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蕊拿著自個的包袱, 跟著包嬤嬤從寧安宮出來, 來到位於崇華門內,介於外廷與內廷之間的東宮, 包嬤嬤在距東宮側門還有一射之地的距離站住了腳:“我就送你到這,往後的日子就看你自己了。”

    周蕊給包嬤嬤福了一禮, 先對著她表示謝過太後這些年的教誨,得此恩德她感激不盡。

    這種話誰都會說, 包嬤嬤也照常迴一句你是個懂事的,但瞧著她麵色有些發白, 嘴唇也少些血色,臉上雖笑著, 精神卻不大好,前兩日也不見這樣,正想著提點兩句,就見她從包袱裏頭又拿出一隻翡翠鐲子,看著成色倒是不俗, 應是哪位貴人賞下的。

    周蕊將鐲子塞到包嬤嬤手裏:“於嬤嬤年事已高,平日裏有些什麽,麻煩嬤嬤您多照看著些。”

    包嬤嬤雖不如迴雲嬤嬤在太後那裏得用,但也是經年的老人了,這宮裏, 想要攀龍附鳳的大有人在, 不想和主子們扯上關係, 隻想無風無浪的混過日子, 盼著出宮過做個尋常百姓的也不是沒有,像周蕊這樣一朝有了好去處,還不忘舊時共事過的人卻少。

    想想這姑娘往日當差還算勤勉,雖不是十分會來事,也是個嘴甜心善的丫頭,包嬤嬤把鐲子推迴去,想著還是勸了一句:“太後仁慈,於嬤嬤那自會有人照拂,你就別操這個心了。既到了這了,旁的你也不用多想了,好好伺候殿下,說不準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周蕊再次謝過,她被灌藥後身子就有些虛弱,今日從寧安宮走到東宮,路不短,已有些覺得喘了,現下隻想快些到了地方去躺一躺,與包嬤嬤說過這兩句話,東宮總管丁程奉從側門出來,和包嬤嬤打過招唿,包嬤嬤把人交到丁程奉手裏道:“人交給你,我這差事就算是了了。”

    丁程奉念著是太後的意思,又敬著包嬤嬤的資曆,道了句“您放心”,辭別了包嬤嬤,對周蕊道:“行了,同我來罷。”

    穿過東宮前殿來到了西側的一個小跨院,丁程奉一指跨院一邊:“裏頭是先來的侍妾林氏,你住那邊。”

    交代完住處,又領了個圓臉宮女過來見她,周蕊知道這個以後伺候自己的,她是個樂天知命的,雖然被指來東宮後就遭遇了那種事,但事情要往好處想,她往後也是有人伺候的人了,總算也比以前有所進步。

    交代完雜事,丁總管功成身退,茜素伺候著周蕊進屋換了身衣裳,等靜下來,周蕊手裏捧著一杯茶打量著屋子裏的陳設,床榻桌椅倒是都有,窗子有點小,感覺日後的光照可能不是很足夠,牆邊有一架織架,周蕊看見後覺得頗有興趣,問茜素:“這個可以用嗎?”

    茜素點了點頭,見侍妾似很喜歡,覺得奇怪,周蕊得了她這一句已經過去研究了,穿越這一迴,托生在貧苦的農家,她跟著周蕊娘學,也會用織架,這台織架看著可比家中支架料子要好多了,周蕊覺得這東西很是實用,她曾奉了太後的命,帶著一些衣物去慈恩館探望過劉太嬪,她與太後相交不深,是以也沒能留在寧安宮頤養天年,隻是太後年事漸高,曆事漸多,心也越來越軟,對於往年的一些舊相識也都多有照拂。

    周蕊每次過去看,劉太嬪身上的衣裳就那麽幾件,吃食她沒見著,想必也不會太好,那麽她在東宮首先要有所準備的就是衣食問題,作為生在紅-旗下的三好青年,周蕊決心要憑借自己的力量,盡可能的豐衣足食,畢竟另一條用銀錢換衣食的路子,對於她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錢。

    於是茜素就眼見著這位新進來的侍妾,不梳洗淨麵,反而對著一台織機鼓搗半天,她被撥來伺候新來的選侍,也沒想著能跟著多飛黃騰達,但最起碼別是這樣不著調的呀,於是她湊過去一臉為難地道:“主子您瞧對麵,一樣都是指過來的,庫房管庫的太監衝著皇後的麵子,給那邊抬過去的就是繡架,到咱們這的卻是一架落灰的織機。”

    說完茜素有些擔心,她的本意是勸侍妾上進一些,但萬一這位侍妾是個性子急躁的,衝出去就對著對門的林侍妾一頓撕巴那不就糟了,誰料周蕊已經拿了一塊抹布開始給織機擦灰了:“多大點兒事啊,各有各的用處。”

    茜素一臉黑線,馬上去把抹布搶過來:“主子您要不歇歇,怎麽說您也剛來,先梳洗打扮一番罷,說不準殿下晚上會來。”

    周蕊一臉恍然:“差點把這事給忘了。”這才聽話依著茜素的話去梳洗換衣,茜素這才暗鬆了口氣。

    太子這些日子接了工部的差事,忙著為鎏州興修水利的事,太後的身子又時好時不好,他忙得腳不沾地,有一段日子沒迴東宮,等他想起中宮和寧安宮都送了人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太子想起來後橫了也不知道提醒一二的丁程奉一眼,覺得他沒眼力價,一邊起行往東宮去。

    丁程奉縮著脖子,隨著太子進了東宮,也不邁進西跨院,先迴前殿洗了個澡,聽丁程奉介紹一下兩位侍妾的情況,丁程奉遞著澡豆:“這不是您的生辰快到了嗎,兩位侍妾都在為您準備生辰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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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支著腦袋聽著也沒什麽興趣,懶懶地問:“是嗎?都備了些什麽?”

