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弘吉剌部的路並不好走,這倒不是路途有多麽艱難險阻,而是這中間要遇見的危險太多了。


    其中最大的危險就是橫亙在乞顏部和弘吉剌部正中間的塔塔兒部。


    不過即便是危險,也速該依然毅然決然地帶著鐵木真和自己的‘那可兒’脫朵上路了,在這個草原巴特爾的眼中,偌大的草原沒有他去不得的地方,這是一種類似於自負的自信,也正是這種自信,最後讓他丟了命。


    在去的路途中,雖然也遇見了幾次比較危險的時刻,但最終的結果總算是有驚無險,一行三人順利地到達了捕魚兒海附近(今唿倫湖一帶),並且在這裏遇見了弘吉剌部的一位首領——德薛禪。


    德薛禪,蒙語裏是“智者“的意思,能夠在文化普及度比較高的弘吉剌部獲得這個名號,可見這個人確實是一個聰明的人,而事實證明,他也的確擁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慧眼。


    在得知了也速該的來意後,德薛禪十分高興,和也速該進行了詳細的一番談話,最後一拍胸脯,指著鐵木真說道:“我看這個孩子很不錯,你們不如到我的家裏去看看,我的女兒孛爾帖今年十歲啦,和他的年齡正好相當,如果你也滿意,我就交下了你這個親家。“


    很多人可能會很納悶,為什麽隻看了一眼,德薛禪就決定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鐵木真這個剛見了一次麵的孩子。


    咱們且不說習俗的問題,單單是外在形象,鐵木真也是絕對過關的。


    史書記載:鐵木真長大成人後,身材高大,前額寬闊,眼睛呈灰綠色,絡腮胡較長。


    由此可見,年幼時的鐵木真外貌也是相當不俗的,而且身為乞顏部首領的長子,身上打小養成的氣質也是不一般。


    而也速該也在德薛禪的家中見到了他的小女兒,心中十分滿意,弘吉剌部不愧是盛產美女的部落,而且孛爾帖也是德薛禪的孩子,和他們家屬於門當戶對。


    於是,親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在解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之後,也速該沒有多留,和德薛禪一家以及依依不舍的兒子告別後,便帶著那可兒‘脫朵’轉身朝著自己的部落迴轉而去。


    看著也速該厚重的背影漸行漸遠,鐵木真的眼眶泛紅了,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他極度匱乏的形容詞裏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種感覺,但是如果是20年後,我想他會很清晰地說出這個詞——訣別。


    曆史中在講述完這段曆史之後,重點都放在了也速該離去的路途中,卻往往沒有注意到鐵木真在德薛禪家這短暫的時間裏發生的變化。


    作為弘吉剌部有名的智者,德薛禪對於子女的教育都是非常嚴厲的,不僅男孩需要讀書識字,身為女孩的孛爾帖也看得懂金文,並且讀過一些書。


    而從小生活在金戈鐵馬中,甚至一輩子都即將生活在金戈鐵馬中的鐵木真麵對這些文字最開始是極度不適應的,雖然他到最後也沒有學會這些難懂的蝌蚪文,但是他卻記住了德薛禪在給他們講課時說的很多話,這些話在他幼小的心靈種下了一顆種子,也讓他了解到了外麵更廣闊的世界。


    閑話不多說 我們繼續來講故事,畢竟現在的鐵木真還在給老丈人叉牛糞,擠牛奶,外麵的世界對現在的他來說還很遙遠。


    也速該帶著完成任務的滿心歡喜踏上了歸途,正如很多事故都發生在心思最鬆懈的時候一樣,鬆懈下來的也速該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在路過一個叫“赤剌克兒“的地方時,也速該碰見了一夥人在聚餐。


    按照蒙古人的習俗,當在草原上遇見了別人的宴會時,要下馬參加來表示敬意和禮貌。


    於是也速該便下馬去參加了這次宴會。


    但是這次宴會,是塔塔兒人的宴會。


    這就好比,我曾經和隔壁老王打了好幾架,他把我爺爺幹掉了,我把他爹打死了,然後過兩年他家辦喜事的時候我還主動去他家喝喜酒。


    這不就是純純的沒事找抽麽?


