺得頭更痛了:“嗬,當初說是因為本宮同中宮都有孕,不宜管事,這輪到永和宮有孕了,怎麽就宜了。”

    荷香就怕賢妃這樣氣悶,再傷身傷胎,趕忙道:“陛下昨日還往咱們明粹宮賜膳呢,冰糖雪燕同紅參枸杞雞湯,可見陛下是記掛著您的。”

    賢妃麵色稍霽,但想到時疫過去之後,她就再沒進過昀光殿,眉頭又是一緊:“你去把前日整理出來的,有關宣武年間的時疫症候與對症方子給拿來,聖壽就要到了,得趕著整合出來。”

    賢妃這些日子最記掛的就是準備的聖壽賀禮,一說起這個必是再累也要做完的,荷香知道勸也勸不住,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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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必了,畢竟是剛遷宮,想必有不少東西要歸置整理,讓她先去吧,等都好了再來說話不遲。”

    宋姑姑領命後也沒親自去,點了個宮女去傳話,迴來後見皇後再插花,趕忙去奪下剪子道:“您怎麽能做這個呢,快歇歇。”

    皇後看也沒看她,隻盯著麵前的這一盆芍藥,平靜地道:“那你說,現下除了修剪修剪枝葉我還有什麽可做?”

    宋姑姑一時啞然,皇後又一伸手,剪子又迴到手裏,皇後盯著兩片被蟲啃齧過的葉子,小心地把它修剪下來,像是在完成什麽不可輕忽的大事,認真而謹慎。

    宋姑姑不忍,躬身在皇後耳邊道:“娘娘您別這樣,氣悶傷身,到底要為肚子裏的小皇子著想。”

    皇後這類似的話大概也是聽多了,麵上也沒什麽波瀾,隻道;“姑姑放心,我無事的。”

    宋姑姑就站在一處等皇後修剪花木,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日頭從偏東劃到正中,殿外的宮女一探頭,宋姑姑才知道到膳點了,但人也不覺得餓,毓仁宮總體都太靜了,蟬鳴越躁,就顯得偌大的宮殿越發安靜,宮人們除了當差做事就是站樁值守,一個個都跟廊廡下頭的柱子一樣,一動不動。

    宋姑姑抬頭望了眼天,在心裏輕歎一聲,整個毓仁宮都沒丁點鮮活氣。

    宮女還在那等,宋姑姑定了定神,踱步到皇後身邊:“娘娘,到膳點了。”

    等了一會,皇後才“唔”了一聲。

    宋姑姑問:“您可有什麽想吃的,奴婢吩咐膳房去做。”

    皇後略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宋姑姑無法,隻得吩咐宮女去叫膳。

    等一桌子的膳食擺上了,皇後也一點不覺餓,但為了腹中的孩子,還是滿滿地用了一碗,宋姑姑見皇後用得還算香,又是欣慰又是放心,也不要侍膳內監伺候了,她在一旁幫忙布菜,勸著皇後多吃一些。

    皇後覺得嗓子眼有些堵,停了筷子,指著膳桌邊上的那兩道鹵鴨掌和紅燒鵪鶉,對宋姑姑道:“劉美人剛搬到春芳殿,想必樣樣都不齊,膳房也不會用心伺候,這兩道菜賞下去吧,也算是賀她喬遷了。”

    宋姑姑應下,自有宮女捧了食盒來裝了送過去,等膳桌都撤下去了,宋姑姑道:“到底是娘娘心善,劉美人這般處境,都願意朝著伸手。”

    皇後神色淡淡:“雪中送炭罷了,她經此一遭,陛下不召,便再沒了指望,往後在我這做事,自會盡心。”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想到那日劉美人被送迴去後,來中宮扒著皇後的裙角痛苦流涕誓死效力的狼狽模樣,宋姑姑有些猶疑:“就怕真是個無用的,再忠心也幫不到娘娘什麽。”