    “林侍妾精於琴藝,最近得了一譜名曲,正在屋中苦練。”

    太子略一點頭,這也是宮中女子邀寵的常見手段,本沒什麽,但林侍妾出生林氏旁支,她所作所為皆是代表林氏,卻讓太子不得不防,他從祖陵迴來,剛被立為太子,立足尚且不穩,若是因林氏所為得了沉湎聲色的名聲,豈不讓皇後有了把柄可以對他拿捏一二。

    太子想到此處皺了眉頭:“太後送來的那個呢?”

    丁程奉這下完全不像說林氏那樣順暢,話都有些磕巴:“周侍妾她,似乎是想親手為您做個枕頭,出了銀子買了些絲線,屋裏常有織機聲傳出,昨日她身邊的宮女還來問奴才身邊的小喜子,能不能從周侍妾她份例裏頭,提前......提前拿二斤精棉,她給彈一彈,塞到枕頭裏頭。”

    太子聽來有些興味,這要也是邀寵的手段,不得不說周氏此為挺劍走偏鋒的,的確引起了他的注意,沐浴換衣之後,吩咐往林氏屋裏賜些紗花和錦緞,一邊往周氏屋中走去。

    丁程奉抬手在額頭擦汗,這好好的怎麽不去彈琴的屋裏,反去了彈棉花的那頭。

    走到周氏的屋子外頭,丁程奉本要唱喏,被太子抬手給止了。

    屋裏傳出一陣織機運作的聲響,一個勸道:“主子您歇一歇罷,仔細傷著手。”

    另一個道“沒事,就快好了,要是能要到精棉就好了,光送一對枕套有什麽用啊,幹癟癟的不大好看。”

    太子能感覺出勸人的那個運了運氣道:“您再枕套上繡些殿下喜歡的時興花樣就行了,怎麽說您也是東宮侍妾,彈棉花這種事,未免有失格調。”

    另一個歎了口氣:“你不懂,在屋裏彈不出去不就行了,我本想彈一些也可以給自己做一個,這兒的枕頭太硬了,我睡著膈脖子,被子也是,好想拿出去曬一曬。你說為什麽東宮不許曬被子呢,寧安宮也沒這樣的規矩啊,從前住倒座房的時候,被子也能在輪休的時候拿出來曬的。”

    太子記起來這一位是宮女出身,如此作為倒也合情合理,乍一聽雖蠢,但也自有她自己的生存智慧在,他掃一眼丁程奉,微有不滿,東宮有這樣的規矩?

    丁程奉趕緊躬下身子,他冤枉啊,哪能不讓曬被子,但也得有個規矩呀,這些事自有專門司寢的宮女打理,哪能一個小侍妾說要曬就讓曬,這不是亂套了,也不怕太子到了哪位屋裏,一見連被子都沒有,再衝撞了。

    裏頭勸人的那個也這樣解釋了一番,聽的那個倒也沒再駁什麽,哈哈地說了句:“那倒也是啊,不過要是殿下來能自帶一條被子,那不就什麽都不用愁了。”

    當然是玩笑話,關起門來說說,但不著調也是真不著調,太子一扶額頭,有些聽不下去了,略一抬手,丁程奉這才唱喏一聲,裏頭的周蕊一個激靈,帶著茜素出來迎駕。

    行禮之後,太子道:“周氏?抬起頭來。”

    周蕊半蹲著,一邊迴憶著之前麵見貴人的禮儀,微微仰頭,平視前方,不與貴人對上目光。

    太子打量一番,心說看著挺白淨乖覺的一張臉啊,怎麽說出來的話就那麽不著調呢?

    就在丁程奉以為,周侍妾會因為嘴上沒個把門的得罪了殿下,就此完了的時候,太子就叫了起,之後道:“叫膳罷。”

    用膳過後太子順勢就歇下了,對門的林侍妾身邊的玉枝,眼看著對門熄了燈籠,丁大總管跟座門神似的立在那,當即頭也不敢抬,去了廚房提了熱水,匆匆往屋裏趕。

    燈下林侍妾正在翻閱琴譜,見她進來,問道:“那邊歇下了?”

    在得到玉枝一點後,林侍妾合上琴譜,又摸了一把琴弦道:“收起來吧。”

    玉枝勸道:“這太子殿下壽辰在即,您不乘著這兩日再練練嗎?”

    林侍妾搖頭:“不了,太子若是喜歡,今晚就會來我這裏歇,他既不來,那再練也是沒有用的,收起來罷。”

    次日,茜素一臉喜色地服侍周蕊起來,一邊遞上漱口的茶水,一邊道:“主子您瞧,殿下賜了兩副玉箸,兩套骨瓷的碗碟,四匹錦緞,一副妝千葉攢金海棠頭麵,一尊青銅龍口香爐,外加一對如意安枕。”

    周蕊有些累,無意識地嗯嗯嗯了幾聲,直到晚上太子又來了,兩人到床上去時,太子摟著她道:“孤自帶的這一些,可夠啊?”

    周蕊一臉懵-逼,之後反應過來,是昨日她和茜素的幾句玩笑話被太子聽去了,頓時一臉震驚,連請罪都忘了。

    堂堂一國太子,還學人聽壁角,要不要臉了還?

    太子隻當她嚇傻了,輕笑一聲,也不逗她了,撩過頸邊一綹碎發,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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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有點卡,卡得我快吐血,誰說想看周蕊和元康帝之前的故事來著,快冒泡,讓作者菌捏捏你的臉。

    這章好像也可以提要為,周蕊:洛陽親友如相問,就說我在彈棉花。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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