    塔塔兒人也發現了也速該的到來。


    我覺得第一個發現他的塔塔兒人應該也是不敢相信的,肯定是不斷瞥了他幾眼,然後悄悄拉著另一個人仔細辨認,最後傳到了所有宴會上塔塔兒人的耳朵裏。


    那一刻,塔塔兒人肯定也瘋了,這是送上門的鴨子,而且是自己拔了毛調到鍋裏來等著被吃。


    不過塔塔兒人應該也覺得直接在宴會上拔刀幹掉也速該有點晦氣。


    唉~那就別見血了,換點殺人不見血的招吧——下毒。


    塔塔兒人把毒藥摻雜在食物裏,讓一個僅僅隻比勒勒車車輪高一點點的男孩將它們遞給了也速該,也速該也沒懷疑,大口大口地吃喝了下去。


    這種毒藥,不是那種砒霜類的劇毒,吃完就見效的那種,而是一種慢性毒藥,大概三天左右才會發病。


    也速該最開始隻覺得腹部隱隱作痛,本來以為是路途勞頓得了風寒,但是當他第三天迴到帳篷裏時,卻痛如刀絞,很快便奄奄一息。


    他的‘那可兒’脫朵急忙日夜兼程將他帶迴了最近的乞顏部營帳。而此時,他已經氣若遊絲了。


    躺在病床上,也速該緊緊握著雙拳,昏暗的氈房中隻有脫朵和另一個叫做蒙力克的忠實部下在。


    現在的他,眼睛已經不可視物,劇毒已經擴散到了全身,身體已經都發黑了,口中不斷咳出的鮮血在潔白的衣服上留下的痕跡顯得那麽觸目驚心。


    “我要不行了,是誰在我的身邊?快去把鐵木真叫迴來。“他的口中發出了微弱的唿喊。


    “首領,我現在就去接鐵木真迴來,你可千萬要挺住啊!“蒙力克緊忙應聲,轉身就要朝氈房外跑。


    “我已經不行了,蒙力克,你要記住,我的孩子們還太小,我為鐵木真找到了未婚妻後就把他留在了那裏,我是被塔塔兒人害死的,告訴鐵木真,一定要為我報仇,殺光所有高過車輪的塔塔兒男人“。也速該突然伸手拽住了蒙力克的衣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他囑咐著一切,已經擴散的瞳孔中閃出了仇恨的光芒。


    言訖,氣絕身亡。


    也速該,他是一個英雄,一個草原上的巴特爾,沒有他,分裂的蒙古部族將會變成一盤散沙,不說能不能成就未來的霸業,單單是能不能在充斥著仇殺和背叛的草原上生存下去都是問題。


    他是承上啟下的一位偉大的首領,雖然他也給無數的族群帶去了災難,但是在蒙古人的眼裏,他無疑是那個最值得尊敬的首領。


    請最後一次記住他的全名——也速該把阿禿兒。


    年幼的鐵木真永遠地失去了父親的庇護,這個給予了他生命,為他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突然傾倒,讓他的世界轉瞬之間就變了顏色。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是當他看見了父親的屍體和痛苦欲絕的母親以及懵懂無知的弟弟妹妹們時,他的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你是這個家最大的男人,你要撐起這個家,為父親報仇。


    蒙古人與塔塔兒人之間的血仇,就此再添一筆。


    也速該臨死之前的話,被蒙力克完完整整的轉述給了鐵木真,也正是這句話,讓未來的塔塔兒人差點滅絕。


    不過,報仇不是這個現在年僅九歲的少年能做到的。


    擺在鐵木真眼前的,還有更多來自內部的危險,而這些危險往往比外部的仇敵更加可怕。


    這一年,遠在幾千公裏之外的南宋王朝,正式冊立趙惇為皇太子,就是後來的宋光宗。在他執政期間,罷免了赫赫有名的辛棄疾。


    這一年,金國將被俘後死在北地的宋欽宗以一品之禮儀葬於鞏原。


    還是在這一年,黃河大決口,整個河南一片澤國。


    這一年,鐵木真永遠地失去了他的父親。


    這一年,是117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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