    皇後在宮務權柄脫手了的這段時日,與家中書信來往,母親在信中對她也頗多提點,皇後迴憶著信中的話道:“不過燒冷灶下閑棋而已,有沒有用的,日子一長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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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胎的日子挺平靜的,平靜的有些無聊,周蕊原本以為自己從前被灌過藥,於孕事多少有些影響,比如害喜睡不著,脾氣差起來掄拳頭就想打人之類的,結果出來剛知道懷孕那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引起的胃口不佳,在禦廚祭出了酸湯燉菌雜之後,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

    她又恢複了之前的戰鬥力不說,而且無酸不歡,就著酸湯配米飯之後,她一頓保底兩碗,超常發揮能到三碗,還是柏醫女看不下去來勸,孕中也不是越多吃越好的,還是要飲食均衡,懂得節製,她這才勉強控製在一碗半左右。

    元康帝倒是很高興,明明他是怕極了吃酸的,稍微酸點的都能讓他分分鍾虎軀一震,結果這幾天都是到點來吃飯,還不愛提前說,茜素他們手忙腳亂兩次就有準備了,茜素還說,現在小內監派去膳房點膳的,鄭師傅的徒弟小晨子就會說:“寧貴嬪娘娘的膳?得嘞,您瞧好罷,陛下的膳是不是一道點了?”

    “什麽?沒聽你茜素姐姐吩咐?沒事,昀光殿這個點也沒派人來,我讓師傅先給備著,放心罷。”

    原本這樣也沒什麽,最尷尬的是提膳的時候碰上別宮裏的人,要是低位選侍美人們的宮人倒不打緊,位份放在那,誰敢齜一齜牙,最怕的就是碰上明粹宮和毓仁宮的人,膳房的人太過殷勤不說,小晨子每次還把準備好的禦膳也拿過來了,說是順帶了,也省得跑兩趟了。

    永和宮的小內監麵皮薄,什麽也不敢說,明粹宮和毓仁宮瞧見了,互相眼神亂飛。

    那樣子仿佛就是在說:你瞧瞧,這說得是人話嗎?

    周蕊聽了也是皺眉,她是最低調的人,膳房搞什麽明堂,元康帝都不帶把永和宮架起來的,她千防萬防,倒是在膳房這裏陰溝翻船了。

    小安子聽了,倒是完全不覺得有什麽,還勸周蕊放寬心:“娘娘且放心,這都是小節,奴才已經聽小皮子說過了,已經去膳房打點過,是鄭大師傅新收的徒弟,太年輕不曉事,往後不會了。”

    周蕊的重點完全偏移:“小皮子,這名字有意思,是不是因為太皮了,才給取的這名字。”

    小安子一臉快別提了:“要是皮些倒好了,平日裏話都不多說一句,一開始奴才還當他是啞巴呢,好在為人雖靦腆內向,做事倒勤勉,這才讓他往平日裏多往膳房跑腿。”

    周蕊知道現在茜素小安子都不怎麽親自去膳房了,對於永和宮的宮人內監們來說,去膳房是個肥差,永和宮出來的,自有人樂意巴結,收銀子東西不說,沒事還能順兩根鹵鴨腳,豬尾巴什麽,運氣好了牛肉湯都能喝的上,也算是解饞開葷了。

    不過到底還是覺得這名字挺有意思的,讓周蕊想到了皮皮蝦,頓時想吃,這玩意膳房還沒有,海裏的東西,不好養,周蕊退而求其次地點了河蝦,香辣醋辣的各做了兩大盆,吃得痛快之餘還不忘給小皮子送點。

    小皮子接到那一盤子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小安子見他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就來氣:“愣著幹啥,吃呀!吃完了麻溜地去娘娘那謝恩,還等著別人架你呀。”

    小皮子這才迴神,就著一盤河蝦,香噴噴地下去了一碗米飯。

    小安子看著就覺得委屈得緊,他這一天天鞍前馬後的怎麽沒見娘娘也賞她一二道菜啊。

    正在用醋汁泡米飯的周蕊“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誰在念叨她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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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一邁進,皇宮頂上就像是扣了一個翻頂的火爐子,出了屋簷,走在日頭下,沒一會就能曬得人汗濕一身,前後都黏糊糊地貼著衣裳,別提多難受了。

    皇後孕期的頭三月已經過了,按理說眾嬪妃又該去晨昏定省,好在皇後不知是自己太熱了,懶得折騰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至今也沒發下話來,各宮便還是照舊,像周蕊這樣的自是落得清閑,她每日被茜素和柏醫女盯著,吃了睡,睡了吃,基本照豬養,除了貪睡一些,醒著的時候隻覺得渾身的力氣使不完。

    反正也沒事做,她就把注意力放到元康帝的聖壽禮上。

    怎麽說這段時間大豬蹄子對她實在是不錯,她也得投桃報李,光送個槍手織的香包也不是個事,她略一動腦,就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她要給元康帝折上一千隻千紙鶴。

    千紙鶴的寓意是寄托心意,為自己心愛的人祈求幸福,寓意好不說,折起來也不麻煩,對於元康帝這樣的遠古土包子來說,新鮮玩意啊有沒有,簡直是完美,就是這會還沒有玻璃罐,不過沒事,她用琉璃罐也就代替了。

    茜素丹桂雲嵐聽懂了她的意圖後,本都自告奮勇地要幫忙,但周蕊堅持自己來,到底是生日禮物,也是她的一番心意,還是她親自來好,柏醫女看過後也到,隻要不累到,做些不要緊的小活計反而能得到鍛煉,對孩子也有好處。

    於是正殿內就出現了雲嵐選色,丹桂裁紙,茜素為周蕊紙頭都去了毛邊,以防劃開手,而周蕊負責疊紙鶴的流水線。

    畢竟是一千隻,周蕊疊得慢,又想給元康帝一個驚喜,在他來的時候也不能疊,所以疊疊停停的,一直道七月半這一天才疊到了九百五十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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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也像往常一樣,鋪紙疊著,丹桂的彩紙早裁完了,改為負責琉璃瓶裏的紙鶴分布合理性與美觀性的問題,務求紙鶴均勻分布,成為一罐有層次有美感的完美紙鶴。

    周蕊看她們幾個對待這些紙鶴簡直都快成政-治-任務了,笑著勸道:“也就是個小玩意,快不必這樣。”

    丹桂剛盯著給兩隻調了位置,因為太過認真,甚至都沒聽見周蕊的話,雲嵐見了就笑:“娘娘您看,這是真成‘鶴魔怔’了。”

    “鶴魔怔”是最近出現的新次,起因是有天晚上丹桂做夢說夢話,說的都是“別動那些紙鶴,你這樣擺不行,放著讓我來”,同屋的茜素恰好起夜,給聽見了,茜素這麽風風火火的性子,第二日這事就傳開了,“鶴魔怔”這個名頭就安在了丹桂頭上。

    雲嵐這話一出,周蕊茜素都笑了,丹桂這才緩過神了,被取笑地有些發窘,麵皮薄了些臉都開始泛紅了,透著她那個年紀的可愛,周蕊沒忍住,就著紅彤彤的蘋果肌又上手掐了一下。

    丹桂這下不樂意了,捂著臉奶聲奶氣地道:“娘娘......”

    屋裏又是一陣的笑聲,小安子在殿外聽見了,要邁進門檻的腳又縮迴去了。

    娘娘好不容易這般開懷,他這會進去報這種消息不是敗興嗎,周蕊眼尖,瞅見小安子在外麵搓手歎氣的也不進來,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歡快氣氛中,臉上的笑都沒下去,一時也沒多想,揚聲讓他進來說話。

    小安子心想著這麽大事要瞞也瞞不住,還不如就乘著娘娘心寬的時候,說了得了,於是一進去就跪下,肅容道:“娘娘,林娘子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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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算肥了吧,小妖精們,我寫完感覺手有點疼,應該是因為白天偷懶,晚上來不及寫,爆手速的時候收手腕有點鍵盤手了,嚶嚶嚶,明天看狀態哈,不更的話中午就會在評論裏說,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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